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坐短途的旅客听说这个鸭子挺好吃的,名气大,也会试着买一点,尝尝鲜,个别手头宽裕的还会多买两包,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尝。毕竟嘛,这会儿物质贫乏,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出趟门不容易,总不好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
五六毛一小包的清河鸭、火腿肠就成了首选,能坐得起火车的人,花一两块买点零食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鲜也承担得起。
最近几个月,省城铁路局在火车上的销售一路看涨,赚了不少。身为相邻省份,跟省城来往最密切的宜市铁路局自然清楚兄弟单位的情况。
在派人坐了一趟省城火车站出发的列车,了解了清河鸭在列车上畅销的情况后,宜市铁路局终于坐不住了,准备主动派出采购科的庞科长过来跟清河鸭恰当合作的事情。
这封信就是个投石问路的工具。不过宜市铁路局是大单位,要面子的,信里说得很委婉,说是为了感谢余厂长相赠的那批清河鸭礼包,这才特派庞科长过来感谢他们。
余思雅看完信后,立即让林红旗给宜市铁路局发一通电报,就七个字“清河鸭恭候大驾”。
这封信寄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先送到了养殖场那边,然后由潘永康他们带过来的,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
未免对方来,自己这边没准备,余思雅又给养殖场那边打了个电话。
小李接起电话,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宜市铁路局要来咱们厂子里?那咱们要派人去接吗?”
余思雅好笑地问道:“你准备派什么车子?”
小李想了一下自己家的货车,总感觉让铁路局的领导坐货车车斗有点不合适,可小汽车他们是拿不出来的,这会儿他们县就一辆小汽车,只有接待重要领导或者梅书记等主要领导偶尔用一下。
见他不说话,余思雅笑了:“不必这么隆重,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跟铁路局合作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着呢,以平常心对待就行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通知你一声,如果对方突然过来了,我不在,你负责接待对方,如果合作,就按照我们跟省城铁路局的合作标准去办就行了。”
小李听说这个有点头皮发麻:“好,我尽量。”
余思雅笑着说:“不必紧张,另外,你要监督好生产,一定保证生产安全、健康,不要出任何岔子了,这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咱们厂子本身没问题,不怕别人考察。”
小李嘿嘿笑:“我这不是没跑过销售,怕将这么大的单子搞砸了吗?”
“没事,能成就更好,成不了也没关系。如果我能赶回来,我会尽量赶回来的。”余思雅安抚小李说道。
这个单子当然重要,这是他们清河鸭产品跨省的第一步,打响这一炮,对于他们以后往周边省市扩张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全交给小李,余思雅也不大放心,小李处理细节干点实事行,但不是营销型人才,没怎么出去过,参加工作后就一直在红云公社,见识到底不够。
不行,以后这些主要的干部也要弄出去培训培训,长长见识。
当然这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宜市铁路局来访的事。
余思雅将盯梢的工作交给了林红旗,让她每天去邮电局看看有没有他们的电报,同时让小李如果再收到宜市铁路局的信,直接拆了,打电话过来汇报内容。
可惜余思雅实在高估了宜市铁路局办事的效率,说要来访,从10月中旬等到了11月初,宜市铁路局那边才再次传来了消息。这回他们的电报直接发到了省城,而且就一个日期,车次。
余思雅看过后就明白了:“看来庞科长就是这一天过来。林红旗,你去找人做一个板子,写上宜市庞科长五个字,到时候带……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
人到用时方恨少,厂子发展太快,可有用的人才远远跟不上。其实丁舜这个人机灵会看眼色,他去接人再合适不过,但现在集团有了分工,没道理让他一个搞羽绒服厂的厂长特意去接人,不合适。
看来还得想办法再补充补充后备的人才,只是从哪里招人成了问题。红云公社那一亩三分地,有用的她大部分都扒拉出来了,只能从外面想办法。
到了11月8号这天,余思雅和林红旗提前了半个小时去火车站等着。
毫不意外,火车又晚点了,到中午十一点多才姗姗到站。两人站在接站的人群中,举起牌子,等火车上的人下了一大半后,一个穿着灰色干部装,鼻梁上架着眼镜,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身后跟了个年轻人的干部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姑娘。
余思雅示意林红旗收起牌子,上前笑道:“这位就是庞科长了吧?你好,我是清河鸭集团的总经理余思雅,旁边这位是我的秘书林红旗同志,欢迎两位同志远道而来。”
庞科长眯起眼看着余思雅,似乎还不敢相信的样子,但知道他要过来的,只有清河鸭的人。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伸出手跟余思雅握手:“你好,余……总经理,我是宜市铁路局采购处的庞科长,这是我们采购科的科员,刘小东。”
“庞科长和刘同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辛苦了,两位请跟我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吃个饭吧。”余思雅热情地招呼他们道。
庞科长没有意见,余思雅把他们带去了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请他们尝了尝本地的特色菜。吃过午饭,余思雅笑着说:“庞科长,刘同志,我们清河鸭在火车站对面开了一家门市部,就在这条街的前面,走个两百米就到了,咱们去看看吧!”
