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婢女。
“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
那小丫鬟本就是为自家主子来排队的,短暂的怔愣之后,怒了。
“小蝶姑娘,她是谁,她凭什么买香不排队?”
小蝶微微拧眉,没好气道:“你没听见吗?夏姑娘是我们主子的妹妹,是自家人,她进自家店排什么队?”
这事也是夏知意和甘三娘商量的,她并不想让人知晓她也是醉花阴的老板,所以她便和甘三娘在外以姐妹相称。
另外,天澜十八香若是经过甘三娘的手推出去更有说服力,于醉花阴来说也是最好的。
“夏姑娘,你快进去吧,主子早起就在念叨你呢。”小蝶又说道:“今天店里客人比较多,就劳烦夏姑娘你自己去后院了。”
夏知意连连点头。
“你去忙你的,不用理会我。”
小蝶走后,宁芝芝瞪着眼睛看着夏知意。
“你不是开了个点心铺子吗?什么时候和甘大师关系这么近了?”
在她的记忆里,夏知意好像并不认识甘三娘,至于回到夏家,成为一个农家女,更没机会认识甘三娘了。
夏知意笑眯眯的看着她。
“说起这个,你倒现在还没光顾我的如意斋吧?”
宁芝芝脸色微微泛红。
“你做的点心能吃吗?”
夏知意骄傲的抬起下巴。
“我做的点心甘姐姐都说好吃呢。”
宁芝芝不信的扭过头去。
夏知意拉了宁芝芝一把。
“走吧,你不是来买香料的吗?”
“我才不是来买的,我就看看而已。”
宁芝芝轻哼一声,走了进去。
夏知意在门外一众人的羡慕中走近了店里。
一进店,夏知意发现店里又多了四五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她们各口齿伶俐,正细细的在给那些进店的夫人们讲解着。
态度温和,不卑不亢。
不同于天香楼那种菜市场,这里的买卖进行的都很和谐。
宁芝芝看着那些贵妇人,小声的说道:“临颍郡的太守夫人、三安城首富家的小姐、轻衣侯家的孙小姐......乖乖,果然所言非虚,甘大师接待的都是这种贵人。”
外面的几个夫人夏知意也有认识的,虽然在外面有心理准备,但现在亲眼看到她心中同样惊讶不已。
若是长久做下去,想必以后她醉花阴的收入定然会比如意斋的高。
后院是甘三娘的私人地方,夏知意也只好将宁芝芝托付给了甘三娘的另一个侍女小云。
“小云,这位是我朋友,稍后可否麻烦你帮她介绍一下香料?”
小云笑着说道:“夏姑娘说的哪里话,这点小事算什么,您快过去吧,主子都要在后院烦死了。”
夏知意看向宁芝芝说道:“甘姐姐那边还有点事,你就跟小云去吧。”
宁芝芝听到这,也不好反驳,跟着小云走了。
夏知意七拐八拐的走到后院。
这里竹林幽幽,轻纱飞舞,凉风吹过,飒飒送爽。
她刚走到醉花小筑的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长吁短叹。
“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对?到底哪里出了错?”
夏知意闭上眼睛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着的淡淡清香,而后笑着说道:“总体是对的,但甘姐姐是不是又忘了加沉香?”琇書網
紧接着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道激动地声音。
“是啊,我怎么又忘了加沉香?”
夏知意推门走了进去,就见甘三娘正在小心翼翼的带上手套将一小碟沉香放到了碾磨香料用的石舂里,可不想手一歪,一小块指甲大小的沉香掉在了地上。
甘三娘满脸挫败。
“怎么又这样?”
夏知意上前将丁香捡起丢进了石舂里,笑道:“甘姐姐一向对沉香过敏,怎么不让小云过来帮你?”
知道甘三娘过敏还是她初次来的那日她无意中将柜台上的一块沉香撞在了地上,甘三娘惊叫一声,避如蛇蝎。
说起来也是好笑,明明她对沉香这种常用香料过敏,偏偏却成了制香大师。
可转念一想,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无所畏惧,也是很值得别人钦佩的。
甘三娘拿起石杵细细的在石舂里碾磨了起来,一边说道:“她不晓得我哪样香料用多少,有时候还会耽误我,我就打发她去了前面......对了,刚刚你若是不说,我只怕还得倒腾丹皮、甘松,我还以为是那两种放的剂量不够。”
夏知意笑道:“甘姐姐若是下次害怕自己还忘记,就将丁香放在自己手边,省的又记不起来了。”
对于一些过敏的东西,人都会潜意识的规避。
就好像甘三娘,她也是一样的。
甘三娘连连摆手。
“我可不要,不然稍微碰一下,我又要浑身起疹子,丑死了。”她又拉着夏知意来到提炼香精的锅炉前,将一小碗绿色香精递了过来。
“知意妹妹,你闻闻我做的梅花引怎么样?”
