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养殖场由三个公社共同出资成立,实力看起来雄厚多了,但因为事涉三家公社的利益,三个声音,光是就养殖场建在哪里就扯皮了好久。
每个公社都希望将养殖场建在自家公社,以后鸭粪也好挑,有什么临时工的活儿,自己公社也能最先知道,所以谁都不肯让。最后还得三个书记出面,协商了半天才将地方敲定。
三个公社都没有办养殖场的经验,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学清河鸭养殖场。他们也将养殖场建在了河边,三个公社的交界处,这地方水草丰茂,自然条件还不错,但离马路比较远,交通不便。
不过这会儿因为车辆少,很多时候都是人力畜力运输,所以也没几个人意识到交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确定好地址后,养殖场就风风火火地开工了,一边建厂子,一边招工,弄得热火朝天,声势比余思雅他们那会儿搞得还大。因为现在冬天农闲,地里事情少了,凑热闹的也多了。
连清河村都不能幸免,沈家人虽然不敢惹余思雅了,但背地里少不得看笑话,说些闲言碎语。不过这些余思雅都不知道,她忙得很,哪有空去理这些八婆风言风语。
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三公养殖场初具规模。人多力量大,举三个公社之力,三公养殖场的房子比清河鸭养殖场好多了,整整三排房子,虽然还是泥坯茅草屋,但规模比清河鸭养殖场大,看起来要阔气不少。
而且,钱书记他们还决定要举行一个竣工庆典,主要是为了在红云公社这边扬眉吐气一回,同时做给自己公社的社员看,他们的养殖场也是不输给清河鸭养殖场的。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去冯书记。冯书记接到钱书记特意让人送来的请帖都气笑了,这帖子恐怕就是专门为他做的吧。这个老钱也真够小心眼的,就因为他们红云公社不拉他一把,带着他玩,他就记到现在。
冯书记不大愿意过去给自己心里添堵,气哼哼地将这所谓的请帖压在办公桌下。
余思雅从小李那儿知道这消息后觉得好笑极了。这些大男人怎么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还争这种闲气,都几十岁的老同志了,幼稚。
琢磨了一下,余思雅跑去了冯书记的办公室,笑眯眯地说:“冯书记,听说钱书记给你发了帖子啊。这个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冯书记你不方便过去,就让我去吧,不然钱书记还觉得咱们红云公社的人见不得他们好。”
冯书记瞥了她一眼:“算了,你上回拂了钱书记的面子,这回去,以老钱的小心眼,肯定要在你面前得瑟,还是我去吧。”
他也是书记,跟老钱平起平坐,老钱也就顶多在他面前得瑟显摆一下。他们几个公社酸了这么久,暂且就让他们得意得意吧。
余思雅忙说:“没关系的,咱们都做同一行,正好我也去取取经,看看三公养殖场的规划嘛。咱们几个公社离得这么近,又都是搞养殖业的,大家要相互学习,共同进步,这也算咱们同行交流会了。”
虽然冯书记不觉得三公养殖场能比他们公社搞得好,但余思雅说得也有道理:“行吧,要是老钱不着调,给你气受,你也别怕,他又不是咱们公社的书记,管不到你头上,你甩手回来就是,不用鸟他。”
这话说得太护短了,余思雅笑嘻嘻地说:“我听冯书记的,肯定不会坠了咱们红云公社的面子。”
次日,余思雅拿了请帖,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列宁装,拎着一本崭新的语录就去三公养殖场坐客了。
为了表示喜庆,三公养殖场还弄了一挂鞭炮,余思雅去的时候,刚好在放炮,许多社员凑在那儿看热闹。放完了鞭炮,三个书记共同揭开了盖在“三公养殖场”牌匾上的红布,人群里发出热烈的掌声,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声音。