听说这么近,庞科长很好奇,一口答应了。
余思雅领着他们去了门市部,正好有旅客在买东西,叶梅几个在给顾客拿货物、结账,看到他们过来,叶梅放下手里的东西正想上前,但被余思雅给制止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随便看看。”
余思雅将人带进了门市部,指着货架上的东西说:“这是我们清河鸭目前主要在销售的产品,都在货架上,非常畅销,后面还有仓库,大家随便看看。”
庞科长拿起一根火腿肠看了看,跟他在火车上买的一模一样,不过进门处的价格公示表上却便宜了许多。他将火腿肠放回去问道:“我看你们这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五毛的,火车上却都卖六毛啊。”
余思雅笑着说:“这是省城铁路局的决定,我们只管批发给他们。火车上卖多少钱,他们自己定价。”
火车上的东西历来比外面的贵,翻个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只是贵一毛而已,算什么?
庞科长点头,没有多说,在店里转了转,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两拨顾客进门。这个门市部生意是真的好,难怪连省城铁路局也能说动。
见庞科长只是转悠,却一直不讲话,余思雅只好主动找话题道:“庞科长,我们清河鸭在辰山县建立了养殖基地和加工厂。要是你时间宽裕,去咱们那里坐坐客吧?”
这么一家门市部,几分钟就看完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庞科长点了点头:“成吧,就去看看。”
他这次来就是决定要不要合作的,当然要看清楚,看看清河鸭这个厂子到底有没有实力,别后面弄出了什么问题,砸了他们宜市铁路局的牌子。
“那好,请庞科长随我们去汽车站。我们厂子建立不久,底子薄,没自己的小汽车,得委屈庞科长跟咱们一起坐大客车了。”余思雅坦然地说道。
这时候能有配车的无不是高级干部,庞科长还远远达不到这标准,他出行也都是坐公共交通,没什么好挑的,背着手淡淡地说:“那走吧。”
双方四个人一起去了汽车站,买好票,坐上了当天最后一趟去辰山县的汽车,颠簸了一下午,总算到了辰山县。
下车后已经是傍晚,红通通的晚霞布满了半边天,余思雅笑盈盈地说:“庞科长,刘同志,抱歉,咱们辰山县比较穷,回养殖场的车子今天已经走光了,得等到明天。咱们今晚去县里的招待所住一晚吧!”
林红旗看到余思雅说完这话,庞科长的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了,但仍旧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接受也没办法,汽车站里今天没车子了,只能在县城里安顿下来。
余思雅笑呵呵地领着他们出了汽车站,边走边介绍辰山县的风景。其实也没啥好介绍的,毕竟这会儿县城又小又穷又落后,但余思雅就是什么都能说上几句。
林红旗在后面是真的佩服余思雅胡扯的能力,她一个人就能不冷场,哪怕这位庞科长的反应很平淡。
快走到招待所的时候,余思雅忽地一拍脑门说道:“看我,都忘记了咱们大家还没吃饭呢。正好前面就是国营饭店,咱们先去吃饭。林秘书,县政府不远,梅书记应该还没下班回家,你去叫他过来,咱们大家一起吃顿饭,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要是胡秘书和冯主席在的话,让他们也一块儿过来吧。”
林红旗马上点头:“好,我这就去。”
旁边一直不冷不热的庞科长终于拿正眼看了余思雅一回。
余思雅笑眯眯地迎上他的视线,眼也不眨的扯大旗:“梅书记一直非常支持我们清河鸭的工作,冯主席是清河鸭养殖基地联合会的负责人。所以我将他们一起请过来,方便庞科长更快地了解咱们清河鸭的状况,庞科长不会介意吧?”
