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阁的老板摇着扇子走过来,看着皇爷,又看到了他身后……紧随着进来的靳安。
她突然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
靳安眼神示意她不要慌张,老板到底是靳安他奶奶辈的人,对着皇爷笑了笑:“这位爷儿面生呢,不知是要东边的小倌还是西边的姑娘?”
皇爷一听觉得有趣,忙道:“把你们楼子里最好的都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是姑娘有趣还是小倌有趣,今日就帮着在座的诸位鉴赏一下。”
皇爷的手上捏着一把银票,直接递给女老板。
他这么一说楼里的客人们也来了兴趣。
客人们瞧了过来,只见老板将姑娘中的花魁,和小倌中的公子叫了过来。
“我们云中阁的花魁和公子可不是能轻易见到的,今日这位爷儿出手阔绰,你们才能有此眼福。”
“这么说,托这位爷儿的福。”
“多谢多谢。”
“不谢不谢。”
皇爷坐到一边,只见那楼梯间,一彩衣花魁蒙着面而至,这人身穿牡丹纹斜襟立领,带着三层祥云柿子纹金色流苏云肩……
众人都看呆了去。
“这通身华贵的气质不假,但这蒙着面,未免也太让人扫兴了吧?”皇爷评价道,圆脸上长眉又挑了起来。
皇爷生的白净无比,他喜欢雪肤美人,这花魁倒是雪肤,所以第一印象不算太差,只是皇爷讨厌装神弄鬼的,这面纱让皇爷厌烦。
老板连忙让花魁摘下面纱,花魁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这一扭捏皇爷自然扫了兴,当即站起来掀开花魁的面纱:“我捣药看看是不是个丑货,诓骗人的?”
哪知这面纱一揭开,皇爷看呆了去。
“挺好看的,为何扭捏。”皇爷挑起眉。
花魁气急,险些晕了过去,不愿揭开面纱,自然是不喜这人啊。
皇爷出手阔绰,但花魁纯粹不喜他而已。
皇爷生的也算是相貌堂堂,只是有些微胖,但皇爷肤白,一白遮百丑,皇爷其实不难看出。
靳安很快就想到了,这花魁不情愿,无非心里有人。
但皇爷可不是那种到嘴边的肉能放过的。
“就你伺候了。”皇爷勾唇吩咐。
老板忙替花魁谢恩。
哪知那花魁转眼间脸色陡变,老板连忙让人送她回房等着,花魁一转身,几乎晕了过去。
好在老板扶住了她,老板贴着她的耳朵:“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今日要你伺候你就得伺候,我们这种人,就是这种命。”
闻言,花魁咬着唇往楼上走。
靳安太了解皇爷了,遇到个新鲜的美人,无非玩玩,绝不会往宫里带的。
连宫女生的孩子皇爷都介意,何况是花魁?
在皇爷眼里,这些人不配有他的子嗣。
“小安子,在外面等我。”皇爷说着,跟着老板去了二楼。
靳安哪里敢真在这里等着,若皇爷出了什么闪失,整个云中阁的人都得陪葬。
靳安站到那花魁门口去了,看着皇爷进去了,还得时刻注意着屋里的情况。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皇爷没等出来,倒是苏无卦派了个人过来了。
“怎么?他知道我在这儿?”
靳安一挑眉,那少年就害怕的发抖,点点头:“您一进楼里就知道了。”
“……”靳安不置可否,让那少年先回去,“去回他,我一会儿过来。”
少年心里明白,他这一会儿可不知道得等多久。
约莫亥时的时候,皇爷从里头出来了,花魁没伺候过人,这是头一次接客,皇爷心里烦这花魁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连伺候都不会,所以只待纾.解后就出来了。
“去让老板准备汤药。”皇爷整理着衣冠,吩咐靳安。
靳安心里明白是什么汤药,再回来时受伤已端了一碗漆黑的汤。
站在门边伺候着的丫鬟接过他手中的碗推开门进去了,靳安跟着进去了,看着花魁喝完了才出来。
那花魁看着靳安进来了,竟然仰起头一碗苦药灌下肚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靳安跟着皇爷走出云中阁,皇爷骑马回宫,靳安依旧跟在身后,虽然他的心早已飞到苏无卦那里去了……
几乎是在靳安一离开,那花魁就穿衣下地,拖着一双鞋往后面的听雨楼跑。
“您去那儿作甚啊?”她的丫鬟追在她身后。
“滚回去!”花魁对那丫鬟吼了一声,那丫鬟不敢再追只能转身往来处走去找老板。
那花魁走至听雨楼,还没进去就被听雨楼前的侍卫拦下了:“我要见苏大人!”
一般苏无卦在这里的事儿也只有门口守着的侍卫,还有云中阁老板和几个他熟悉的小倌知道,这花魁知道可见是从老板那里听到的。
“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趁着别人没有发现,姑娘快离开。”侍卫冷着脸,好声好气的对她说道。
那花魁不死心,依旧喊道:“我要见苏大人。”
苏无卦正站在楼上阑干处,瞧见了,对身边一小倌说道:“下去看看。”
那小倌去了又回:“是云中阁西边厢的花魁娘子,嚷嚷着要见您,看着很着急。”
小倌是实话实说,说完了抬起小脸看向苏无卦。
苏无卦沉思片刻道:“去领她上来。”
小倌听了下楼去请那花魁上来。
花魁也没有想到苏大人能让她上楼去,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小倌往楼上走。
苏无卦常呆在听雨楼五楼,这是她打听到的,她一直知道苏大人就在听雨楼,却一直没想过来见他……
直到现在。
花魁一见到苏无卦就跪在了他的面前:“苏大人快走!”
