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余思雅刚出教学楼就看到徐佳佳抱着书,喘着大气跑过来,将两张表格交给她:“余主任,都调查清楚了,这是我跟周佳琪统计誊抄的,总共有25个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才两岁,其中男孩14,女孩子11人!”
余思雅不常回宿舍,不大了解这些,没想到人还真不少。也是他们这栋楼都有四五个孩子,其他宿舍楼加起来,有个二十几个也不稀奇。
“这个六岁的还没去上学吗?”余思雅拧着眉问道。这么大的孩子了,该上小学了,她翻出这个孩子的资料,是个叫陈庆的男孩,他爸爸带着他住在男生宿舍。
总算看到个爸爸带孩子的了。
提起这个男孩,徐佳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孩特别可怜,他妈也是下乡的知青,老家是辽省的,离咱们这里几千里呢。生他的时候因为大出血去世了。他爸家里好像也没什么亲戚了,听说是亲生父母去世,被人收养的,到了年纪就下乡了,在乡下一呆就是十几年,估计跟家里也没什么往来了。这些年都是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他很乖,不吵不闹,天天跟着他爸去上课。”
余思雅神色古怪:“他跟着去能听懂吗?”
徐佳佳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应该不能吧,可总比锁在宿舍里强。他这么大,已经懂事了,安静地坐在后排不吵不闹,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也是,只是他爸还要念三年大学,等他爸工作他都九岁了,还去跟一群五六七岁的小孩凑在一起念书,总归是不大好,也耽误孩子。
好在距小学开学还有半年,暂时可以搁下,回头想想办法。
余思雅将陈庆的事搁一边,低头看统计数据。这25个孩子中,仅仅只有两个是爸爸带着的,其他都跟着妈妈,有12个都是男孩子,大多三四岁,等毕业的时候,都六七岁了。宿舍里有这么大的男孩子,其他人换洗衣服,说话什么的恐怕都不方便。
这个事要是不及早解决,除非这些父母找到安置孩子的办法,不然以后宿舍里的小矛盾和磨擦少不了。
统计表只写了父母的籍贯,大致的年龄,什么时候下乡之类的基本信息,但对品行什么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余思雅看完了统计表,对徐佳佳说:“你跟周佳琪通知一下统计表里的这些人,让他们明天下午放学后到学生会开个会,五点半准时开会,迟到的就不等了。”
徐佳佳连忙点头:“好的。”
到了次日下午,余思雅提前五分钟出现在了会议室,里面熙熙攘攘坐着二十来个同学,有的胡子拉碴看起来特别沧桑,有的面目白净,嫩生生的,看起来就二十来岁出头。他们这届考生的年龄跨度真是特别大。
见余思雅进来,原本在说话的人马上停了下来,期盼地望着她,昨天学生会的同学来统计,说是学生会准备跟学校商谈他们孩子的问题。
有办法,谁愿意把孩子带到宿舍呢,像陈庆那么大的还好,那种两三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不懂事也没法讲道理的,孩子遭罪,做父母的也担心,还要得罪室友和隔壁宿舍的同学。
所以如果学生会能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那对他们来说不吝为一件天大的好事。
余思雅走到上首的位置,数了一下:“总共来了23位同学,还有2位同学没来,不知道是在来的路上了,还是有事情耽搁了不能来。大家有了解这两位同学情况的吗?”
大家都摇头,才开学一个来月,大家也就熟悉了同宿舍和班上的同学。
余思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那咱们再等三分钟,五点半准时开会。”
没来的一个是贾宜兰,还有一个化学系的女生,叫谭淑玉。
过了三分钟,两人还是没出现,余思雅决定不等了,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呢?
“好,时间到了,咱们现在开会。我知道,大家下课就过来了,还没吃饭,宿舍里还有孩子在等着,我就长话短说。你们23位同学带着孩子上学,很不容易,也很不方便,学生会打算向学校申请,给你们单独安排一栋宿舍楼,可能位置会偏一些,比现在的宿舍条件还要差一点,但会尽量安排两个学生带着孩子住一间屋。此外,学生会准备向学校申请一间教室,每天上课前,大家将孩子送过去,你们这些家长轮流去照看,相当于差不多每个月每个人都要请一天假,至于耽误的课程,只能你们自己课后补上来。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
同学们都感觉这主意还不错,作为父母,将孩子每天锁在宿舍,其实他们也提心吊胆的。可不锁吧,这么小的孩子,跑出去走丢了怎么办?
