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聊什么呢?要不要尝尝,近来文颖她们都开始学做苹果派了。”袁晓彤端着一个散发着热气的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十二寸的焦黄色的苹果派。
“恩。好吧。”庄叔颐用报纸将自己勉为其难的神情收了起来,淡定地说道。不是她说,这些姑娘一个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做起菜来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别的不说,就说这点心。庄叔颐家里的厨娘凤珠没有正式学过西方的烹饪法子,但是做出来的苹果派那叫一个香甜可口。
这些姑娘上的正宗法国点心老师的烹饪课,做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黑暗料理,与庄叔颐比还叫人无法忍受。毕竟庄叔颐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做为难人家的事情,比如做点心。
可是这些姑娘并不。
所以庄叔颐不得不强忍着味蕾上的折磨,然后一口吐出来。“你们为什么要放醋!”
“额,我以为放点苹果醋会好吃的,看来并不能。”宋文颖也尝了一口,立即将脸皱成了一块。这确实酸过头了。
“就是。苹果派怎么也该放点糖吧。你们当时究竟想了什么?老师难道什么也没说吗?”庄叔颐只想把那个教她们做苹果派的法国老师吊起来打一顿。
“恩,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是吧,夏夏。”宋文颖都快缩到沈寄夏后面去了。然后沈寄夏默默地挡住她,没应声。她这是心虚啊。
“榴榴,你居然在看报纸。这还真是稀奇啊。”袁晓彤一看,只好出声替她们打圆场。“《热血日报》?哪家出的报纸?”
“不是报社出的。”庄叔颐翻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这报纸真是大胆啊。整个上海的报纸都哑了,它竟然还敢刊登五卅的事情。真是了不得。”
“不是吧。连《申报》都不敢出声,居然还有这样直言不讳的报纸,做报纸的人不要命了?”连袁晓彤这样胆大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戳人脊梁骨,是要命的事。
“我不知道,但是你看这一篇,说的这般直白。写这文章的人真是条汉子。”庄叔颐看得热血,按耐不住去外面草坪上打了一套拳。
这一套拳法叫庄叔颐打得虎虎生威,一拳一脚都带上特殊的韵律,她一拳出去,竟然还带起了拳风。
这可真是叫众人开了眼界了。
“榴榴,你居然真的练过武。这这叫什么?真是厉害。”叶娴看了她打拳,两眼冒光地冲上去给她递毛巾和冰汽水。
“形意拳。什么叫居然,我早就说过了,好吗?”庄叔颐打得出了汗,在众人的围观下,很是淡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一整瓶的冰汽水喝了个干净。
“但是我没想过是这个。”叶娴这都算好的。
剩下的姑娘更是围在她旁边,想要捏一捏她的手臂,然后七嘴八舌地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练拳的吗?”“练拳辛苦吗?”“你能打几个人?”“你能劈断砖头吗?”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问题,叫庄叔颐听得哭笑不得。“嘿,姑娘们,你们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谁的?别急,让我进去吧。否则再等会,我看隔壁那一群也要冲过来了。”
庄叔颐指了指草坪旁边话剧社的同学们,他们都已经急不可待地要走过来了。姑娘们立即将庄叔颐拥着进了小东楼。这可是她们的团宠,决不让给别人。
“好吧。你们慢慢问吧。我有点饿了,除了苹果派,还有别的吗?”庄叔颐一个一个回答她们的问题。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没法回答的东西,她都糊弄过去了。
“还有一些饼干。你要吗?”
“要。”
庄叔颐吃饼干的瞬间才想起来,这饼干大抵也是那群姑娘做的。这一天可真够糟糕的。回家去时,庄叔颐不知为此抱怨了多少时候。
“我的天哪。那个法国人恐怕就是看她们是个姑娘来戏弄她们的吧。根本没有心想教会她们。实在是太难吃的。还偏偏不能说实话。”
“我觉得你的脸恐怕已经说了实话了。”扬波笑着将凤珠做的苹果派塞进她嘴里,叫她甜甜嘴。
“是啊。当时我的脸何止是绿了,没有变成黑煤炭就不错了。啊,这个真好吃。”庄叔颐一尝到滋味,立时自己动起手来吃了。
一整个苹果派入了肚子,庄叔颐的脸色这才缓和些。“如果她们真要学做点心,那不如跟我们凤珠学呢。”
“这倒是好主意。”扬波笑着附和。
“我去问问凤珠愿不愿意吧。我可是真的不想再试试这帮人的手艺到底能有多坏。真是神奇,这么多姑娘,居然一个会做的都没有。”庄叔颐一边说,一边连自己也给圈进去了。
没错,她那倒霉的厨艺至今也没有半点进步。因为也用不着她进步嘛。家里有凤珠,阿年也会做些,再不济还能去外面寻些好吃的呢。何必要自己为难自己呢。
庄叔颐想完,便心安理得地偷懒了。
“柳柳,我们晚上去吃火锅吧。柳柳,你在家吗?”正说着呢,贪吃的同党理查德就出现了,趴在墙头上喊她。
“在,去。”庄叔颐欢快地将其他事情丢到了一边,高声应了。
有美食,有书,还有阿年。对于庄叔颐来说,这日子大抵便算是齐全了,快活地过了一整个夏天。扬波甚至为她在院子里做了个泡水的池子游玩。
“除了上海,九江、汉口、青岛和沙基还有天津都流血了。为什么还没有人站出来呢?我们国家快完了。”袁晓彤愤愤不平地摔了报纸。
自从庄叔颐订了《热血日报》,小东楼就开始收集全国各类报纸来获取讯息。虽然那叫庄叔颐赞叹不已的《热血日报》只办了一个月也没有便停刊了,但是到底给众人带来了新的前进方向。
“也许国民党北伐成功,整个中国都能焕然一新。最起码,我们需要一个能对外发声的政府。现在这个,就是个笑话。”叶娴托着茶杯,悠悠地叹气。
“可是就算他们成功了,也不一定呢。你看连汪先生都被他们挤兑走了,我就不信他们能有多大的能耐。”宋文颖无精打采地翻着书。
暑假里学校虽然放了假,但是平权会的姑娘们仍然会照常寻日子聚会,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庄叔颐在法租界的家。琇書網
“你说的是那个要刺杀摄政王载沣,在狱中写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那一位?他不是都当上中央执行委员了吗?”庄叔颐听了眼睛一亮。
那位英俊有胆识的汪先生可是如今不少人的偶像,若不是他早些年便已经结婚了,恐怕如今还有不少姑娘要追着他的屁股跑。
“榴榴也喜欢这一类的吗?扬波可和汪先生差太多了。就算汪先生现在已经到了中年,也十分俊朗呢。”袁晓彤特意来讥笑她。
“不会啊。若是比才华,阿年不知道会不会输他,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我觉得单凭长相,没有人能赢过我家阿年。”庄叔颐底气十足地反击道。
“天哪,你觉得扬波英俊?”
“是啊。”
众女孩皆是捂着嘴,乐不可支。“快看你后面。”
庄叔颐转过头去。“阿年!”
躲在窗户后面偷听的扬波无可奈何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被赞美之后的红晕。“榴榴,你……你要不要吃绿豆糕?”
“要。”庄叔颐咧嘴笑。这家伙害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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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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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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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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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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