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也没想到,不过是第二天,那庄亚楠竟又来了,还带了几个萝卜头大小的孩子一同来的。
若是那庄志平上门,说不得便要将他打出去了。也让他知道知道,庄府的小姑奶奶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是来的既是一群孩子,还是血脉相连的可怜人。那便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好声好气地请进来喝杯茶了。这么一群孩子,若是柳椒瑛亲自去招待,便是高抬了。
最后只好是庄叔颐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抵便是可以用在现在这场面了。
庄叔颐尴尬地对她们说。“吃茶,吃点心。这奶茶是现煮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若是不够甜,还可以加些方糖。”
“二姐,什么是方糖?也是甜的吗?”一个抓着两个小揪揪的姑娘扯着庄亚楠的手问道。
“甜的,肯定是甜的。你看这个水看起来好像很脏,其实是甜汁儿嘞。”这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说话,竟是些天真的傻话,叫庄叔颐觉得可爱极了。
庄亚楠本还板得住脸,结果被他们这么一闹,实在是难为情极了。她小声地向庄叔颐道谢。
然后便再无话了。幸好还有这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歇,倒叫场面不至于那么冷清。庄叔颐与那庄亚楠虽没再说话,但是对彼此的好感却反倒上升了。
庄叔颐觉得她肯这么耐心带妹妹来,还能将她们管束得很好,不叫人心生厌恶便已经很难得了。
庄亚楠呢,则是觉得自己家这么丢面子,却也不对她们冷嘲热讽,反而耐心地对待她们的庄叔颐也不如昨个看起来那般蛮横无理了。
再加上,一个知道自己先前是殃及池鱼了,另一个也是知道自家亲爹的德行,说不准也不怪人家。
感情上头的时候,两个人差点便打起来了,这冷静下来,反倒是惺惺相惜起来。也算一桩好事。
只是吃过几杯茶,并几碟子点心后,庄亚楠向庄叔颐告辞了。本来气氛还算不错。庄叔颐正觉得自己没有待了恶客而觉得高兴。
谁能想到临出门,那庄亚楠竟急红了一张脸,垂下头,低声对着庄叔颐说了一句。“十分低抱歉,昨天都是我不对,惊扰到你了。”
这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顿时便将两人之间那浅薄的友善挥散一空,只余清冷的秋风,再没有半点温情。
“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也有我的不是。”庄叔颐虽是这么说了,但还是觉得这话语太过单薄了。想再说些什么,宽慰这可怜的姑娘,可是却再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了。
最后,两个人连眼神也不敢对上,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仓皇不安地各自离去了。
庄叔颐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深叹了口气。
“她来道歉了?”杨波不必听她详说,便能猜得到。
那庄志平得了好处,可不得想着如何安抚庄叔颐嘛。虽然这两个姑娘之间,更多的错在庄叔颐,但是谁叫庄叔颐才是真正的庄府小姐,而她庄亚楠不过是个落魄户的次女。
谁重谁轻,一看便知。故而才有了今日这一出道歉。
这道歉并不是因为公义或是别的合理合法的东西,只是因为那没有缘由的身份罢了。如此想来,庄叔颐只觉得那姑娘可怜极了。
“我宁愿她是来找我再吵一架的。这样我的心里反倒好受些。”庄叔颐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任那凉透的夜风吹拂她发热的脸颊。
“她可不可怜,关你什么事情呢?你自己的烦心事便够多了,何苦要自找麻烦?”杨波硬是将树屋的窗子合上了,唯留边上的一扇透气,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教庄叔颐吹冷风了的。
“可是和她的相比,我的烦恼算什么烦恼呢?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庄叔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虽从未受冻挨饿过,但是她读过书。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身去体会,却依然可以想象,可以感同身受。wWW.ΧìǔΜЬ.CǒΜ
难道这世上有比压着自己的脑袋,去丢掉自己的尊严更屈辱更无奈更心酸的事情吗?大抵是没有了。
“孩童忧愁黑夜。我们虽已经不怕了,难道还会觉得他们不过是无病呻吟吗?谁的烦恼都属于他们自己,别人既替代不了,也不能否认。”杨波这番话,倒叫庄叔颐听进去了。
“你说的不错。我觉得考试可怕的时候,大人们却不觉得。在他们看来,工作、社会上比这可怕的事情多了去。可是就算我知道了这一点,我依然觉得考试是最可怕的。”
庄叔颐说到最后,竟自己被自己逗笑了起来。“因为我是学生啊,自然是任何苦难都比不上考试的。”
“恩。”杨波见她笑了,便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看她皱着个眉头,连茶叶也忘了取,泡了半日的白水,喝的时候才发觉。
庄叔颐看了,只笑得更欢乐了。
虽然杨波早早地关了窗户,这一日夜里,吹了冷风的庄叔颐还是起了烧。
那时杨波已经回去了。大丫鬟月桂值夜的时候才发觉小姐不太对劲,上手一摸,便知道不好,烧起来了。“快去唤太太,小姐发烧了。”
“这……都这么晚了,太太睡了吧。”珍珠来得晚,只觉得月桂大题小做。这点子低烧,在她们乡下便是烧个几天也不妨事的,照样可以下地干活,还用得着惊动太太嘛。
月桂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不经事的丫头。你家里如何,我管不着。但是我是小姐的大丫鬟,你就得听我的。在这里,别说小姐是发低烧,就是小姐觉得身上痒也是大事情。”
说罢,转过头便唤了春梅。“快去喊太太,小姐烧起来了。七符,你去厨房叫你娘多烧些热水来,小姐要用。”
珍珠便傻着眼,看着一众人等慌慌张张地四处去了,然后一大帮子人涌进了这院子。
太太更是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披着一件厚衣裳,便匆匆赶了过来。后头老爷那更是慌张得不行,连鞋子都没穿好,看了便觉得像一场可乐的闹剧。
庄叔颐只觉得自己睡得有些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了众人一眼。“怎么了?已经是早上了?”
“傻丫头。”柳椒瑛本焦急得不行,现在可不被她这傻乎乎的可爱模样给逗笑了。“还早呢。你再睡会。”
“医生呢,还没来?”庄世侨离得远些,还是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才训斥道。
“就来了,就来了。老爷,您这样不行,得多穿些。”柏宇赶紧劝道。“否则我爹回来了,非得骂死我不可。”
“得了吧,你小子六岁就学会上房揭瓦,也没见你爹把你骂死。去拿吧,再给你太太多拿一床被子来,她今晚肯定要睡在这里了。”不得不说庄世侨很了解自家人。
庄叔颐烧了一夜,柳椒瑛便在这里守了一夜,寸步不肯离。庄世侨也没回房去,到这院子的东厢房里凑合了一夜。
这夫妻俩刚失了一个女儿,如今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少一个的。她是他们的命。若是有人想抢走她,便得跨过这俩女儿奴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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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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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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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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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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