“我们没意见,不过余主席,学校能同意吗?”他们担心的是这个,他们这算特殊待遇了,别人都八人间,他们双人间。
余思雅笑着说:“这个事情我负责,不用你们操心。不过大家应该也知道,这是学校对你们的额外照顾了,所以我希望每个月,你们能腾出一天带着孩子在学校里做些简单的义务劳动,比如拔草,给食堂搞个大扫除之类的。活不重,但这样一来,其他同学不会有意见,同时也能教会孩子们感恩。”
余思雅倒不是指望他们能干多少活,只是不希望他们觉得学校对他们的照顾是理所应当的事。同时在申请报告上写上“带孩子的学生愿意周末参与学校的义务劳动”来表明学生们都是知道感恩的,这样更好说服学校里的领导。
这些带孩子的学生也不是没干过活,在乡下他们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只是带着孩子除草擦擦窗户拖拖地而已,不要太简单,大家都没意见。
“我们听余主席的。”
余思雅含笑点头,将手里的申请表递给了左手边的同学:“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在申请表上签个字吧,签字之前看看内容,都是我刚才跟大家说的。”
“好。”第一个同学拿起申请表跟旁边同学一起看,确认无误后,快速签了字,接着传给下面的同学。
趁着大家签字的功夫,余思雅又给大家讲了一下后续的安排:“以后你们这23个同学的交际会非常多,孩子们凑在一起,也是一个小班级,学校和学生会只能给你们提供场地,其他的只能靠你们自己。等你们大家熟了,可以选一个小组长,来统筹相关的事宜,有什么合理的需求也可以向学生会反映,我们会帮你们替校方转达。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照顾孩子,对每个孩子负责,今天你爱护别人的孩子,明天别人也会同样关爱你的孩子!”
虽然觉得这些都是大学生,不至于虐待孩子,但五根手指都有长短,人也总有私心,如果做的太过,肯定会引起矛盾。所以余思雅提前提醒他们,大家轮流来,你会照顾别人的孩子,别人也会照顾你的孩子,大家都对孩子尽心点,尽量做到不偏不倚,这样才是对自己孩子最好的。
签完字的同学们纷纷点头:“余主席说得有道理,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每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
“行,你们比我有经验,我相信你们。”余思雅含笑说道。
聊了几句,申请表上都签好了字。
余思雅接过申请表站了起来,宣布:“散会,等学校批准后,会有学生会的同学跟大家联系,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找秘书处的周佳琪同学。”
她只负责拿着申请表去说服学校,余下琐碎工作准备交给其他人去办。
坐在后面的周佳琪站了起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散会。学生家长们都急着回去看孩子,也没人留下来跟余思雅套近乎,余思雅跟周佳琪落在了最后。
两人出了门,锁上了会议室的大门,转身看到贾宜兰扭扭捏捏地出现在楼道口。
余思雅挑了挑眉,没搭理她,跟周佳琪一边说着工作上的事,一边下楼。
贾宜兰见两人经过她身边都没有丝毫理会她的意思,这才绷不住了,扭头喊道:“喂,余思雅?”
余思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有事?”
“不,不是通知我来开会吗?我来了,要开什么会?”贾宜兰站得高,感觉气势足了一些,昂着下巴说道。
余思雅淡淡地看着她:“会已经开完了。”
“那,那我怎么办?”贾宜兰追问道。
余思雅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学生会好心帮他们解决问题,来不了不请假,也不说一声,自己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别人都得配合,谁惯得她?
贾宜兰一噎,感觉余思雅是在故意为难她,委屈地说:“余思雅,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们学生会不是为学生服务吗?我有事耽搁一会儿怎么啦?你就这么故意整我?”
跟这种人说不通,余思雅懒得搭理她,对周佳琪:“走吧,后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周佳琪瞥了一眼贾宜兰,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跟在余思雅的身后说:“好,余下的我来,佳佳说过了,你特别忙,这些琐事就交给咱们吧。”
被无视的贾宜兰快气炸了,她不就晚来了一会儿吗?余思雅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她已经被害得这么惨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宿舍里的其他六个人也不搭理她。把她害成这样,余思雅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刻意针对她,真是气死她了。
出了大楼,周佳琪问余思雅:“那个,贾宜兰要是回头找咱们学生会,怎么处理?”