看了几分钟热闹,余思雅从人群理挤了进去,将语录递给了钱书记:“钱书记,恭喜恭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钱书记看着手里的语录,顿觉牙疼,送礼送语录,谁家没语录啊,这丫头可真抠门,但他还不能说什么,不然就是思想有问题。
接过语录,钱书记朝她身后望了望,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们冯书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们冯书记太忙了,恰好我就是负责养殖场的,所以冯书记派我来恭喜三位书记。”余思雅笑眯眯地说道。
听说冯书记没来,钱书记兴致去了一半,不大想搭理余思雅。虽然这半年,余思雅在红云公社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大红人,但到底只是个妇联的小干事。
看钱书记这副表情,余思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两者的地位确实差挺远的,人家不想搭理她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也是正常的。
要是以往,余思雅可能就识趣地走开,不碍钱书记的眼了。但她今天可不是真来恭贺钱书记的,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
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三位书记准备进屋了,余思雅立马跟了上去,微笑着说:“钱书记、黄书记、曲书记,三位请留步。”
“这是?”黄书记和曲书记这半年没去过红云公社,不认识余思雅。
钱书记脸上的喜色敛去,板着脸解释:“这就是清河鸭养殖场的那位余思雅同志,老冯的爱将。”给他们添堵的那个。
说余思雅是谁,他们不一定知道,但提起清河鸭,两位书记可是如雷贯耳,这半年听得最多的就这几个字。
两人都挺诧异的:“小同志挺年轻的嘛,想法挺多的,真是看不出来。”
余思雅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脸上笑容不变:“两位书记谬赞了,是我们冯书记领导得好。打扰三位书记几分钟,是这样的,我们清河鸭养殖场不是买了两台孵化机吗?第一次的孵化已经成功,两百只蛋孵化出了187只小鸭,第二批八百只鸭蛋已经孵化了十几天,再过两个星期左右,这批小鸭就能破壳而出。三位书记知道的,我们公社已经养了两千多只鸭子了,暂时养不了太多,不知道过三公养殖场对这批小鸭子有没有兴趣?”
三个书记明白了,余思雅这是上门推销她的小鸭子来了。三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他们跟风学清河鸭养殖场,余思雅就一点都不生气?还来给他们推销小鸭子?这着实让人费解。xǐυmь.℃òm
不过不管她怎么想的,他们确实需要小鸭子。本来他们的计划是想学着余思雅他们,去省城买鸭苗,但如今就近有了更近的选择,自然更好。
用眼神达成了一致后,钱书记问道:“那小余同志,你们的鸭苗怎么卖?”
余思雅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两毛钱一只,破壳后,我们先养一个星期,保证小鸭子长大一些,不那么容易死了再卖给你们。”
这个价格让钱书记很是暴躁,小撇胡子都翘了起来:“两毛一只?你一只鸭蛋才卖五分钱,孵化出来就要卖两毛钱,翻了好几倍,你这是抢啊。省城养殖场的小鸭子才一毛五一只呢,咱们乡里乡亲的,你不便宜点,还收咱们高价,你这女娃子心也太黑了!”
黄书记和曲书记虽然没说得这么直白,但表情也是很不满,觉得余思雅胡乱喊价,坑人。
余思雅被他们三瞪着,一点都不心虚,不急不缓地解释:“钱书记,账可不能这么算。没错,我们去省城养殖场买的小鸭子只要一毛五一只,但你们不能光算小鸭子的价格啊。咱们两三个去省城的路费,住招待的钱,吃饭钱,还有回来得找车子运小鸭子回来。我就不说这有多折腾了,你们自己算算,这些花销平均到每只小鸭子身上,才两毛钱吗?”
