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颐揉着眼睛从慵懒中苏醒,笑着望向母亲。
扬起微笑的嘴角甚至还没有到最好的角度,便凝固了。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阿娘!快来人啊!!”庄叔颐被她那惨白的脸色吓得心惊胆战,呼喊的声线都快要破开了。
众人慌忙涌入,庄叔颐赶紧从床上下来,好为医生腾出位置来。当她下来的时候,众人皆惊恐万分,几个胆小的都吓得尖叫。
庄叔颐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自己身下看去。她雪白的丝绸睡袍上沾满了猩红和深褐。从下往上如一张绚丽的白雪红梅图。
血!
全是血!
庄叔颐只觉得心上突然被一块石头砸中了,巨大而沉重,使得她拼命地张大了嘴,依然呼吸不到空气。接着她更是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阿娘——!”庄叔颐拼命地伸长双手,像是要去握住什么似的,从昏迷中惊醒。
“榴榴。”杨波见状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搂住她。
“阿娘,阿娘,阿娘怎么样了?”庄叔颐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紧紧地抓住他,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恐惧。
“她暂时没事了。”杨波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安慰道。“没事了,你别怕。”
“我怎么可能不怕?你说她暂时没事了。那我阿娘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庄叔颐忍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声。
“她只是,她只是……”扬波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不知如何说才好。他内心里的那一丝恐慌终于被千百倍放大了。
她还是如从前那般爱着这些不值得爱的人。哪怕被伤害过,哪怕被抛弃过,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爱着她的父母。
扬波迷惘地望着青石台阶边的青苔。他不懂,他不明白,究竟是她受得伤不够多,还是他太过薄情了。
“告诉我实话。无论是什么,我都……能……接受。”庄叔颐哭泣着哀求他。“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了,就像大姐那样。”
大姐明明已经病了许久,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直到那连告别都来不及的结局到来。她在白花下泣不成声,大姐却再也不会拿着糖果来哄她了。
“求你……”庄叔颐抱着他,仰着头,牢牢地盯着他,企图从他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讯息来。
“她小产了。”扬波最后还是没有忍心,将实情说了出来。
“小产!阿娘……”庄叔颐吓得反应不过来。她阿娘都已经三十九岁了,怎么会……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庄叔颐深呼吸几次,终于找回了声音。“那些血就是……”
“不,不是。”扬波知道她已经吓傻了,医书上看过的都想不起来了,才会这样问。“昨天就已经排干净了。”
庄叔颐找回了思考的理智,可是思考得出的结论反倒更叫她恐慌。“她、她……阿娘她大出血了!”
这一瞬间,庄叔颐只觉得天地昏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没事的,榴榴。会没事的。太太她吃斋念佛,博施济众,菩萨会保佑她的,她一定会没事的。”扬波和庄叔颐都是不信教者,然而此刻一个只拿得出这个理由,而另一个也只能依靠这个理由。
在绝望之下,庄叔颐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最后竟反而清明起来。她用哭得沙哑的嗓音问道。“医生怎么说?”
“他说暂时止住血了,但是情况不妙。”扬波咬牙将实情全都吐露出来。
“白医生不善此道。若是去你外婆娘家的医馆,这七里的山路,恐怕来不及了。但是他说城里还有一位医生能医此道——他的师叔。”
她用袖子粗犷地一抹脸上的泪涕,坚定道。“你说,他是谁。”便是翻遍整个永宁城,她都会将他找出来。不管他要多少钱财,她都愿意满足他。
“他便是程琦。现在就在太华街三十六号府邸上供职。但是……”扬波还没有说完,前面的人就跑没影了。
扬波在后面追,直追到二门外,才勉强拦住了。就差那么一步,榴榴一只脚都跨上汽车门了。“你慢点。”
“你快点。”庄叔颐一把扯住他胳膊就往车上拽。
上了车,庄叔颐焦急地盯着路况,恨不能立即就飞到太华街上去。扬波在旁边喘气。他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没有这个丫头片子跑得快。
缓了许久,扬波终于将刚才的半截话说了出来。“但是白医生的师叔早在三十年前,就和白医生的师父反目成仇了。程医生放话,凡是他们这一系接手过的病人,他绝不肯接。”
庄叔颐一听,愤然道。“医者父母心,这样狠毒的人怎配做医生。”
“但是他能救你阿娘。”扬波这句话,一下子便叫庄叔颐那满腔的热血都凉了。
庄叔颐捂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手,坚定地道。“我知道了。”琇書網
到了郝军长的府邸,庄叔颐便借了拜访郝博文的名头,光明正大地进去了。正是清晨时候,那郝博文胡闹了一夜怎可能这么早起来,熟睡得连敲门也听不见。
“没事,就是我……啊,我有点肚子疼,肚子疼。这茶。”庄叔颐当机立断,在众人面前便假装难受,顺势便倒在扬波身上了。
“真是抱歉,看来我们没办法等候博文出来了。”扬波顺着说了下去。
“不不不,既然是在我们府上出了事情,还是要由我们负责的。我们府上的医生是杏林好手,善于此道。”郝太太赶紧将她们拦下来。这要是让她们出这个门,郝府的脸要搁在哪里。
“那就多谢太太了。”扬波立即便抱着庄叔颐进去。
被请来的程医生一把脉,便知道她什么事也没有,但还是没有揭破。“她可能体力不济,有些疲累罢了,只要睡一会便好了。”
“那十分抱歉,还要借贵府的房间用一段时间。不知郝太太愿不愿意?”扬波假装的面孔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无缺。
郝太太自然立刻便答应了。
程医生想跟着离开,却叫扬波拦住了。“还有些事想请教程医生,望您能答应我。”
说出过那样狠话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顺从。他斜眼瞥了扬波,冷冷道。“若是我不肯答应呢?”
扬波反手将门关上,二话不说掏出枪来便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现在,我再问一次,您能答应我这小小的要求吗?”
“不答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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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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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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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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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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