余思雅淡淡地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按规矩办,她还有另外一个缺席的同学,如果想加入,让她们自己写一封申请表,让她们多跑几趟,再酌情考虑。”
要不是看在同寝,隔壁,楼上楼下的同学太遭罪了,小孩子也可怜,余思雅根本不会搭理这种自我,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的人。
她们不是不把别人的时间当回事吗?那自己多浪费点时间试试。
贾宜兰这样的小人物在余思雅心里起不了任何的波澜,说过她就忘了这号人物。
第二天中午,她抽空拿着申请表去找了张老师。
张老师接过资料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你们这动作挺利索的啊,才几天啊,你这都把计划书,申请表,场地都找好了,只等我找领导给你签个字,批准就行了。”
余思雅笑着说:“这不是着急吗?宿舍里住了八个人,瓶瓶罐罐的,桌子上全是书,还堆了箱子,要是砸到小孩子,出了事算谁的?一天不早点把事情安排好,我这一天心里就不踏实。”
“余厂长确实是干实事的,报纸一点都没夸大。”张老师看完后赞道,这计划做得很好,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学校只需要提供几间空闲的宿舍和教室就行了,不需要额外的成本。而学校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教室,宿舍也能找到。
余思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老师,在学校我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学生。你还是叫我名字,或者余同学吧。”
张老师点头:“好,余同学,申请表和资料放这里,下午我去一趟教务处,把这个事批下来,下午放学你过来拿。”
“好,那麻烦张老师了。”余思雅高兴地答应了。
当然下午放学,余思雅就拿到了学校的批准同意书。
有了学校的同意,一起就好办了。
不过做事,尤其是做好事,那就得让人知道才行。余思雅可不相信什么默默奉献的说法,你悄悄摸摸地做好事谁看得到?
学生会一成立就切切实实帮大家做了事,自然要让大家看到,这样以后他们才会更相信学生会,支持学生会。
所以余思雅并没有急着现在就将通知发下去,而是组织了几个干部开了会,下达了新的任务。周佳琪负责联络沟通这23个家长,徐佳佳负责找个书法好的同学,张贴公告,并让人在校报上发表一篇文章,等搬完了家记得把稿子发表了。另外体育部和生活部的同学,在星期天都全体出动,帮这23个家庭搬家,务必要将这件事的效果发挥到最好。
周五那天,徐佳佳就让人张贴了公告。
周日,学生会成员并组织了一群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帮忙给这些同学搬家,一行几十个人,带着孩子,拎着箱子,端着盆子,拖家带口的,在宿舍楼下穿梭,非常显眼。
不知情的都要问上一句:“他们这是干什么?”
立马有知道的说:“学生会的组织人帮他们搬家呢。听说是学生会的跟学校申请了另外的宿舍,以后带孩子的都去那边住,两个人一间,不对,应该算四个人,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一间屋。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半夜被吵醒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前两天,咱们楼上那小孩子听说是生病了,不停地哭,哭了大半夜,搞得半栋楼的人都没睡好。学生会可算是干了一件实事。”有人心有戚戚焉地说。
另一个明显是余思雅的忠实拥趸:“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当主席。余厂长果然是处处为咱们学生着想。”
这话马上得到了很多同学的赞许。
不到一天的时间,全校大部分学生都知道了刚成立的学生会解决了大家楼里有小孩,经常哭闹的这个问题。
大家都对此赞不绝口,别看事小,但牵涉的同学多啊。学生会不光是解决了带孩子同学的难题,也间接解放了相关同学,大家再也不用担心回到宿舍,东西被小孩子翻得乱糟糟的,宿舍里出现屎尿,半夜被小孩哭得吵醒之类的事了。
可以说,这个事虽然不大,但是个开门红,给学生会刷了一波极强的好感。
后续的工作,余思雅没再管。最近学校里风平浪静,国内省内也没什么特别的新闻,学生会也不宜搞太多事,天天刷存在感,频率太高会引得人反感的。
学生会的事情告一段落,余思雅开始忙工作。
自从3月8日的省报出来后,最近不少人找她,都是打电话过来主动表示可以卖车子给他们的。
因为省城这边还没装电话,所以都是打到养殖场去的。小李将电话号码和对方的单位、身份记了下来,让人带给了余思雅。
余思雅看了一下,除了一家是省城的单位,其他几家都是省内其他城市的单位。现在交通这么不方便,去了当天肯定赶不回来,学校只有周日放假,就一天,那她就得请假。
要是事情办成了还好,要是没办成,太耽误时间了。所以她准备提前跟对方打个电话,先了解一下车子的大致情况和价格,对比一下,心里有数之后再决定究竟先去哪一家。
不过这会儿门市部还没装电话,余思雅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孟兰借电话用一用。
既然要去第二百货公司,余思雅当然要先去门市部转一转。因为周日的缘故,门市部的生意很好,余思雅进去刚有两个顾客买了东西离开,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在柜台前挑选。
看到她,叶梅特别诧异,赶紧将工作交给了旁边的售货员,然后大步出来:“余厂长,你怎么来了?你看到潘永康了吗?”
