白洛迩微怔之后,呢喃耳语,音色清浅或可融入夜色。
而这一句话,也像极了蛊惑,字字飘荡在昭禾的心头,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他眸光清润,却也深邃难究,令她窥不得他的真实想法。
昭禾望着这样的他,竟有些慌了,面色刹那间白了白:“你、你难道还不乐意?”
白洛迩凝视着她,不语。
昭禾急了:“难道说,你从来没想过?”
那,他之前说什么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丢下她,只是师徒情意?还是别的?
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何要收留她、照顾她、陪伴她?
白洛迩依旧不语,只是原本与她亲昵的身子微微坐直了些,与她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这无声却鲜明的举动,让昭禾心中大乱:“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昭禾,如果你是想要跟我成亲的话,我不妨告诉你,我们之间的阻碍,有三则。”
他站起身,忽而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面对着她坐下了。
刚才还将她拥在怀中,紧张询问,现在,他却又距离她两米多远,目光定定落在她小脸上,带着理智与清醒。
“三、三则?”昭禾心提了提,问:“哪有那么多?你不是没有定亲吗?家里也没有等着你的姑娘,你父母家人也是明事理的好人,那……哪里还能有这么多阻碍?”
白洛迩深深凝视着她,道:“第一则,你我辈分有别。”
昭禾:“仅仅因为你是我师父?”
“不,”白洛迩缓声道:“我是你外公收养的孩子,自小与你母亲一同长大,形影不离,直到她大婚,我送她出嫁给你父亲。所以,论理,你要唤我一声舅舅。”
昭禾坐直了身子,懊恼地捶着床,怒道:“我就知道你跟我家人有关系!
你是大白狐狸,我还不知道你是白洛迩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或许是我家人派来保护我、找到我的,只是他们有苦衷,你也有苦衷,所以一时半会儿不能带我回去!
所以你后来说的那么多,什么不要杀生,不要做坏事,不要让我自己误入歧途到时候连家都回不去还让我父母为难,我就更加确定你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后来知道了你是白洛迩,我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好啊,现在我统统想起来了,你果然是知道的!”
白洛迩见她咬牙切齿地小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对,确实是有苦衷。所以我现在不好与你细说。但是,你且记住,我是你舅舅。”
昭禾恨恨地盯着他:“又不是亲的!这一则,如果我家人懂我爱我,必然不会舍得看我伤心还要活活拆散我们!所以这一则你不要拿来给我当幌子,我不信!”
白洛迩揉了揉太阳穴,又道:“第二则,是我的九尾狐特性。所有的九尾狐,一生只能有一个爱人,否则会灰飞烟灭的。”
昭禾闻言,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小得意,嘟囔了一句:“那不是正好?”
白洛迩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望着她:“可是,我以前爱过一个人。”
昭禾:“什么!”
白洛迩:“你母亲。”
昭禾:“……”
死一般沉寂……
昭禾抱紧了被子,紧抿着唇,半晌,才问:“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完美的人。”白洛迩脱口而出:“四岁时,她为了守护宗族即将出生的四胞胎,拿着小木剑于中元节斩杀四方恶鬼;同年,她将你外婆所受的抽筋碎骨之痛引到自己的身上,孝感动天,换来一片金色云海羽化成仙;至此,她钻研各种医学、广种仙草、炼制仙丹,只为拯救更多被疑难杂症所折磨的人们,她成立了皇家医院,直接提供她炼制的特效药,造福于民众;十八岁时,为了拯救花旗海域数十万生灵免遭天灾涂炭,她自愿长眠海底一万年,换取花旗子民安居乐业。”
昭禾:“……”
她听着,只觉得热血沸腾。
母亲自小都做了什么,而她已经六岁,她又在做什么?
白洛迩喜欢这样的女子,是应该的,而她对比母亲,又有什么值得白洛迩喜欢的?
在这一瞬间,昭禾对比母亲,顿觉自惭形秽。
她羞愧地红了脸,低下头,眼中有热泪翻涌,心中最原始的依恋在摇旗呐喊:“母亲~!”
白洛迩温柔道:“昭禾,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说过我会护着你,陪着你,我相信你的梦,相信不久后我们都会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所以,你有时间胡思乱想,倒不如抓紧时间修炼,到时候,让你的父母看看,你是如此聪明伶俐的女孩,让他们也为你骄傲,这岂不是更好?”
昭禾听完圣宁的事迹,心想,这样一个大爱在心的女人,必然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漂泊在外。
母亲一定是有不得不让她离开的理由。
她像是一下子有了动力、有了主心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不过,她还是眼巴巴地望着白洛迩,小声问:“第三则是什么?”
白洛迩淡淡一笑:“前两则就过不了,又何必谈第三则?”
昭禾:“你告诉我嘛!”
白洛迩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不爱你。”
这,就是第三则!
他对她是晚辈的疼爱,是臣子对龙君的守护,是亲人的依托。
却不是爱情。
白洛迩起身,掌心摊开,幻出一颗夜明珠,留给了昭禾:“以后,让它陪着你休息吧。如有需要,我会时刻过来,住得近,你喊一声就行了。”
言罢,他消失在原地。
之前他还会变成大白狐狸,任由她抱着,或者伏在她身边陪着她呢。
可如今……
昭禾觉得,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伸出手去,硕大的夜明珠像是听见了她的召唤,朝着她的掌心漂移而去。
她捧着珠子。
珠子圆润凉薄,一如他临走前,对她的淡淡口吻。
她回想起白洛迩说第三则的时候,垂下的眼眸,他竟是一眼都不再看她了。
昭禾闭上眼,抱着珠子,伤心地哭了。
搞了半天,是她单相思了。
昭禾是真的好伤心好伤心,因为一直以来,她将白洛迩当成精神支柱,也完全信任依赖他,却没想到最后闹成乌龙,他竟然不爱她!
是啊,有那样完美的母亲,他自然不会爱她的。
隔壁房间。
白洛迩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哽咽声,心如刀绞。m.χIùmЬ.CǒM
他坐起身,盘起打坐,口中念着清心诀。
为了杜绝她的哭声,他甚至设下了结界,将自己包裹其中。
可是他所有的法术、结界,对昭禾都是无用的,她的哭声依旧可以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白洛迩紧紧拧着眉,越来越感觉到心烦意乱。
他睁开眼,忽而隐身穿墙而过,站在昭禾的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房中的光华一片和谐精密,夜明珠散出的光泽犹如圣洁的佛光,丝丝缕缕,透着祥和。
而抱着夜明珠的小姑娘,却像是被人丢弃的孩子,哭的完全停不下来。
白洛迩盯着她,等了好久。
她还在哭,哭的双肩颤抖,泪光迭起,没有尽头。
他终是轻叹了一声,走上前,一手拨开了夜明珠,另一手将她抓起往怀中一搂,烦躁且霸道地说着:“别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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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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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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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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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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