苏无卦皱起好看的眉头:“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刚才有个人买下了我,他问我是不是有个苏大人常来云中阁,我说没有,他却说你一定在里面,他还说他要带人来搜。”
“……在床上,他说了很多很复杂的话,还说总有一天要杀了你……我害怕……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将这些告知您……请您信我……”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因为刚才那个男人的话,断断续续,说的复杂又可怕,所以她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意思,但又觉得此事很可怕,她必须告知苏大人,否则她良心不安……
若苏大人出了事,她会难受,不,她不止会难受,她会想自尽谢罪的。
这么好的苏大人,这么善良美丽的苏大人……
女人在苏无卦面前哭的撕心裂肺。
而苏无卦虽然起初有些懵,但现在也明白了女人说的是谁。
刚才靳安也只陪那人来过……
原来,他也想要他的命啊……可是为何他一直不曾动手?为何还让他身居高位?
那么,他为何又对他保持着客气又疏离,也毫不在意的态度。
皇爷……原来是想要他的命的。
总有一天,他不会放过他的。
只是现在,他不动他而已。
或许是因为那一份所谓的先皇遗诏吧……只可惜,众人都在猜测的事儿,他真的无法告知他们这其中缘由。
他曾是先皇的卦师,先皇死前他也的确就在先皇身侧。
可惜了……
可惜那一份遗诏,先皇没有力气说完,而他拿着草拟的空白黄色绢帛……无从下笔。
所谓的遗诏,不过是一张空帛。
而他带着那张空帛逃命逃了这么多年……
……
看来,皇爷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他就是先皇卦师,他知道他是苏鸾故啊。
皇爷口中的总有一天,是太后死了之后吧……
因为太后还在,太后相信他是先皇的卦师,是大明……国运只昌隆。
太后信,所以他的命还在。
原来如此。
原来,他活着且一直活着的理由,只是因为太后在。
知道今天,苏无卦才彻底想通了。
苏无卦笑了笑,对身旁的小倌道:“扶花魁娘子回去吧。”
那小倌上前去扶女人,女人却像遭到什么刺激一般推开他:“苏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您别不信我!”
苏无卦看着她,柔声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没有不信你……可是,没事,他现在不会杀我的……他至多像个办法,把我关起来……”
直到有一天太后死了,他再下令把他杀掉。
“呜呜呜……苏大人,我不想你有事,我不想你……有事。”花魁哭倒在地。
苏无卦扶起她:“没事的,快回去吧。”
花魁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直到看到他绝美眼眸里的澄澈……她才知道,他这个人干净的不染纤尘,她早已配不上他了,哪怕只留一线念想,对他都有可能是亵.渎……
不,不会再想了。花魁努力的笑了笑,她自少不能只将眼泪留给他……
六年前,榆林堡的女孩将眼泪留给了边关的苏大人,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的少女……他给她米粮,给她衣裳,她哭的满脸是泪。m.xiumb.com
现在她是他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回去了,次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丫鬟,昨夜里有没有人闹事。
丫鬟摇头说没有,她只觉得花魁娘子昨夜接客之后就像是疯了一般,闹着要去听雨楼,现在又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花魁长吁一口气,苏大人没事就好。
如此,过了几个月,后来,开春了,江水泛起了绿波。整个京中,都笼罩在春意里……
春日的一个早晨,花魁娘子嫁人了,她拿着那夜皇爷给她的金子为自己赎了身,嫁给了一个做扇子的男人。
那个做扇子的男人人丑,但有一双极好看的手,花魁娘子第一眼见到就着了迷……
因为,边关第一次见到的苏大人,他提着一袋子的米,那一双手就是这个样子的……
而且她偷偷打听过,苏大人会做扇子,曾经靠着做扇子谋生。
花魁娘子出嫁那天,上午下着春雨,下午就晴了。
云中阁的老板给楼里的姑娘和公子都发了红包,直到她走到花轿前,抱着穿着一身嫁衣的花魁娘子,将一大包金银首饰塞在她的裙子底下。
花魁娘子才哭出了声,原来……
云中阁的女老板却是豪爽的笑道:“大喜的日子可别哭。”
说着,周围的人大笑起来。
别人看的是花魁娘子出嫁的戏码,而她……看的是带大的孩子出嫁的戏码。
云中阁的女老板看着远处的花轿消失在街道上,突然,眼眶通红。
她摇了摇手中的帕子,对周围的人道:“人老了,人老了……”
……
大约半个时辰后,苏无卦一身雪白的道袍走过来,因为刚才还在下雨,他还撑着伞。
“怎么?有喜事?”看着云中阁贴的囍字,苏无卦不禁问道。
正有小倌想给他解释,云中阁老板拦住了:“你们都一边去,大人,不过是个姑娘由我这里出嫁,不值一提。”
苏无卦也没再问了,收了伞进去。
有一种人,褪下朝服,便是一身温柔,苏无卦就是这样的人。
一身白色的道袍让他美的温柔如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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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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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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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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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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