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苏陟升任扬州府通州知州,在长平巷置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宅邸,对门便是陆府,素日里多有往来。后来苏陟擢迁,陆大人也带了妻儿奔赴任上,两家就渐渐断了来往。
苏鹤清就是那时候和陆钦怀结识的,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同在学塾读书,中间虽没有再见过面,却一直都有书信来往。前些日子陆钦怀写信说他父亲升迁,不日就会来到京城,今儿苏鹤清被同窗邀去爬山,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陆钦怀,就一起来了椿树胡同。
陆钦怀过来苏府是想拜访苏陟的,听小厮说苏陟在苏老夫人院子里,苏鹤清正想带了他过去安僖堂请安,问柔嘉:“我和陆兄去祖母那里,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陆钦怀也看着柔嘉,就见她就摇了摇头:“我刚从祖母那边回来,还要回屋练字,哥哥和陆大哥一起去吧。”说完作了一揖,带着紫芝和菱角往棠棣院的方向走了。
陆钦怀在后面望了一眼粉色的背影,和苏鹤清去了安僖堂。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苏老夫人望着二儿子,冷声说道:“齐姨娘给你吹了什么风,叫你这么着急慌忙的都找到老身这里来了。”
“母亲,你不知道柔嘉她……她闯了大祸,竟还想瞒着咱们。”苏鹤清想到齐姨娘给他说的,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蹿上来不少,这些日子他还以为三女儿变乖了,没想到如今竟把永宁郡主都得罪了。
“那你可问过柔嘉是怎么得罪永宁郡主的?”
这还用问吗?苏陟有些不明白的望着苏老夫人,说道:“柔嘉一向跋扈不讲理,定然是哪一句说的不对得罪了郡主。”
“齐姨娘就是这样给你说的?”苏老夫人抚了抚额,叹气道:“你还是做官的人,也判过不少案子,却连问也不问就给人定罪了。柔嘉的确有错,那也是之前做的不对,才种下了如今的祸事。”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老夫人就把苏柔慎和她讲的那些都给苏陟说了一遍,苏陟虽是惊讶,却低声说道:“这不还是柔嘉的错,母亲怎么还生起儿子的气来。”
苏老夫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喝了半盏茶水才道:“我是气你不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就胡乱听信了她人之言,给你的亲生女儿定罪。”
苏陟半天无言,许久才道:“……那母亲说这事怎么办?”
苏老夫人也没想过这件事竟得罪了永宁郡主和太后娘娘,说到底也不过是小姑娘的倾慕之情罢了,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太后娘娘真因此怪罪了他们苏家,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难不成还要他们把好好的一个女儿打死不成?
“即便没有这事,咱们苏家也早就得罪了太后娘娘,这几年端王在朝堂上拉拢了不少大臣,你当是做什么,你大哥明里暗里也遭了不少排揎,我就只怕太后娘娘会先拿柔嘉做法。”
苏陟看了苏老夫人一眼,正要接话,珊瑚打着帘子进来回禀道:“二公子带了一位姓陆的公子过来,说是给老太太和二爷请安。”
陆钦怀父亲陆徵文擢升为正三品户部侍郎,前些日子还托了苏陟在京城置办宅子田产,苏老夫人就叫珊瑚把人请进来,又和苏陟说道:“……这件事等你大哥回来再说吧。”
柔嘉回到屋子里解下斗篷,紫芝连忙接过去搭在衣架上。小丫头端着铜盆进来,柔嘉洗了手把字帖拿了出来,坐在炕上练起了字。她这些日子已经写了一摞澄心纸了,紫芝觉得稀罕都收在了多宝格上。
约莫练了一个时辰,柔嘉才放下了墨笔。太阳已经下山了,窗棂上糊了一层明纸,柔和的光芒投进来,打开窗屉往外看去,只见天边被晚霞染的红灿灿一片,看来明儿一准又是个好天。
这就要过年了,棠棣院被丫头婆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廊檐下的灯笼也都换成了红纱,远远能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鞭炮的声响。
柔嘉心里想着林氏,换了一身衣服去了瑞庆堂,屋子里掌了灯,林氏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正靠着窗看账册,常顺家的站在一旁,旁边还有一位身穿酱色挑染布棉袄的妇人,是外头帮收租金的谭妈妈。
林氏是独女,当年她嫁给苏陟,林千户夫妇也陪嫁了不少银两,远在永昌的田庄铺子都带不来,也都折算成了银两,一并叫林氏带到了苏府,在京都近郊置了几块宅邸田庄,还有两家沿街的铺子。
林氏看到柔嘉进来,就笑着朝她招手:“柔嘉,过来这儿坐。”
谭妈妈是林氏的陪嫁,她常年住在外头,一年来苏府里也不过四五次,上一次见到柔嘉还是去年年底。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柔嘉,面露惊讶之色,谄笑着和林氏说话:“这位是三姐儿?我去年见她时还没有抽条,一年不见却是长高了不少,也越来越好看了,这相貌这气派倒比那世家出身的小姐还要出挑几分。”
林氏眉开眼笑的,说起玩笑话来:“你这张嘴每回都跟吃了蜜似的,你何曾见过世家的小姐?”
谭妈妈就道:“老奴虽没有见过,但见三姐儿这天仙般的人物,想着便是那公主郡主的也能比得。”说着朝走过来的柔嘉行了一礼,柔嘉便朝她笑了笑,坐在了罗汉床上。
这谭妈妈说话虽是荒诞不经了些,却能让心情郁结的林氏笑出来,倒也是她的功劳了。
林氏只认得几个大字,账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看得她有些头晕,从前都是苏柔慎帮着她看账本,去年年底田庄庄头和谭妈妈送来的账册,她看了半个月才算看完。
林氏翻了几页就嫌烦了,把账册递给了柔嘉,又问起谭妈妈沿街铺子的事来,直到外头天黑了,齐姨娘过来给林氏请安,谭妈妈才出了府。
齐姨娘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棉袄,梳着乌黑油亮的圆髻,头上只簪了两支素银茉莉顶簪,纤细的手腕上带了一对水透碧亮的翡翠镯子,成色极好。林氏的目光也落在了镯子上,齐姨娘就说道:“这是今儿老太太赏的,太太若是喜欢,妾身就把镯子转送给太太。”xiumb.com
林氏看到齐姨娘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就上火,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还缺你这一对镯子,自个带着去吧。你如今有了身孕,也是有功劳了,以后也不必日日过来我这里请安。”
齐姨娘卑弱的说:“为老爷绵延子嗣本来就是妾身应该做的,妾身出身低微,后来得以嫁给老爷,也是太太开恩,太太的恩情妾身永不敢忘,岂敢再逾矩。”
“不敢逾矩你也逾矩多次了。”林氏忍住怒气,不悦的道。
她想起中午苏老夫人和她说的,不管齐姨娘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抱到瑞庆堂养着,心情才算舒畅了些,起身去了西次间摆饭。
柔嘉送了齐姨娘出去,走到穿堂前才停下,说道:“姨娘一定很失望吧!”
“妾身有些听不懂三姑娘话中的意思。”齐姨娘满面笑容的,倒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柔嘉就也笑了笑,道:“我不管姨娘听不听得懂,只是告诫姨娘一声,莫要拿所有人都当傻瓜了,柔淑还是个孩子,姨娘若不想毁了她的前程就最好放聪明一些。到底在这个家里,还有老太太、太太,姨娘身为妾室,本分点总不会有错的。”
齐姨娘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望着柔嘉的眼神中带了点迟疑。苏柔嘉,她真的是苏柔嘉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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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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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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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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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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