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低言轻者,要保住性命,就要算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不行,必须坐在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天下俯首称臣。
那即便那样还不保险,还得防着枕边人,防着儿子,防着孙子,防着那一颗颗看不见,摸不着的狼子野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苏一讲的那些过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熟悉的。
虽然回忆不起细节,但是胸膛上的伤口,背后的伤痕,怀里的令牌,还有无意识画出来的暗记。
都明明白白昭示着,苏一说的,就是事实。他从前,就是那样不堪入目。
或许,在遇到唐白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
遇到她之后,觉得样样都不好,没有一样能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对她启齿的。
“你不敢说,因为你有秘密!一个身怀秘密的人,怎么能说是失忆呢?”唐白望着他冷笑,星样亮堂的眸子,全是被欺瞒的愤怒和不屑:“真的要我拿出证据来吗?”
证据,什么证据?督密卫的金牌她又不是不知道。
唐白伸出手到他怀中一阵乱掏,果然摸出来一个通透的玉镯子:“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这玉镯子他从受伤醒来时就发觉在怀中,用一个纸包包的好好的,想来是什么珍贵之物。于是他也一直原样保护好,只是有时候想事情时,会忍不住拿出来摩挲几遍。
只怕是看的时候,被唐白发觉了。
“这镯子是我的!这下你该说了吧……”唐白此话一出,小顾一愣。
是她的?
“镯子里面的絮共有十三条,我无聊时数过的。”唐白给出有力的证据:“你说,你是不是设计一直跟着我?有什么阴谋?”
小顾还是不知道,半响才说道:“既然是你的,那你就拿回去吧,我不知道是如何得来的。”
都这样了还不肯承认!
唐白失望至极,眼里委屈的莹然有泪。
“既然给了出去,我才不要呢!”唐白负气将镯子扔在地上。
小顾捡起来,摩挲干净了,仍旧藏进怀中。
唐白越看越委屈。
不管是威逼利诱也好,推心置腹也罢,他油盐不进,紧关心扉。
她以为人多,小顾不好说,特意支开阿竹。
还是白费心机。
闭上双眸,泪水涌出,挂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晶莹剔透,惹人垂怜。
小顾面对她的指责和伤心,大脑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所谓。
他俯下身,将唇印在那红润的饱满的樱唇上。
唐白还在暗想,她眼泪都出来了,恩威并施,加上扮可怜博同情,十八般武艺全使完,这下该说了吧。
谁知道,下一秒,温热触感从嘴唇传来,灼热的鼻息扑在她面上。
她错愕惊讶,不知道如何反应,心里一紧,心脏骤停,随后“噗通噗通”,以比平素快百倍的速度,要跳出胸腔。
“登徒子!臭流氓!”唐白抡起胳膊,朝小顾脸上扇去。
小顾硬生生接了这一耳光,方才陡觉失控,急忙起身将她扶起,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一脸无辜的坐在一边,脸上的五个指印清晰红艳。
唐白眼泪真的忍不住大颗大颗低落在白嫩的面庞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开始啜泣。
小顾的屁股往她身边挪动一个位置。
唐白感受到了,嚎啕大哭。
小顾屁股挪到她身边。
唐白抽抽搭搭,用手指头戳他胳膊,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你得给我一个说法。”琇書蛧
小顾没吭声。
唐白惊讶,随后气愤:“你不喜欢我?”
小顾没吭声。
唐白顾不上哭了,使劲掐他胳膊:“你喜欢我不?喜欢吗?”
小顾将她拉紧,一把抱在怀里,恨不能嵌进身体里面,揉进心脏。
然而,还是没吭声。
唐白挣扎开,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唐白脸色铁青,比刚才被他掐住脖子还呼吸困难。
她问他,他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默认。
不喜欢,那这一路的暧昧亲昵,算什么?
他为她找回裙子,在船上舍命拼死,又算什么?
抱她背她,甚至刚才的亲吻,又算什么?
唐白怒不可遏,一种被戏弄之后的难堪情绪,在胸腔里蔓延,让她无地自容。
她无法面对小顾,只能转过身,任泪水肆意冲刷。
顾少钧忍住将她拉进怀里的冲动,他不能再招惹。
他是永定侯府世子,是皇上的亲信,是督密院的人。
他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轨迹上。
即便他不愿意,皇上,侯爷,还有周围的所有人,都会拉着他回去。
皇命在上,与三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身份未明,他还不能自己做主之前,不敢轻易承诺。
不然,真的抗旨不遵,他和她,都劫数难逃。
即便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皇权的威严,他却是下意识恐惧的。
心里疼的要死。
唐白哭过一阵子,将眼泪擦干,坐在一旁休息。
她哭,不仅难过小顾的拒绝,更难过自己的不自爱。是不是她这一路的洒脱与轻浮,让小顾会错了意?
哭是因为这种无地自容的难堪,全是她自己造成的。
娘说过,女子要谨言慎行,修身养性。
她才懂。
可是她平素不是这样的,因为是他,她才放得开。
这种无需言明的情愫和信任,她以为他都知道。
她与苏一,从来都是保持着安全距离的。
“好了,扯平!”唐白努力让自己咧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只是红肿的眼睛,怎么都掩盖不了受了委屈的事实:“你亲了我,我打了你,谁也不吃亏。”
她深吸一口气,将酸楚的心绪压下去,捡一片茶树叶含在口中,装作若无其事,捡起被小顾扔在一边的匕首,弯腰蹲下来藏在靴筒里,只是眼泪到底忍不住,鼻子一酸,心里一堵,扑簌簌落在靴面上,隐没入黑色靴面。
顾少钧在一旁,心如刀割,虫咬蚁噬的煎熬。
阿竹和苏一回来,带来生涩的果子和清甜的溪水。
“小姐,你怎么啦?”她家小姐天性率真,活泼开朗,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哭,更遑论还哭的两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是不是小顾欺负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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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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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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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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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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