这些确实需要成本,但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又不是买的从省城运回来的鸭子。钱书记不肯多花钱:“小余同志,你也说了,这是从省城买小鸭子的成本,咱们从你们这里买,两个公社这么近,咱们自己赶着牛车去拉回来,又不要你们送。五分钱的东西,你这卖两毛也太贵了,要我说啊,一毛五就够了。”
余思雅不肯让步:“钱书记,你只算了鸭蛋五分钱,你还没算人工呢,咱们两个工人每个月工资就是二十块,还有烧煤炭的钱,买孵化机的钱,你自己算吧,这些成本加在一起都要一毛多。我们公社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赚个几分钱,可没有卖你们高价。”
“那也要不了两毛,就一毛五,咱们先这么说定了,你们孵化机反正都要开着,工人的工资每个月也要发,闲着也是闲着,孵出来便宜点卖给咱们呗。”钱书记为了省钱也是豁出去了,砍价一点都不手软。
余思雅苦笑着说:“钱书记,那咱们就白干了。这养殖场要是我自个儿的,就是看在你钱书记的面子上,我怎么也要挪一批小鸭子出来给你。但你也知道,这养殖场是集体的,咱们还贷着款,欠着钱呢,我要是答应了你怎么向养殖场交代啊。这样吧,三位书记好好考虑一下,我也回去跟公社的领导们反应一下这些情况,咱们都是兄弟公社,理应相互帮助,一起进步。”
说完了面子话,余思雅就找了个借口闪人了。
回去后,小李问道:“跟钱书记他们谈得怎么样了?小的那只孵化机咱们也开了,不过得等二十多天才能孵出来,要是钱书记他们要得多的话,咱们可能一个月内没法交货给他们。”
余思雅撇嘴:“不着急,几个老家伙想砍价占咱们的便宜呢。嫌两毛贵,非要一毛五,我没答应,爱买不买,不买咱们就自己养,大不了多招几个人,咱们辛苦点,多赚点就是。”
两次买小鸭子小李都跟着余思雅去了,折腾不说还要陪笑脸,到处找人,真的是劳心费力。明面上说是一毛五,但算下来的成本肯定不止。
他也来了气:“他们不要算了,让他们去省城买呗,咱们自己喂就是。下次他们想通了,再来,我直接让人把他们赶出去。”
“别。”余思雅拦住了他,“争这口闲气干什么,赚钱要紧。咱们养殖场现在就两台孵化机,一个月顶多只能孵一千三百只小鸭子,人工成本就要二十块,成本太贵了。一个工人可以同时看好几台孵化机,咱们以后有了钱还得弄机器将成本降下来,孵出来的鸭子多了,自己养不完,不卖给他们卖给谁?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他们省路费,咱们也省事,双赢的好事,为什么要拒绝?要是他们想通了,派人过来,你就好好招待,派人去叫我。”
小李虽然心里不大痛快,但想想余思雅说得也有道理,没必要为了争一时之气跟钱过不去,他们养殖场的工人还要发工资呢。
本以为要等钱书记他们去省城碰了壁回来后,下一次才会从他们这里买小鸭子。但不到五天,三公养殖场就派了过来重新谈这个事。因为钱书记他们临到头要派人去省城了才发现,三个公社凑的三百块已经花掉了一半,剩下的一百五去了省城顶多只能买一千只鸭子,还没算去的路费,回来的运费,住宿吃饭钱。
眼看钱不够了,他们又想起了余思雅这边。
来的是三公养殖场的负责人,一个叫葛立军的青年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看起来挺老实的,但能让三个书记满意坐上这个位置,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打了照面后,他马上卖起了惨:“小余同志,你知道的,咱们乡下人穷,我们公社光是建房子,买饲料,招工人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手里实在有点紧,这第一回,你就算咱们便宜点,等回头鸭子长大了,卖了钱,下回再算两毛,你看怎么样?”
余思雅不肯开这个口子。价格这种东西,一旦降下去,想提上来就难了。他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就没其他借口吗?而且过几年就改革开放了,买小鸭子的人多了去,有了他们这个先例,那还怎么卖?卖贵了其他人肯定也不乐意。
想了一下,她说:“葛同志,咱们养殖场也是从一穷二白做起来的,现在也还欠着贷款,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卖一毛五咱们那就要白干,你要对你们养殖场负责,我也得对养殖场负责。这个价格不能降,但你们手里现在实在是困难,乡里乡亲的咱们也不能拉一把。我有个提议,咱们签一分协议,现在你们手头困难,我们先将小鸭子赊给你们养,等鸭子长大了,你们再以5毛一斤的价格卖给我们,到时候直接从这笔款子中扣除掉鸭苗钱,你看怎么样?”
这招余思雅是从后世很多蔬菜、种子公司免费给农民发放指定的种子,让农民种植,再来收购学到的。很多农民贪图不要钱的种子就上钩了,最后种出来东西只能卖给对方,价格也对方说了算。
当然余思雅没这么黑心,她提前将价格也说好了。现在没有宰杀的活鸭零售价格也就五六毛,她统一收五毛一斤,不过分,还省了他们不少事。他们要真去找那些厂子,也只能卖五毛左右,不可能比市场价格高,自己还得跑上跑下,搞不好贴运费进去。
葛立军显然也是知道现在市场上的行情,清楚余思雅这个提议对他们来说没有坏处。
不过他虽然名义上是养殖场的负责人,但到底是三家合营,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小余同志点子真多,你的提议挺有意思的,让我回去商量一下,过两天给你答复吧。”葛立军商量道。
余思雅含笑点头:“成,那我等葛同志的好消息。”
葛立军急着回去跟钱书记他们汇报这个事,赶紧走了。
他走后,小李站了起来,收拾茶杯,嘀咕道:“小余,咱们真的要收购他们的鸭子啊?”