夏知意轻轻嗅了嗅,点点头。
“一股淡淡的梅花冷雪的味道,我觉得这道梅花引算是成功了,不加丁香也可以。”
上次她不但给了甘三娘折花令的方子,又写了一张叫做梅花引的方子给她研究。
甘三娘认同的点点头。
“没了沉香这一味,味道是淡了点,但也很有意境,不过我的想法还是先复原一下古方,两个比较一下,哪个味道更好留下哪个。”
二人又聊了一会香料的事,夏知意才说道:“甘姐姐,我看醉花阴的生意挺好,我想着最近就将如意斋开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多的贵妇人,稍微买些点心,就不是清水镇能比的。
甘三娘放下手里的香料。
“好啊,我这地方不算大,那些来这里买香的夫人小姐一个个身娇肉贵的,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我听小云说隔壁茶馆的东家要搬走,店铺想盘出去,倒是很适合你的如意斋。”
夏知意眼前一亮。
“好,我这就去问问。”
永宁县不比清水县,铺面很贵,最后夏知意以八百两的价格盘下了醉花阴隔壁的店。
好在这家店原本是茶楼,用作卖点心,倒是省下一些装修包厢的银子。
只不过在人员安排上她一时犯了愁。
一路上夏知意都在琢磨人员的安排,可到底也没有决定下来。
时辰尚早,她带着夏怀瑾回了如意斋。
还未走近,就见一对庄户人打扮的夫妇跑到了门口,尖声哭喊。
“如意斋草菅人命了,谁来管管啊。”
“黑店啊,我好好的女儿就这么不见了。”
很快店里周莉率先走了出来。
她皱眉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如意斋哪里是黑店。”
紧随而来的周欣也低声唤了一句。
“就是,大伯、大伯娘你们有话咱们进来坐下好好说。”
聂氏啐了一口。
“呸!坐什么坐?我家圆圆被如意斋弄丢了你们都不关心,反倒胳膊肘往外拐,你们两个没心肝的!”
周金泉也怒斥道:“小妹,我家圆圆当初可是跟你们一起来这如意斋的,可都三天了,她都没回家,你们不关心她,反倒关心别人,你们还是不是周家人?”
苏远溪恰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这一幕,他抬脚就要冲过去,夏知意一伸手就拦住了他。
“让开,你别拦.......咦,东家?”苏远溪满脸惊讶。
夏知意远远的看着周欣和周莉,静静的说道:“先不急。”
她要给清水镇的如意斋找个合适的管事,这一个月来,她发现周欣这个小姑娘温良恭顺,做事进退有度,就是有些不善言辞,所以她一直也在犹豫。
周莉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大哥你说什么,圆圆不见了?”
周金泉怒道:“你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小姨是怎么当的!她跟你们来这黑店上班受委屈不说,人还没了,今天找不到人,我跟如意斋没完!”
周莉听自家大哥说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哽咽着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氏不着痕迹的给了周金泉一个眼神。
“你还愣着做什么,冲进去,将圆圆找回来!”
周莉红着眼睛说道:“大哥大嫂你们不要乱来,你们想找圆圆没问题,但现在店里还有客人,惊扰了客人谁也担待不起。”
“去你的!”
周金泉推开周莉就要往里冲。
“我看谁敢!”
话音未落,众人就见秦红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一脚蹬翻了周金泉。
“哎呦!”
周金泉在门前摔了个狗啃泥,一身的狼狈。
聂氏开始撒泼。
“杀人了!如意斋杀人了!”
“救命啊,黑店啊!”
“夏知意那个贱人谋财害命了!”
尖利的女声将店里的客人和伙计都引了出来,聂氏再接再厉,哭嚎的更凶了。
眼见不断有百姓驻足,议论纷纷。
周莉几次相劝,可聂氏打定主意要坏了如意斋的名声。
“你们闹够了没有!”
