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庄志平的腿早已被他打断,便是九尺硬汉也撑不了半步,何况是这等泼皮软蛋。他哀嚎连连,站也站不起来。
杨波的手却像是铁水浇筑出来的似的,将他一百五十多斤的大男人生生架起来,怎么也动不了半分。这简直便是满清的十大酷刑。庄志平不过片刻,便汗大如豆,脸色惨白,连喊也喊不出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清丽的女声。“您好,我是庄亚楠,想问问,我阿爹是不是来府上了?可否让我进去找他?或者您可否帮我通传一声。”
来人便是庄志平的二女儿,年满十八的庄亚楠。
家中父亲顶不起门户,女儿们便比平常人家的要坚强一些。这庄亚楠便是其中一个好例子,除了去女校教书补贴家用以外,还常常扮作男装去些赌场酒馆将自己烂醉如泥的父亲拖回家去。
虽然知道自己的祖父曾是永宁城里大名鼎鼎的人物,三位伯父如今也都在北洋政府里担着职务,但是庄亚楠从不认为那和自家那不成器的父亲是一家子的。
现在父亲又厚着脸皮去人家门上讨饭,她这做女儿的万不得已是绝不愿意来的。她读过几年的书,还是知些廉耻的。只是她现在不得不来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看到那样一个父亲。再臭再脏的,只要是自家的东西总是看起来可爱可亲一些。哪怕是那样不成器的父亲,庄亚楠也绝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
庄亚楠几步上去,便将父亲夺了回来。“阿爹,阿爹,你怎么样了?”
“我们回去吧。”庄志平用尽了仅剩的力气说道。若那庄世侨是用了精神压力的法子治住了他,那这恶鬼一样的男人便是用了身体的痛苦警告了他——莫要打那庄叔颐的主意。
庄志平自己是绝不会反省错误的,他只觉得是老天的不公。他和大哥都是阿爹的儿子,不过大哥是从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托生在了姨太太的肚子里,便要如此云泥之别。
大哥做了大官,享用大宅子,只生到第二个便是男孩……如此种种,在他看来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而他呢,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大清便完了。再想去谋个官职,兜里没几百大洋那是做不到的。至于承续香火的儿子,也是生的艰难。
前头那个,生了四个赔钱货,到第五个才是儿子。后头这个年轻漂亮,可是没嫁妆没身份的,又是连生了两个赔钱货,至今也没让他多一个儿子出来。
可不是云泥之别吗?
庄志平咬着牙,只下定决心,若是将来他得了势,是决计不让他们有半点好的。只是现下有了吊在眼前的萝卜和身后的大棒子,便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吧。
他是吞了这口怨气,可他闺女不肯吞。
庄亚楠几乎是怒火上涌,破口大骂。“还道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欺我等弱小的强盗。我阿爹好好地来,怎地到你家便成了这副模样?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杨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连解释也懒得解释,转身便要走。
庄亚楠怎肯放他走,伸手便要拦他。可那杨波便似是脑后勺长了眼睛,竟避了开来。那庄亚楠一下拦不住,竟松了她爹庄志平,任他倒在地上,冲到杨波前面。
“你这人好生无理?你们打了我阿爹,难道不给个说法吗?现在是民国,不是什么大清。你们若是官官相护,到了那法庭也是无理的。”
庄亚楠挺直了胸膛,愣是不让杨波走半步。护院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将她轰走,可是心里还是忌惮对方那闪着金光的姓氏,没敢上前去。
“谁打你阿爹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红口白牙,便要我家套这么大一顶帽子,真是当不起。”庄叔颐一听动静,便跑来了。
她一把将杨波扯了过来,教训道。“这种人,你理她做什么。地上那一个还不够你受得呀。赶紧跟我回去。”
然后又转过头对着那群护院说道。“吴叔,你们也别看着啊。若是歹人来了,难道也得先问问人家的贵姓,再动手吗?”
“是,三小姐。”护院里领头的立即中气十足地回了话,领着几个护院便要将庄志平抬出去。
庄亚楠瞪大了眼睛,将自家阿爹护住,指着庄叔颐,破口大骂道。
“什么这种人?我庄亚楠行的端坐的正,光明磊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你不过是因生在了主家里才这般神气。若是脱了你这层皮,还不是同我一般,是个人?”
这话是真非假。便是庄叔颐向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从不觉得自己做了大家里的姑娘便比别人家的高贵。
只是这庄叔颐先头好生受了一番气,还是这庄亚楠的亲爹给的,叫她如今怎肯心平气和地与敌人说话。
庄叔颐冷笑着反驳。
“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是因为我命好,做了大家的小姐,生来便是人的模样。不像有些人,便是读书识字,也是行不端坐不正,披着狗皮汪汪叫的大狼狗。”
“你竟敢骂我!”庄亚楠气得撸起袖子便要和她打上一架。
“谁骂你了?”庄叔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难道你披了狗皮?”
“你——”庄亚楠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冲上去便要推搡那庄叔颐。
有杨波在,只有庄叔颐欺负别人的份,还从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伤了她呢。杨波一把便握住了庄亚楠的手,狠狠地向外甩去,只把她逼得连退了几步。
“这里是庄府。”杨波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便叫那庄亚楠彻底熄了火。可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附和声。
“就是。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撒野。”说话人,是来祖宅过中秋的二太太三太太等人。
平时关起门来,二太太和三太太自己两个便要打个不停。但若是别人家的来找麻烦,她们自是会合起来对付别人。
更别提,现在被找麻烦的是被众人放在心间坎坎上的庄叔颐了。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原来是你啊,亚楠。”二太太要是怼起人来,那是刻薄极了。
“我说呢。怎么还有人敢在祖宅大声嚷嚷,也不怕……”三太太紧随其后,用了方小帕子捂着嘴笑道。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直把那庄亚楠羞恼得满脸通红,连片刻也呆不住,架起她父亲便匆匆离去了。www.xiumb.com
说老实话,庄叔颐因那庄志平,对这庄亚楠着实是喜欢不起来的。但是眼下见她被人如此羞辱,又不由觉得她有些可怜。虽是可怜,但是庄叔颐也没为她说话。
二婶婶和三婶婶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若是她去替旁人说话,不是要伤了她们俩个的心嘛。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庄叔颐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这也让庄叔颐冷静下来了。而正也是因为理智重新占据了上方,庄叔颐越发觉得那庄亚楠无辜,不过是为了自己亲爹才站出来,反而受了这一番不该的羞辱。
庄叔颐只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她们便又见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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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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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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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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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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