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压低声道:“那一年菊儿还小,才三岁,咱老杨家日子紧吧,有一年晴儿四叔四婶带着两个闺女回娘家走亲戚,”
“回来的时候,晴儿四叔带着荷儿回来了,刘氏和菊儿娘俩还留在刘家村。”
“当时晴儿四叔说是要在那边看戏,多住两天,可过了半天刘氏就自个回来了,说是把菊儿放在她舅舅家看戏。”
“又过了三天,这两口子都没打算要回去接孩子回来,晴儿爷就把晴儿四叔叫过来询问,晴儿四叔说这就去接,可刘氏跳出来拦着不让去,说让孩子在那里多住几天,多蹭几天饭。”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晴儿五叔被我打发去镇上买东西,看到一个面生的人的妇人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打从街上过,那小女孩跟咱菊儿长得贼像。”
“晴儿五叔就留了个心眼儿,悄悄跟了过去,发现那个孩子果真是菊儿,”
“而被面生妇人带到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一窝子的男孩子,晴儿五叔偷听了他们的说话,才晓得菊儿竟然被卖到了那里做童养媳!”
“啊?”孙氏暗吸了一口凉气,其他人也都是满脸错愕,实在想不出还有这么一出。
“四哥四嫂也太缺德了吧?”杨华梅第一个为菊儿愤愤不平了。
“咱老杨家就算日子再艰难,也还没混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啊,他们咋能这样对菊儿呢?”
这话,让杨若晴唇角勾了勾。
“姑,你这话说的也不对,咱老杨家还真有过。”她道。
“啊?谁啊?啥时候?我咋不清楚?”杨华梅脱口问道。
谭氏和孙氏还有小娟也都惊讶的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却看了眼盘膝坐在床上,也朝这边探着脑袋在倾听的谭氏,道:“当初我爹为了去镇上给我抓药把腿摔断了没法下地干活,爷奶和已过世的大伯二伯商议着把我卖掉,好减轻三房的负担,顺便给我爹抓药呢!”
“啊?”
杨华梅惊讶的睁大了眼。
孙氏也瞬间想起了那事儿,脸上涌过一些悲伤。
谭氏的脸也是变了下,叱道:“晴丫头你瞎说啥呢,没有的事儿,你八成是说梦话!”
“要是我记得没错,你爹摔断腿那会子,你的疯病还没好呢,你记得个啥!”
杨若晴似笑非笑,“说梦话吗?哈哈,好吧,那就当是我说梦话吧,不过那梦老真实了呢,我还梦到我把一块泥巴拍在奶的脸上说是请奶吃粑粑。”
谭氏的脸色再次变了几变,嘴唇抿成一条线。
杨若晴知道老太太这是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事儿,有些尴尬。
杨若晴也笑了笑,不再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缠,点到为止,谁都不傻。
“先前说到哪里了?”杨若晴问。
杨华梅回过神来,道:“说到菊儿被买卖去做童养媳……”
“对对对,”杨若晴道,“奶,后面呢?你接着说啊。”
谭氏也暗吸了一口气,心里正在嘀咕着杨若晴这记性咋忒好?都十年前的事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这死丫头,难不成那会子疯病就好了,是装疯卖傻?
甭管是哪一种,这记仇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谭氏一口气把碗里剩下来的糖水喝了个底朝天,接着道:“你五叔回来跟我们这一说,你爷赶紧带着你大伯二伯还有你爹你四叔他们一块儿去那个人家把菊儿给抢回来了。”
“你四叔压根就不晓得你四婶竟然瞒着他,和娘家哥嫂合计着把菊儿卖给人做童养媳……”
谭氏说完了。
杨华梅立马道:“可见这四嫂当真是个心狠的,对自个的亲闺女这么狠。”
“荷儿前两天回来闹和离的时候,也是不要自个的闺女,八成是像四嫂这狠心。”
谭氏接着道:“这算啥?还有更狠心的事儿在后头呢!”
“啥事儿啊?娘你快些说!”杨华梅兴奋的道。
谭氏道:“菊儿那回被悄悄找回来后,你四嫂就一直看菊儿不顺眼,可是你四哥生出了警惕,压根就不给你四嫂机会再去卖孩子的机会。”
“后来你四嫂怀了三丫头,到处找人算命说是男孩子,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就自个把自个给捧到了天上,连我都差一点信了,那一阵每天还额外让她吃了一只鸡蛋补身子,哼,我呸!”
谈起过往被骗去的那些鸡蛋,谭氏至今想起还是心有不甘。
“结果生下来还是个闺女,都生下来,我再不待见也不会咋地,可你四嫂就不一样了。”
“有一回我去她那屋,当时三丫头香香生下来有四五天了,你四嫂能一个人下床走动。”
“我亲眼瞅见她抱着三丫头去床后边那尿桶跟前,要把三丫头给摁到尿桶里淹死!”
“呀?”杨华梅再次惊讶出声。
“世上咋有这样的人啊?太心狠了吧?”杨华梅问。xǐυmь.℃òm
就连一旁的小娟都下意识抬手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听得是胆战心惊。
谭氏撇撇嘴,道:“莫说你们吓到了,我当时自个都吓到了。”
“不是我拦着,三丫头早投胎去了。”
“你四嫂一辈子怕我,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来是我是她婆婆,二来,是我手里握着她太多的把柄,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说,会让人吐的。”
“天哪,真的不敢想,同样都是自个生的女儿,四弟妹却能对荷儿那么掏心挖肺。”孙氏道。
谭氏道:“十根手指头有长短,都是自个生的,自然也有高下之分。”
“有的多喜欢一些,有的少喜欢一些,但说不喜欢,去扼死,那就不是做娘的了,甚至不是个人!”
老太太这番话,估计是自己的经验之谈,杨若晴心里暗想着。
不过,老太太这话倒也没毛病,家里孩子太多,每个孩子的性格各异,长相也有区别。
而父母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是对每个孩子都能给予足够的耐心。
于是,有的就更讨喜一些,有的就要不被待见。
但不管如何,都是自己的孩子,再不被待见,给口吃喝也是可以的,不至于去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
或者当做货物卖掉,让外面那些陌生人去虐待你的孩子,把孩子的命运交给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杨若晴道:“这么说来,四婶她前半生稀里糊涂没心没肺,后半生操心,这就是她的命,也是她的报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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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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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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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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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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