“潘永康?没有啊,他今天送货过来吧,你脸色这么差,身体……”余思雅还没问完就被叶梅拉到了后面。
瞧着叶梅这反应,余思雅马上意识到应该是公事,连忙问道:“是厂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梅焦急地说:“其实大前天潘永康才送了一批货过来,还没卖完呢,今天本来不是送货的日子。半个小时前,他突然过来,说是养殖场出了点状况,梅书记让你回去一趟,具体怎么回事,潘永康没来得及说。刚才他已经开着车子去省大找你了,你们没碰上?”
余思雅摇头:“我坐公交车来的,应该是在路上错过了。今天周末,学校不上课,他应该知道我会来门市部,我在这里等他,你安排一个人去省大那边看看他还在不在?”
潘永康开着货车去的,那么大个车子,挺显眼的,应该很好找。
“好。”叶梅跑出去安排了一个男售货员骑着自行车去省大找潘永康,这样万一在路上碰到了,也能及时联系上。
安好好后,她又跑了进来,看着余思雅,一脸焦急。
余思雅看了她一眼:“有顾客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厂子的事有我。”
叶梅心稍安,出去后,过了几分钟又回来,给余思雅端了一杯热水:“余厂长,你坐会儿,我先去忙了。”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厂子不会有事,你们安心工作,不要一惊一乍的,门市部要是出了乱子,你们就卷铺盖走人吧。”余思雅提醒叶梅。
叶梅还是不够老练,一听说是梅书记找她就慌了神,深怕养殖场出事,工作没了。
叶梅赶紧点头:“余厂长,你放心,我保证看好门市部。”
余思雅摆了摆手,低头思考,梅书记为什么会特意让她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是小李找她,而是梅书记。
还没琢磨明白,潘永康已经回来了。
余思雅连忙起身,出去对叶梅说:“下班的时候,麻烦你去省大找龚教授,让她帮我请几天假,我得回去一趟。”
“好,余厂长你放心回去,我下午就去省大替你请假。”叶梅连忙保证。
余思雅点点头,跟着潘永康出去了。
车子就停在门外,今天是潘永康一个人来的,副驾驶空着,余思雅正好要向他了解情况,就坐到了前面。
等车子发动后,余思雅问潘永康:“到底怎么回事?梅书记为什么会特意让我回去,咱们养殖场没出问题吧?”
潘永康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不是咱们养殖场,咱们养殖场挺好的,一切都正常。昨天下午,冯主席突然打电话过来,问咱们能不能联系上你,说是梅书记要见你。正好今天周日你放假嘛,李主任就安排我送货到省城,顺便接你回去。”
余思雅听说自家养殖场一切正常,顿时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看来得等见了梅书记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成,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虽说不是自家的事,但能让梅书记特意找她,肯定事情也不小,余思雅琢磨着今晚是别想睡好觉了,所以提前养养神。
潘永康赶紧把窗户关上:“好,余厂长你休息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急着赶路,两人连饭都没吃,终于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了县城。
潘永康直接将车子开了县政府。
余思雅一下车就看到冯主席小跑着过来:“余厂长,你可算是回来了,梅书记等你半天了。”
余思雅按了按空荡荡的胃,让潘永康先回去后,然后跟着冯主席一起往里走,边走边问:“冯主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这么急把我叫回来?”