人都已经叫了,才问他介不介意不嫌太迟吗?
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而且请的是一县之长,是给他面子,他能说什么?
庞科长摇头,终于多说了几个字:“当然不介意。”
“那就好,我也是想着我们两个女同志陪庞科长吃饭,你可能不自在,所以多请了几个人。咱们梅书记和冯主席跟庞科长是一代人,你们有更多的话题。”余思雅笑着解释道。
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庞科长颔首:“余总经理考虑得很周全嘛。”
看来这个年纪轻轻的总经理也不是没两把刷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来头特别大?连县委书记都能随便叫得动。
余思雅也不管庞科长怎么想,带他们到了国营饭店,点了几个硬菜,又要了一瓶酒,笑着坐回去,抱歉地表示:“晚上了,饭店里没多少东西了,简陋了些,招待不周,请庞科长和刘同志见谅!”
庞科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地说:“没关系。”
“小余同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余思雅回头,看到梅书记带着冯主席、胡秘书和林红旗一道大步进来。她连忙站了起来,笑道:“刚到,这不想着难得回来一次,正好要在县里面停留就约两位老领导聚聚吗?”
梅书记看了一眼庞科长,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得了高市长的赏识,就忘了咱们这些老领导呢!”
余思雅赶紧给他们拉开椅子:“梅书记哪里的话,我出生在辰山县,辰山县就是我的家,这是我永远的根,忘了谁也不能忘记提携我的两位老领导,我的家乡啊。梅书记、冯主席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宜市铁路局采购处的庞科长和刘同志,他们想来参观参观我们厂子。”
其实来的路上,梅书记早从林红旗口中得知这两位客人的身份了,而且也知道他们一路对两个姑娘不冷不热的,似乎瞧不上,所以刚才一进来,梅书记才会特意点出余思雅很得高市长的赏识。
当然这会儿哪怕知道对方的身份也要装作不知道。梅书记伸出手热情地说:“原来是庞科长,你好,你好,欢迎你们来咱们辰山县坐客,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尝尝咱们辰山县特有的绿茶……”
面对余思雅,庞科长可能还会拿拿乔,但面对身份、资历都不输他,甚至还在他之上的梅书记,他可不好意思再撑着,热情地回应道:“梅书记客气了,辰山县历史悠久、风景宜人……”
双方很快就聊了起来,从饮食文化聊到当年参军的经历,越说越起劲儿,连饭菜上桌,酒也送上来后,双方还在聊,似乎聊得挺投机的。
余思雅笑看着这一幕,将酒拿了过来,给四个五个男同志倒上。胡秘书见了,赶紧站起来,接过酒瓶子:“余总,这种事让我来就行,你坐。”
“好吧,我跟林秘书不会喝酒,你们慢慢喝。”余思雅笑着说道。
梅书记护短地说:“你们两个女孩子喝什么喝?我们喝就行,你们喝点茶就行了。”
一群人中就他最大,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于是余思雅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饭,不时地附和两句。
男人喝酒,这饭就吃得久,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梅书记、冯主席和胡秘书三人明显是故意灌庞科长,到最后出门的时候,庞科长已经喝醉了,好在那位刘同志还是清醒的。
胡秘书和刘同志一起将人扶进了屋,给他擦脸洗脚善后。
梅书记和冯主席则在招待所楼下跟余思雅聊天。
梅书记问余思雅:“这个姓庞的很难搞?”
