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被言知乐这着急的模样,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整糊涂了,加上又是被她给突然叫醒的,人也有些不清醒,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师父?”
直到言知乐的手抓在他的肩膀上传来明显的痛感,他这才清醒过来,随即反问道:“你说什么?”
言知乐急得不信,“我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们大家都瞒着我?”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裴公面色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挪了挪身体,靠在床头,抬手捏着眉心,一脸倦色。
一夜没睡,这好不容易合上眼又被她叫醒,头疼得不行。
见裴公姿态慵懒地靠在床头,睡眼迷离,一副又要睡着的样子,言知乐急得不行,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师父,您能不能严肃点?”
裴公的胳膊险些被她拉脱臼,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经不起她这般折腾。
“你先把手松开,有什么话慢慢说,师父总是教导你,遇事要沉着冷静——”
言知乐打断他,“我冷静不了。”
裴公无奈,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那你慢慢说。”
真让她说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言知乐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纸包不住火,您早晚瞒不住,还是趁早告诉我吧,我也好早做打算。”
裴公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她的想象力竟然如此丰富。
“一天天净瞎想,你要真有病,你觉得你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再说,你自己有没有生病,你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言知乐想想,也是哦,真有病她不可能一点知觉没有,也不可能不吃药打针,可这并不能够消除她心中疑惑,“话虽如此,可我从小到大一昏睡就是好几天,叫都叫不醒,您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你不是第一次问了。”裴公都不想回答她,但看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于心不忍,只好耐着性子又跟她解释一遍,“人处在深睡眠状态,是不容易被外界叫醒的,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别人劳累可能睡八个小时就恢复了,你却需要十八二十八,甚至三十八个小时,这都是很正常的。”
“可这次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
“之前睡着的时候都是在做梦,醒来后我还能清晰记得梦里的画面,但这次醒来后大脑一片空白,那段记忆就像是被橡皮擦擦了,擦除得一干二净,不留丝毫痕迹。”
她这个比方说得特别形象,裴公只是听着,就颇有些感同身受。
有些事,到底还是瞒不住。
一个谎言好撒,但想要圆谎,却需要无数个谎言,何况这次她记忆错乱,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跟她说她很快也会知道,与其到时候让她刨根问到底,还不如避重就轻现在给她简单说一下。
裴公思索片刻,“你这次的情况跟之前不大一样。”
言知乐睁大眼睛,没说话。
裴公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六儿,有很多事情师父没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一来是不想让你多增烦恼,二来也是为了你好,但不管怎样,你要知道,师父永远都不会害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平安快乐。”
似是想到了以前的事,裴公轻轻笑笑,语调慢悠悠的,像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做师徒,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你师父,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你一岁以后我就很少再喂你吃饭哄你睡觉了,不过你一岁前可是在我怀里度过的。”xiumb.com
她能重生一次,便说明人也可以轮回。
言知乐对师父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师父年岁不详,但她从有记忆开始,他便是这副模样,二十来年几乎没有变化也充分说明他与常人不同。
“那当然,一岁前我肯定还不会走路,您可不就得每天抱着我。”
裴公摇摇头,“你那会儿是一天到晚就黏在我怀里,一给你放下你就哇哇哭,我睡觉抱着你,吃饭抱着你,就连去茅厕都得抱着你,小厉嫉妒得不行,总说我爱你不爱他,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我就是更爱你一些,女儿嘛,小棉袄,当然会偏爱。”
说到这里,裴公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来,手再次抬起,捏了捏言知乐的脸,虽轮回几世,她的模样也有了大变化,但无论变成什么样,她永远都还是她,是他的小棉袄。
但显然,言知乐没能与他共情,她的关注点在师父口中提到的这个“小厉”身上,“师父,谁是小厉啊?厉正则吗?”
裴公无语地瞅着她,“你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些?”
言知乐皱眉,“怎么了?”
她抿抿嘴,“人家不是不知道小厉是谁嘛,所以才问的。”
裴公张张嘴,无力反驳。
“行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言知乐,“……”
你这老头儿,哪有话说了一半不说的道理?
“师父——”
“你大前天晚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昏迷了,再醒来已经是前天傍晚,除了我,谁也不认识。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见到葡萄酒两眼放光,自己一口闷了一满杯,成功把自己灌醉,阿则把你送回房间,睡了没一会儿嚷嚷着口渴要喝水,记忆突然就恢复正常了,后面的事你也知道。”
被裴公这么一提醒,言知乐这才想起来大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她当时迷迷糊糊睡着,发现厉正则浑身冰凉也没呼吸,脑袋“嗡”一声,之后的事便都不记得了。
难道是因为受了惊吓刺激的缘故?
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你这又要去哪儿?”
裴公见她霍地起身,急匆匆往门口走,不禁喊住她。
言知乐头也没回应道:“我找厉正则问点事。”
“你可消停一会儿吧!”裴公在后面喊她,“他一夜没合眼,你让他安安生生睡一觉,有什么话等他醒来再问也不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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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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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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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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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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