一道不耐的声音打断了聂氏的哭喊和周金泉的哀嚎。
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了周莉身旁那个面容沉静的少女身上,只见她紧绷着脸,腰背挺得很直。
苏远溪也愣愣的说道:“周欣这小丫头一向说话都很温和,今儿这是怎么了?”
夏知意弯了弯唇角。
“且看着吧,她可不是周圆比的上的。”
她早就看出来了,虽然周欣沉默,但却是个内秀的姑娘,平日里不愿与周圆计较,所以很多时候将风头都让给了周圆。
聂氏愣住了。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大伯娘!”
周金泉也瞪着周欣,恨不得吃了她。
周欣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大伯、大伯娘你们口口声声说姐姐三天前丢了,可你们难道不知姐姐七天前就被东家解雇了?”
周金泉瞪大双眼。
“你放屁!你姐姐没丢之前还每天来镇上做工呢!”
聂氏是知晓自家女儿的情况的,她今日前来也是听从女儿的安排想要敲如意斋一笔。
当听到周欣当面这么质问开始有些慌,但听到丈夫这么说,心里又有了主心骨。
“没错,圆圆每天来上工村里有很多人是知道的。”
周欣皱眉说道:“大伯娘,你该知道姐姐一向好面子,她又怎么会愿意让人知晓她被东家解雇了。”
所以她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周圆被解雇的事。
“你胡说!你这死丫头都能在这做工,你姐姐怎么会被人解雇?”聂氏拔高了音调,话里满是对周欣的不屑。
周莉看不过去最疼爱的外甥女被人这么说,低声说道:“大嫂,欣欣说的不错,圆圆早就被解雇了,店里的人都知道,就连店里的一些顾客也知道。”
聂氏恨恨的瞪了周莉一眼。
“就算早就被解雇了,可圆圆失踪跟如意斋也脱不了干系!定是如意斋让我家圆圆受了委屈,不然她也不会失踪这么多天!”
周圆淡淡的说道:“大伯娘说的好没道理,东家是个宽厚的人,姐姐被解雇都是姐姐自己偷奸耍滑怨不得别人,至于所谓的委屈,在如意斋更是不曾有过的。”
“死丫头,你胳膊肘往外拐!今天我就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周金泉抬手就想给周欣一记耳光。
啪!
一道响亮的声音过后,夏知意就见周莉挡在了周欣前面,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她攸的沉下脸来。
“苏大哥,去衙门一趟,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远溪也早看不下去了,转身向着驻守在清水镇捕快们的宅子去了。
“小姨!”
周欣大惊,她抬起头,怒视着周金泉。
“大伯,你倚仗长辈身份打我,我没意见,可你不该打小姨,她做错了什么?”
周金泉心里也有些心虚,但还在拿乔。
“谁让她扑过来的,怪的了谁!”
周欣将周莉推给秦红绸,而后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大伯、大伯母你们口口声声说姐姐丢了,不去找衙门帮忙却来这里闹事,我道怀疑你们到底是担心姐姐多一点,还是更想来这里闹一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抹黑如意斋,污言秽语辱骂东家,肆意虐打小姨。”
“三件事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你们也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件事没完!”
周欣从小和周圆一起长大,很多时候她对周圆的了解,甚至比聂氏和周金泉这对夫妇了解的更多。
她看向一旁的红绸说道:“红绸姐姐,你有功夫劳烦你去找一趟捕快,就说有人在如意斋门前闹事,让他们快些来。”
“好,我这就去!”
周金泉慌了。
“死丫头,你敢!”
聂氏也怒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连周莉都有些不赞同。
“欣欣,你大伯和大伯母也只是担心圆圆,我被打一下没什么的。”
周欣摇摇头。
“小姨你糊涂!你以为他们今天来是冲着咱们来的?是如意斋!今天她们闹一场走了,可如意斋的名声怎么办?东家可以跟我们当姐妹,但我们不能得寸进尺。”她看向周金泉和聂氏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周家挑起来的,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那以后没完没了,如意斋也就别想做生意了。”
一番话让周莉神色讪讪,再也没办法将喉咙里的劝告说出来。
夏知意拍了拍手。
“我果然没看错你。”
周欣闻声抬头。
“东、东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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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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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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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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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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