余思雅淡淡地笑了:“也还好,可能是不大看得起我这种年轻的女同志吧。也不稀奇,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以貌取人的人。”
就是因为瞧出了庞科长的冷淡,余思雅才特意把他弄到县城来,让梅书记他们招待他的。也是想从侧面告诉这位庞科长,他们清河鸭虽然是个小厂子,但也很得领导县里面看重,是家正式的单位。
想起这个,余思雅歉疚地说:“抱歉,给两位老领导添麻烦了,还要让你们下班时间过来陪客人。”
梅书记摆手:“咱们这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县里好,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冯主席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这个庞科长老大远过来,是想谈宜市铁路局跟咱们清河鸭合作的事吗?”
余思雅点头:“八、九不离十,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冯主席有点担忧:“我看这个庞科长自恃是从隔壁省会大城市来的,不大看得上咱们小地方。小余同志,这样吧,梅书记事情多,工作忙,抽不开身,明天我跟着你们一起回红云公社,接待这位庞科长。”
余思雅本来也有这个意思:“那就麻烦冯主席了,我也正想跟你提这个事呢,李厂长到底年轻了一点,这个庞科长似乎对年轻人不大信任,咱们现在特别需要你这样有资历的老同志来镇场子。”
梅书记确实走不开,他明天还要去市里汇报工作,不可能放上级鸽子。于是叮咛道:“小余同志,冯主席,你们看着办吧,实在不行等我回来跟他谈,我尽量明天下午就回来。”
“不用,梅书记,他这么远来,就说明非常看重这个合作。合作嘛,双方是平等的,不存在着谁高人一等,谁低一级的说法。你不用担心,这个事真要不成,他说不定比我还着急呢,毕竟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是庞科长一个人能作主的,肯定是通过了铁路局开会讨论的结果。”余思雅淡定地说。
梅书记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就怕这个庞科长自己没办好事,回去后全推在清河鸭身上。他把他的担忧说了出来。
“梅书记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不能跟宜市铁路局合作,那等寒假,我亲自去一趟江市,找他们的铁路局谈谈,一条路行不通就换一条嘛,咱们c附近还有好几个省呢。”江市是隔壁另外一个省的省会。
梅书记见她心里有了主意,便没有多说:“你心里有成算就行。如果有什么需要县里帮忙的,你尽管说,县里一定支持你们厂子。”
余思雅感激地说:“谢谢梅书记,暂时还不用。”
经济上的合作没必要牵扯到行政上。梅书记今天下班赶来给她撑腰就已经是一种支持了,这已经足够了。
“成,时间不早了,你们这么远回来,也累了,上去休息吧。”梅书记看到胡秘书出来了,便说道。
余思雅点头:“好,我进去了,梅书记和冯主席你们今天辛苦了。”
两人点头,目送余思雅进了招待送,这才一起离开回家。
路上,梅书记还是有点担心:“冯主席,咱们都知道小余同志的能力,可这个庞科长是外人。他不知道啊,我瞧他是不大瞧得起咱们小地方,明天去了乡下,那环境更差,他只怕是更不满意,要不让小胡明天也跟你们一块儿去红云公社?”
冯书记连忙拦着:“不用了,梅书记,你明天要去开会,不带小胡太不方便了。没事的,不还有王书记吗?这是咱们的地盘,咱们这么多人一起配合,还怕办不好事吗?”
梅书记想想也有道理:“成吧,你看着点,别让小余同志受委屈了。她虽然能干,可年龄比咱俩的闺女还小几岁,到底是个年轻人。”
冯主席一口应下,心想,看来梅书记是真的很看重喜欢小余同志,跟对自己女儿一样上心了,连明天要去市里汇报工作都还惦记着。
次日上午清早,冯主席就过来了,热情地跟庞科长打招呼,并说自己以前是红云公社的老书记,对养殖场特别熟,给他带路云云。
庞科长也更乐意跟冯主席这位老同志相处,一行五人坐上车回到了养殖场。
进门就是一张光荣墙,墙上面镶嵌了一面玻璃,里面展示着清河鸭养殖场和余思雅获得的各种荣誉,还有从省报上剪下来的关于清河鸭的相关报道。
冯主席和林红旗都吓了一跳,前阵子过来还没这东西呢,什么时候弄的,这小李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啊。
这个现成的机会,冯主席这么老练的人怎么会不抓住?
