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失去了最宝贵的开拓者、先行者和缔造者。人民失去了一位真心为了他们无私奉献的父亲。
庄叔颐整整哭了三天,学校举行了隆重肃穆的哀悼仪式,而她心中的却一直没有落幕。叶娴等人自然也是痛苦的,在她们自己所辛苦筹划的展览会里,拼命地接待着所有前来参观默哀的人群。
展览结束的时候,所有人的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来。扬波怕出事情,推了别的,推着一桶药汤来,给她们挨个倒上一大碗。至于榴榴更是亲手给她灌了下去。
“嗓子好些了吗?”扬波心疼地替她揉了揉肩,再低头一看,又哭上了。他无奈地掏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眼泪。
女人是不是水做的,扬波不知道,但是榴榴一定是水做的。瞧这眼泪,已经哭了三天,轻轻地一戳又都是泪了。
庄叔颐点了点头,喝了药汤已经舒服多了,就是说话大抵还是哑的。这也不全是哭哑的,还有这三天接待的人群超出了她们的预期,正如设想的那样一鸣惊人。
然而这样的名声,庄叔颐宁可不要。如果先生能活着。
“你别难过了。只要中华民国还在,北伐还在进行,中国便还有强大起来的机会。”扬波搂着她,轻声安慰道。
他早便知道她是个多愁善感,又总爱多管闲事的姑娘。只是如今这眼泪也着实多了些,快要将他给淹没了。
庄叔颐将自己埋在他怀里好好地大哭了一场,终究还是释然了。毕竟国家大事仍然是一件在生活中无法轻易感受的高深问题。生活仍然要继续。
“我想要吃烤鸭。”庄叔颐抹了眼泪,开口说。
“好。我去叫。”扬波立时便下去,唤了新雇佣的听差去街上买陆稿荐的烤鸭。这店名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却是名扬姑苏的苏州百年老店在上海滩开的分店,最擅做的便是酱汁肉。
庄叔颐一个人便吃了大半只烤鸭,然后捧着一杯普洱散步消食。在花园里好好欣赏了一番自己布置的园艺,对着那一院子的绿色,心情也稍微低缓和下来。
想了想,也有好几日没有进书房读书了,便溜达地上楼去了。扬波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着什么,庄叔颐也不打扰他,悄悄地去书架上找了一本书便出去了。
在花园里,庄叔颐坐在秋千架子上读书。她挑的正好是上一回,她和阿年一同去散步时买来的《资本论》。说来她也读过一遍了,只是囫囵地翻过,如今来读又是一种新的感受。
“不过,总觉得这一页的纸有些奇怪。”庄叔颐是读书惯了的,纸的厚度一摸便知道不对劲,特别是其他页都是正常的。难道是浆纸的人做坏了?
反正闲来无事,庄叔颐就用手小心地搓了搓那页纸的边缘,还真叫她探查出了一点东西来。这一页竟然是两张纸黏在一起的,但是看页码却是没有漏的,可见是印刷之前粘起来的。
庄叔颐坐在秋千上小心地将两张纸分开来。里面什么也没有,被黏住的里侧也是空白的,看来只是一场意外。庄叔颐还在想,会不会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如今看没有,自己个便笑起来。思维太放飞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情。
庄叔颐拿这件事当做玩笑说与扬波听。扬波听完也是笑。“莫不是看了太多《福尔摩斯》小说?你盼望自己能够做一名侦探的念头难道还没有结束?”
“不。在我发现我晕血,这个故事就已经结束了。所以请停止嘲笑我,不然我就要把你特地把五个橘核包起来吓唬人的蠢事抖出来啦。”庄叔颐笑嘻嘻地说。
“你已经说了。还有看到橘核的你还不是吓得不清?”扬波毫不客气地反击。两个人不知做过多少这样的傻事,相互恶作剧,然后笑成一团。
就像现在这样。
笑过,庄叔颐便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拉着扬波去外头寻夜宵了。
“请允许我提示一下,在两个小时前,有一个人说自己吃烤鸭吃撑了,必须要消食。”扬波无可奈何地说。
“是吗?有这回事吗?是你吗阿年?”庄叔颐半点也不害臊,嬉皮笑脸地敷衍道。
死亡是值得哀悼的,但是无论死去的是多么伟大的人物,世界都不会因此停下前进的步伐。然而中国似乎从这一个葬礼开始,进入了跌宕不平的轨迹里。
三月下旬云南大理发生了地震,河北井陉煤矿发生爆炸,死伤无数。四月一万多青岛工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压迫举行大罢工,遭受镇压。五月上海日本人枪杀中国工人,和领导罢工的共产党人。
鲜血将这个春光无限的季节染上了恐怖和痛苦的萧瑟。
“榴榴,之前你都不赞成去游行,为什么这一次一定要去?”叶娴一边给平权会的姐妹们分发小旗子,一边疑惑道。
“这不一样。”庄叔颐检查了自己手中的药箱,确定已经将必须的药品和绷带装备好了,这才接着解释道。
“之前不过是意气行事,有没有我们都不要紧,也派不上用场。但是这一次,就如五四运动一般,呐喊的声音意味着拯救。我们走吧。若是路上遇见了镇压的军队,不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最要紧。”
“啊,还会遇到危险,我们能不能不去啊?”宋文颍弱弱地发出声音。说完便低垂下头,不敢看众人的眼睛。xiumb.com
“不想去的人当然可以不去。这是自愿的活动。”庄叔颐没有嘲讽她,也没有生气。因为她原来就是最坚定的不游行的一边。
为了没有任何效果的抗议游行丧命,那实在是太愚蠢了。
可是现在孙先生去世了。他到死都还惦念着国家和人民,担忧着革命。若是现在,连少年人都顾忌太多,闭上自己的嘴,不肯为国家发出一点呐喊的话,这一场民族革命大抵便真的要半途而终了。
此时庄叔颐其实有些害怕。但若是现在不站出去,她担心,将来有一天连发出这样声音的机会也没有了。
况且只是游行,只要不走在最前面,应当也不会出事的。
庄叔颐抱着这样有些自私的心情,跟上了游行的队伍。只是时代的洪流从来都不由着人的设想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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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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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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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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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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