“不然呢?等他们到市场上跟咱们打价格战?”余思雅揉着下巴问道。
两家养殖场离得这么近,以后市场肯定会有很大部分的重合,无序竞争,对大家都没好处。反正三公养殖场是赶鸭子上架,估计还没想到以后销售的问题,她先帮他们解决了,独揽渠道,以后三公养殖场就是帮她养鸭子了,他们养得越多,她也跟着赚钱,多好。何必两家拼谁养的鸭子多呢?
小李他们没经过市场经济的洗礼,不知道,指望卖农副产品发大财做大做强非常难。像后世,菜价肉价都不便宜,经常上涨,可这个产业最底端的农民从中分了多少?北京烤鸭端上餐桌要一百多一只,但从养殖户手里出去才多少钱一只?
所以要想做大,赚多点,还得从深加工做起。一只鸭子两三块钱,做成酱板鸭能卖四五块,要是劈成鸭架子、鸭脖子、鸭舌、鸭掌、鸭肠……分开售卖,价格又能翻不少。
想到深加工,那高温灭菌真空包装和防腐剂就必不可少,不然等到了夏天,食物的保质期太短,根本没法卖了。
虽然现在没钱,但余思雅觉得自己可以早点打听打听,等下一批鸭子卖了就进城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这个东西并不算难,后世很多家庭都有小型的食品真空包装机,也就几百块钱一台。
现在还是先准备下一批酱板鸭需要的原料吧。接下来半个月余思雅一直在采买香料和食盐,而且还抽空去了一趟县城。
她先去了县机械厂,找老熟人赵东宁。
赵东宁看到她就乐了:“小余同志,听说你们养殖场连孵化机都买了啊!”
余思雅摇头无奈地说:“这不是去一趟省城太不容易了吗?现在天气凉快还好,到了夏天,跟呆在蒸笼里差不多,咱们人忍忍就过去了,那些刚破壳的小鸭子可受不了。我这也是没办法。”
“你都还没办法,谁有办法?连咱们县厂子没有的机器都能弄出来,谁不说你一声能干。”赵东宁好话说了一箩筐。
余思雅捏着下巴琢磨了一下,他莫非是有什么企图,便试探性地开了口:“都是买的二手货,旧的,不经用,要是县机械厂要生产孵化机,我立马订两台。”
赵东宁眼睛一亮:“真的,你们不是有两台了吗?”
余思雅琢磨出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县机械厂好像有了上进的想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于是她说:“那两台机器太旧了,而且一个月只能孵化一千来只小鸭子,不够用,迟早要添了。对了,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厂子里生产食品真空包装机吗?咱们养殖场也需要这个。”
赵东宁干采购,跑过不少厂子,县城也有食品加工厂和糖果厂,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个机器比孵化机还要常用一些。
“这个你倒是问对人了,县食品厂的真空包装机就是咱们机械厂弄的,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生产的了,现在已经停产了。”
听到这个答案,余思雅挺失望的。县城没有,那就得去省城,省城太远了,去一趟麻烦不说,将机器运回来也要费不少功夫,要是在县里,下次把公社拖拉机开过来就拉回去了。
余思雅不肯放弃,问赵东宁:“赵同志,咱们的包装量目前不大,你知道县里哪个厂子有二手的吗?”
“旧的也行?”赵东宁见余思雅点头,笑着说,“那你不用去找别人了,我们厂子的仓库里应该就有几台前几年生产的,没卖出去,就积压在了仓库里。”
找了半天就在面前啊,余思雅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赵同志,咱们养鸭场现在没那么多钱,能不能打个商量,先把机器给我们用,回头咱们用鸭子来抵债,你们厂子过年也要发福利的吧?我们养鸭场现在推出了我们清河特色的酱板鸭,酱香浓郁,非常好吃,连省城的大厂都抢着要。上回我们带过去一批,直接被省运输公司一口气包圆了,他们还定下来过年要一批呢!”