他立即上前,自豪地给庞科长介绍道:“庞科长,你看,这是咱们清河鸭集团的发展过程,从无到有,走到今天,是咱们全体清河人努力的结果。这里,当初省报报道了咱们出钱出力修路通电,还有这里,是我们余厂长获得的省劳模奖章,还有这个,我们余厂长还获得了今年的三八红旗手称号……”
庞科长一路看过去,发现清河鸭这个厂子虽然小,历史也短,但获得的荣誉却不少,县里面的就不提了,市里面的表扬也有,更是登上了省报好几次。而余思雅这个看起来只有他一半岁数的女同志,那更是了得,荣誉一个接一个,而且含金量极高。
庞科长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为开后门,走关系的小同志好像真的很有本事,从梅书记和冯主席这样的老同志,再到胡秘书、林秘书和李厂长这样的年轻同志,似乎都对她非常佩服和尊敬。
活到他这把年纪,只要不瞎,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等看完了荣誉墙,冯主席又领着他去养殖场和加工厂看看,边走冯主席还边忆往昔,说起当年创业的艰辛,中间遇到的几次危机和困难,说这个厂子建起来有多不容易,猛打感情牌。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等逛完了厂子,庞科长明显对清河鸭多了几分认同感。
余思雅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真是服了冯主席。虽然冯主席不懂经济,但这揣摩人心和拉关系的能力,那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果然,有时候姜还是老的辣,将这位老同志拉来是对了。
“中午了,食堂做了饭,咱们过去边吃边聊。”余思雅笑盈盈地说道。
冯主席笑呵呵地说:“你不提我还没感觉,你这一说啊,我还真饿了,走走走,去食堂。”
到了食堂,余思雅特意让人做了一桌全鸭宴,除了素材,桌子上就一种肉,鸭肉。诱人的烤鸭、仔姜烧鸭、酸萝卜老鸭汤、秘制啤酒鸭……
“庞科长,刘同志,咱们这里没什么特别的招待客人,就用咱们养殖场自己养的鸭子,做了一桌全鸭宴,大家尝尝,看看喜不喜欢!”余思雅大大方方地落座。
这几道菜都是厨房的拿手好菜,经过了多次改进,吃过的人都说好。
庞科长和刘同志也不例外,两人拿起筷子才知道,平平无奇的鸭子有这么多的吃法。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过饭,庞科长还没提起来的目的,余思雅也不主动提,而是在吃饭的时候让小李派人去把周部长叫了过来。因为她发现了,庞科长这个人就吃老同志那一套,所以她请周部长过来做陪客。
周部长来的路上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也大致了解了庞科长的情况,知道他也当过兵,一来就夸清河鸭对烈属、军属多么照顾,第一批招的职工就是军人的家属们,而且她丈夫也是军人,如今就在边疆守卫祖国。小两口,一个守护我们的南方边境,一个在家乡搞建设,带领社员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庞科长因为余思雅这个集团一把手太年轻的顾虑和偏见彻底消失了。一个年轻姑娘能得到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支持和尊重,自己没两把刷子哪怕背景再硬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余思雅就是土生土长的红云公社人,农村出身,根本没任何背景。
而且虽然清河鸭招待他挺热情的,可这到底是乡下,没有城里繁华,也不是他的家乡,他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久呆。
所以到下午的时候,庞科长终于主动提起了此行的目的:“余总经理,咱们铁路局听说了你们跟省城铁路局的合作,因而也想跟你们谈谈合作的事。”
他都主动提了,余思雅当然不会拿乔,热情地说:“我上次给你们寄了一些样品过去,就是希望你们能考虑考虑将咱们清河鸭食品引入到火车上,丰富旅客在旅途中的食物需求。你们铁路局可真是一心为旅客,这么快就考虑这个事了。庞科长,咱们清河鸭非常愿意跟你们一起合作,共同为旅客服务。”
庞科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真会说话,明明都是奔着赚钱弄工作岗位去的,但从这位余总经理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好像他们在干一项大公无私的伟大事业一样。
“余总你说得对,为旅客服务是咱们铁路局一贯的宗旨。既然咱们目的一致,那咱们就谈谈采购的事吧。余总,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初期打算在几列火车上试一试,这个采购量恐怕不会很大。”
余思雅笑眯眯地说:“庞科长你们的顾虑我可以理解。那你们初步准备采购多少量呢?”