冯主席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自责地说:“这事都赖我。现在好些公社的养殖场爆出没饲料,粮食不够这个问题,我当初应该跟他们说清楚的。”
余思雅扭头诧异地望着他:“怎么会不够?今年新加入的养殖场他们第一次养的数量都不算多,一般就一两千只鸭子,只有小部分达到了三千只。鸭子又不是只吃主粮,菜叶子、青草这些都吃,混着喂,怎么会不够?”
虽然这个事主要是冯主席在管,但当时余思雅也跟着跑了一个星期,对这些公社的大致情况有所了解。第一次嘛,没经验,也没资金,所以大家都比较保守。
看到这个数量后,余思雅觉得有他们这四个养殖场的经验在前面学习,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没再过问。
冯书记刚想回答,胡秘书已经跑到了楼下,如释重负地看着余思雅:“我在楼上就看到了你们养殖场的车子,下来一瞧,果然是余厂长你回来了。梅书记在等你,跟我来吧。”
冯主席只好暂时停止了话头。
三个人上楼,来到梅书记的办公室。
梅书记一脸沉色,朝余思雅点了点下巴:“坐,冯主席跟你说了大致的情况吧?”
余思雅摇头:“没,刚起了个头,就碰到了胡秘书,听说你在等我,我们就马上上来了。”
“这样啊,冯主席,你先跟余厂长说说现如今的状况吧。”梅书记平静地说。
冯主席点头,快速地跟余思雅说明了情况。
确实,大部分新养殖场的鸭子数量都控制在一两千只。但也有几个心比较大的,养了三五千只鸭子,目前,全县21个养殖场加起来,鸭子的数量在七万只左右,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产业集群。
其中清河鸭养殖场和三公养殖场等四家前面成立的养殖场占了总养殖规模的近一半左右。余下的四万只在另外17家养殖场,平摊到每个养殖场,也就两千只出头。
数量看起来不大,但架不住这么多公社都养鸭。鸭子小的时候,吃的量不大,但养了快两个月后,现在食量比之刚孵化出来的时候翻了好几倍。
而且现在正值春天,青黄不接之时,温度也不是很高,作物生长得不是很快。即便社员们家里有储备的粮食,但水稻、玉米等作物都要八、九月份才能大规模收割,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总要吃饭,社员们也不愿意卖粮食。
这就导致前期没做好规划的公社慌了神,眼看鸭子再养一个月就能卖钱了,这时候要是饿瘦了不长了,甚至是直接饿死了,那公社就亏大了。于是个别有点积蓄的公社便开始到处去别的公社收购粮食,其他公社知道了这个情况,也担心自家养殖场的粮食不够,也跟着抢购,没钱的就学清河养殖场,去贷款。
短短几天下来,乡下的玉米价格竟然翻了一倍,米糠、麦麸这些也长了五成。贷款的规模加起来高达上万块,事情闹到这么大,迅速传到了梅书记的耳朵里。
为了稳定住情况,梅书记马上下发了通知,禁止任何公社向社员购买粮食,一旦发现,严肃处理。
虽然事态是控制下来了,但事情并没有解决。
计划委员会的蒋主任上次就跟余思雅闹得不愉快,他就坚决反对成立养殖基地的,这会儿听说了出了事,那个幸灾乐祸,还鼓动了一批计划委员会的同志来找梅书记,表示余思雅这套行不懂,还是得按照以往的规矩来,按计划实行生产,没计划只会出乱子。
虽然针对的都是余思雅,但这个事最后可是梅书记拍板的。蒋主任跑来幸灾乐祸,分明是打梅书记的脸。
梅书记气得不轻,可蒋主任之所以敢来梅书记面前说东说西,是有依仗的。他上面有人,梅书记也不好动他,而且即便找借口训斥蒋主任一顿也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各养殖场缺粮的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蒋主任就是把腿跳断了也蹦不上天。
余思雅听完后,有些诧异:“事情怎么会传这么快?”