赵东宁将信将疑:“我们清河有这种特产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可是在清河村长大的。但余思雅把省城运输公司这样的大单位都拎了出来,也不可能说谎。
余思雅笑眯眯地说:“以前没有,我来就有了。你要不相信,你回头去打听打听,咱们公社的人都知道我们做了一批酱板鸭去省城两天就卖光了,那两台孵化机还有两千只小鸭子都是那三百多只酱板鸭换回来的。这次来得匆忙,等我下周给你带一只现做的酱板鸭来,你尝尝,保管你吃了还想再吃。”
这下由不得赵东宁不信了,他笑着说:“那我得尝尝,不然回头别人问起你们清河村的特产是什么,我都说不出来,那可丢人了。”
这是要试试的意思了。进一趟城不但找到了真空包装机,还顺便又找到了一个客户,余思雅很高兴:“一定得尝尝,下周我让人把酱板鸭给你捎上来。”
鸭子带上来,吃还得需要时间,回头他还得去说服厂里的领导,这得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余思雅就不打算上来了,反正饵已经放下了,太上赶着反倒容易让人看轻。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余思雅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她让养殖场那边杀了两只鸭子,做成酱板鸭,再找到人带到县城就不管了。
因为随着年关的逼近,她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包装。
这个时代讲究朴素,还没什么包装的概念。但余思雅想将清河鸭打造成一个品牌,那包装和形象就必不可少。这两年因为物质贫乏,能吃上肉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很高兴的事了,但过几年这个状况就会慢慢转变。
要是他们的鸭子还就一个塑料袋密封着摆在小摊上,看起来就廉价,不上档次,也卖不出高价,而且随时能被同类产品替代,就算不被淘汰,那也会影响产品的竞争力。
余思雅可不希望自己认真做出来的产品最后被打上廉价、上不得台面的标签。这个标签一旦被打上,就非常难撕下来了。
所以她想给清河鸭设计一种形象,让人以后一看到这个标志就会脱口而出“清河鸭”。要不是现在还没注册商标的说法,她都要去注册商标和申请专利。
不过怎么设计,余思雅抓瞎了。她上辈子在孤儿院长大,小时候没条件上什么课外培训班,也学不起艺术这样烧钱的专业,所以她不会画画设计,而现在乡下人也大多穷,饭才勉强能吃饱,学都不是每个人都能上的,就更别提画画了。
在乡下找个艺术类人才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余思雅犯了难,左思右想,这全公社可能会画画的应该也就是学校的文化人了。
于是她找上了楚玉涛:“楚老师,你们学校有没有谁会画画啊,我想请他帮忙画幅画,放心,有酬劳的,不让他们白干。”
楚玉涛已经到学校快一学期了,老师都有所了解了。他想了一下摇头:“没听说谁比较擅长绘画。”
见余思雅失望地垮下了肩膀,他想了一下问道:“你找画画的人干什么?是想画什么东西吗?”
他也算养殖场的半个职工,余思雅没瞒他:“我想找人给咱们养殖场画个头像,代表咱们养殖场,印刷在下一批酱板鸭的包装上。”
这个想法挺好的,楚玉涛沉默了片刻说:“不是学校的老师画的,你敢用吗?”
他用了“敢”字,这个字非常微妙,余思雅这半年天天读报听广播的,非常敏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指对方的身份不大合适吗?”
楚玉涛沉默了稍许,点头,指了指牛棚的方向:“那里有个老画家,以前挺出名的,是美术学院的知名教授。”
“要啊,当然要,楚同志,麻烦你带我去看老教授。”余思雅欣喜若狂。要是退回去三五年,她可能还真不敢要,但现在不同了,这会儿已经是75年年底,马上就将进入76年,十年浩劫结束,这些下放牛棚的老知识分子很快就会平反。以后这些人的墨宝,怕是有钱也难买到。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等以后这老教授平反了,他们清河鸭的商标那可是出自名家,说出去都有格调,搞不好还能吸引一波流量,不用打广告就能出名。要不是对方现在落难了,他们可没这么个机会,这时候不抓紧,那才是傻字呢!
楚玉涛完全没想到余思雅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还会是这个反应。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说:“小余同志,这个事可不小,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哎呀,楚同志,我想得很清楚,你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了。”余思雅不耐烦地催促道。
楚玉涛见她真没反悔的意思,而且一脸兴致勃勃,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再多劝:“走吧,路上我先跟你说说元教授的性子和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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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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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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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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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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