庞科长拿出了他们讨论的时候最小的数字:“各种产品先一样来一千件?”
“这一千件是清河鸭大礼包,还是单独五毛钱的一包呢?”余思雅笑着问道。
庞科长想了想说:“大礼包,余总,你看行吗?”
虽然量少了点,但好歹是个良好的开端,余思雅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
庞科长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这个批发的价格应该比零售的更便宜吧?”
余思雅点头:“对,批发一律是零售的八折。”
庞科长听到这个价格却不满意了:“余厂长,这是不是太贵了一点?我老大远来一趟,你们这便宜点呗,给咱们打个七折吧。”
好家伙,一开口就低一折。余思雅自然不同意:“李厂长,去把我们跟省城火车站的合同拿过来。”www.xiumb.com
小李赶紧将合同拿了过来,然后又将出货记录一起推到庞科长面前:“庞科长,你看,省城铁路局一个月几十万元的货,都是八折。你这个七折咱们没法做啊。”
庞科长知道省城铁路局卖货的销量很好,但还是被这个数字给震惊了。几十万元的货,那一个月毛利润得好几万甚至上十万去了。
“这么多,能卖完吗?”庞科长将信将疑地问道。
余思雅指着出货记录本:“这总不可能是假的吧。庞科长,你这点货,我都担心你们卖不了几天,就要打电话给咱们,让咱们追加货物。”
要一开始庞科长肯定不信这话,但现在明明白白的出货本就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看来是他低估了这家小厂子的能力,难怪县里的领导都这么重视这个厂子。这厂人虽然少,但效益却不低。
想了两分钟,庞科长犹豫着说道:“余总,这个量咱们可以追加点,但是这个价格你得让咱们一点。我们铁路局老大远跑到你们这里来采购,你不让利说不过去啊,少让点也行,你多少让一点。”
要让了他们,等省铁路局知道了心里怎么想?为了个外省的单位得罪本地的老客户,实属不智。
余思雅自然是不答应的,她跟庞科长讲道理:“庞科长,我这收跟省城铁路局一样的价格,实际上是你们占便宜了。这样吧,你要让也可以,清河鸭大礼包,每袋我再让你两毛钱,三块八一袋,不过你们得自己过来运输,咱们清河鸭养殖场不负责运输。”
两地相距几百公里,在这交通不便的年代,货车得开一整天才能到,还是顺利的情况。庞科长当然不乐意:“你们给省城铁路局就送到门口,到了我们这里怎么就要让咱们自己来提货呢?”
余思雅笑着说:“你们便宜啊。庞科长,一样的价格,卖给你们,包送货上门的话,咱们厂子成本更高,司机师傅的工资,油钱,车子的损耗和占用时间,你说说这一桩桩哪一样不要钱?”
敢情这账算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
庞科长抬头看着余思雅问道:“余总,我们暂时要的量不多,但做起来了,要得可不少,一个月几十万也不是不可能,你真不让点?”
余思雅坚决不同意,收起了账本和合同:“庞科长,这已经够优惠了。这样吧,你们铁路局不是担心东西不好卖吗?我派两个有销售经验的同志跟你们一块儿去教你们卖,不过你们这次得多进点货,至少装满一车吧,不然我这油钱、人力开销也太大了,你说是不是?而且我还可以跟你保证,如果第一批货在一个月内卖不完的,我们清河鸭无条件回收,这下你总不用担心了吧?”
区区一车货,还有人教他们怎么卖,如果宜市火车站都没法卖完,那这个合作单位也没啥稀奇的了。
可以说,余思雅已经很有诚意了,而且每一点都解决了宜市铁路局开会讨论的忧虑。
庞科长没理由拒绝,终于松了口:“好,我就相信余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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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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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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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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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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