她跟冯主席跑遍这些公社,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星期,而且还是坐的拖拉机。
梅书记已经查过了:“蒋主任他们放的风,到处煽风点火。现在,余厂长,你去了省城,应该对目前的局势有所了解吧。”
余思雅点头:“知道一些。”
目前整个国家都处于转型期。后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一年发生了影响极为深远的一件大事,那就是改革开放。我们从历史书上读到这件事,感觉是顺理成章,极为简单的一件事。
但实际上要踏出这一步并不容易,我们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领导人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在具体的大答案公布之前,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争论。
这种思潮在民间,在地方也会有所反映,到辰山县,蒋主任显然是保守一派,梅书记则是改革派,大家政见不合,可不得相互拆台。尤其是,梅书记主导的事情成功了,实际上是在削弱计划委员会的影响力。
从梅书记旗帜鲜明地支持余思雅,并落到实际中开始,其实双方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这种矛盾不可调和。
梅书记叹了口气:“现在蒋主任在一旁虎视眈眈,咱们养殖基地绝对不能出了岔子,被他抓住把柄告到上面,否则养殖基地只能半途止步,前面投进去的人力物力都白费了。”Χiυmъ.cοΜ
这是他们共同劳动的心血,谁也不希望半途而废。这也是梅书记紧急把余思雅叫回来的原因,比起其他人,她显然对养殖场更上心,关键是搞经济,她最拿手,而且点子层出不穷。
“这样啊,梅书记,反正这些公社都贷了款,手里有钱,你给批个条子,让他们去粮站买一批粮食,不行吗?”余思雅觉得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梅书记却没用,莫非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胡秘书在一旁苦笑道:“一开始梅书记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蒋主任先去找市粮站告了咱们一状。说梅书记胡乱批粮食给你们几个养殖场。虽然市粮站管不了咱们县委,但他们给县粮站发了通知,不许再这样大规模卖粮,要先保障市民的生活供给。而且这个季节,县粮站的储蓄粮也不是很多了,所以现在指望能从县粮站拿到大规模的粮食不现实。”
好个蒋主任,一直不死心,到处给他们下绊子呢。
余思雅有点窝火,这条路被堵死了,那只能想其他办法了。其实向社员借粮或者让他们种植一些快速长成的青菜、萝卜之类的也是个好办法,这些鸭子虽多,但公社的面积也更大,家家户户门口种几个白萝卜,都够鸭子好一段时间的口粮,但因为有些公社前面的抢粮行为,为了稳定下面,目前肯定不能出这一招了。
不但不能跟社员公布难处,还要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样子,表示他们能解决目前的状况,以免引起混乱,被蒋主任抓住把柄。
“余厂长,我跟冯主席商量了一天,如果暂时没法解决粮食这个问题,你看这批鸭子能不能提前宰杀了。这些鸭子都有两斤多重了,大的有三斤,提前一点杀应该也没问题吧?”梅书记问道。
这也是他找余思雅回来的原因之一。如果要提前宰杀一批鸭子,那得清河鸭养殖场收购,得先征求余思雅的意见,这么大的事,厂子里其他人做不了主。
余思雅坚决不同意:“梅书记,这批鸭子明显还没长大,分量很小,卖出去,老顾客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搞不好还怀疑咱们得了鸭瘟,卖病鸭子给他们吃。这会败坏清河鸭的名声,绝对不行。”
他们清河鸭好不容易打出今天这个招牌,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废了呢,那她前面做的那么多工作不白费了?
梅书记也知道这是个下下策,他按了按额头,问道:“那你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吗?冯主席问过了,几个养殖场的饲料大概还能撑十天左右。”
余思雅掷地有声地说:“有。粮食这个事必须得解决,不然即便今天把鸭子宰杀了,那以后怎么办?刚建起来的养殖基地就这么废了吗?”
她不关心其他公社的养殖场废不废,但这会影响清河鸭这一年的发展。她得在改革开放之前,就将清河鸭的先发优势建立起来,所以今年必须得扩张。
“我们也不想,余厂长,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冯主席催促道。
余思雅抬头看着梅书记:“蒋主任的关系都在市里吧,那咱们找市里,恐怕这事不是很好办,成功率比较低。那省城呢?我就不信他的手还能伸到省城。梅书记,我们明天一起去省城找粮,先解决这个燃眉之急,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你看怎么样?”
说是商量,但梅书记看得出来,不管他同不同意,余思雅都下定了决心,要去省城。
看着她还有些稚嫩的脸上一片坚定,野心勃勃,梅书记也跟着心念一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都这么敢拼,他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不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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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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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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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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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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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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