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衙役的拱卫中,身穿鸂鶒补服图案的知县史泰贵负手而来,官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他如大领导般的环顾四周,打起了官腔,向百姓传达了朝廷的税收制度。
接着,史泰贵重重咳嗽了一声,道:“开始交粮!”
身边的衙役立时高喝:“开始交粮了,一个个来,排好队不要挤!”
另有两个衙役抬着一只方方正正的斛放到了场地中央,示意第一个百姓上来。
交粮的流程还是很简洁的,百姓报上籍贯、姓名后,便开始往斛里装粮称重,以此计算自家完成粮食的份额。
按照要求,粮食必须要堆满斛壁,还得冒尖。
第一个交粮的百姓小心翼翼的将自家粮食倒入斛里,不让其洒出一粒。
待斛已装满,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到旁边,任凭衙役上去检查粮食的成色。
知县史泰贵继续负手,在斛边踱步,他盯着斛壁凝神屏气,甚至微微闭目深思,像是在计算距离和力度,也像是在气沉丹田运气。
“喝!”
突然间,史泰贵出腿了,猛的一脚踹向斛壁,只听嘭的一声,斛间抖动,超出斛壁冒尖的粮食瞬间洒落地上,稀稀拉拉的沿着斛壁堆成一圈。
那名交粮的百姓慌忙去捡,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啊!wWW.ΧìǔΜЬ.CǒΜ
“住手!”
知县指着那百姓喝道:“你懂不懂规矩?这是损耗!朝廷运往太仓的途中的损耗!”
百姓被吓了一跳,连忙悻悻后退,不敢再有所行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衙役收走那部分洒落的粮食。
不仅如此,他还得重新往斛里倒粮,直到重新冒尖,补上洒落的那部分。
这便是著名的淋尖踢斛!官老爷踢出的部分,就是粮损,便如火耗银一样,成为官吏的合法收入。
人群中,朱慈烺冷眼注视着这一幕。
接下来,下一组交粮的百姓继续上,知县史泰贵继续踢斛,且动作越发的熟练。
每一次,他踹出的粮食不多,便面露忧色,每次踹出的粮食多,则满脸欣喜。
当轮到徐盛上前交粮食时,史知县这一脚的力度险些没控制好,斛险些被踹翻了,洒出的粮食更多。
一名衙役指着徐盛道:“愣着做什么,快往里面继续装粮,补上损耗!”
正当徐盛准备将这知县拎过来时,只听人群外一声大喝:“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县衙重地,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几名衙役正在拦着空手而来的一队人,正是都察院那帮人。
“瞎了你的狗眼,此乃都察院御史韩大人,岂是闲杂人!”
韩诚科带着几名官兵拨开衙役,径直冲进人群。
正在琢磨着下一脚力度的史知县,听说都察院的人来了,连忙正了正官服,上前迎接。
“下官汲县知县史泰贵,见过韩大人,不知韩大人莅临,有何贵干?”
韩诚科面沉如水,全然不顾官场上套近乎的路数,直接将一大叠诉状摔在史泰贵的面前。
“史知县,这些都是百姓告你的状书,你自己看吧!”
史泰贵惊慌之余捡起几份诉状,仔细阅读了一遍,随即面色稍松,笑道:“下官一没贪赃,二没豪夺,何罪只有啊?”
韩诚科冷笑一声道:“你公然掠夺百姓粮食,正如眼前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不成?”
这突发状况,让朱慈烺即时收手了,同时暗暗的观察事态的发展,看看都察院是怎么处置的,自己举荐的韩诚科又是怎么办事的?
韩诚科的突然发作,使得史泰贵身子一震,当下非常不满。
大家都是七品官,你横什么横?都察院监察御史了不起吗?
见他存心来找茬,完全不给自己面子,史知县便不似刚刚那般奴颜婢膝,反而变得镇定自若。
“哈哈哈!”
史知县大笑几声,道:“韩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本官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哪来的公然掠夺百姓粮食?”
“规矩,你按的是哪里的规矩?”韩诚科逼问道。
前来交粮的百姓们,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个朝廷命官在现场撕逼。
这么多人双眼灼灼的看着,史知县很愤怒,他喝道:“韩大人,你休要在此聒噪,本官犯了大明律的哪一条了?”
眼下人多,史知县不方便直言这是官场的规矩,这些粮食都是朝廷默认的合法收入!
连当初的内阁三杨、徐阶、张居正等明相,都是靠这玩意的收益养活自己的,甚至历代皇帝都是认可的,自己怎么就犯法了?
按照史知县的猜测,韩诚科这傻缺,就是他妈的来没事找事的!说不定想捞点银子!
只是,这方法也太过拙劣了吧!
然而,韩诚科并没有被吓到,而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史知县,今日你事涉与民争产,本官会如实上报院长,在都察院彻查清楚此事之前,还请你委屈几日,暂定一切职务到后衙休息!”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喝彩声,其中不乏有夸赞韩大人是“韩青天”的美誉。
百姓们不懂那些弯弯绕子,他们只知道,有个姓韩的官敢指着知县老爷的鼻子,让他停职待办!
这话使得史泰贵心里一片冰凉,预感告诉他,这姓韩的来者不善,会不会是某个“政敌”派来扳倒自己的!
想到这一点,史泰贵内心转过许多念头,开始耐心的讲道理,斟酌着解释。
哪曾想,韩诚科竟然当众喝斥:“废话少说,来人呐,将知县带入后衙看起来!”
人群中,朱慈烺饶有兴趣的看着韩诚科的表演,暗道:“朕果然没看错人,都察院就得要这种人办差!”
史泰贵心里大骂韩诚科不识抬举,一时怒火上涌质,问道:“我乃朝廷命官,一县父母,以你区区都察院监察御史,只怕还没有权利限制本官的人身吧?”
韩诚科哈哈大笑,随即目光转寒,正色斥道:“当天圣上曾有明令,都察院监察百官,整肃风气,有大事须上奏圣裁,小事则可临机立断!”
“你一介区区知县,坐下这等污垢之事,以为有资格污上圣听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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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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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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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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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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