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养心殿内的人,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人家一家人都要被迫分离了,咋地,还不行人家好好团聚几天了?
决定离开很容易,但是真的要离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家子人,牧莹宝是最忙的那个,身穿便装的辉哥陪着她,去医学馆交代安排以后的事,还要去药司局叮嘱几样新研制的药的炮制事项。
罗春荣那边是暗中去的,为了就是不想旁人知道,那产业她也有份,更是为了罗春荣母子的安全。
乔七在京城是熟脸,所以他不能留下,也要一起走,所以已经嫁与他为妻的芸豆就为难了。不想跟丈夫分开,又不放心罗春荣母子。
还是牧莹宝让芸豆跟乔七离开,另外安排了无影门的人帮罗春荣打理商行和铺子。
白天在外面忙处理这些事,晚上回到养心殿,还坚持给辉哥做了烤鸭,腊肠。虽然这些已经教会了齐大厨,牧莹宝还是想亲手做一些给儿子吃。
还做了冰糖葫芦,放在冰窖里,辉哥说想母亲的时候,就去取一串来吃,听得牧莹宝心酸。
这九天的夜晚,牧莹宝都是跟辉哥圆哥睡一个屋的,先是讲故事,等把小家伙讲的睡着了,娘俩又开始聊天,回忆在幽城的日子,回忆往日的点点滴滴,再讨论一下将来。
情绪到了的时候,娘俩再哭一会,哭累了就睡觉。
养心殿的人已经习惯了这娘俩第二天早上,红肿的眼泡,把个薛文宇心疼坏了,就纳闷的问陶老爷子,一个人究竟有多少眼泪,从哪儿来的,怎么这娘俩可以天天晚上都哭一场!
老爷子说,这么深奥的问题你要去问自己媳妇去,她不但知道人的眼泪是从哪里来的,还知道为啥是咸的。
薛文宇还真的就去问媳妇了,可惜媳妇忙的根本就顾不上他,好吧,反正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想问什么都可以,薛文宇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再不想分别,还是要走的,牧莹宝觉得再不走的话,满朝的文武百官可能要暴走了。
他们的明君居然九天不上朝啊,可把他们吓坏了,九天不上朝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国公爷夫妻走了之后,他还是不上朝啊。
最最可怕的是,万一皇帝偷摸的跟着走了呢?
所以啊,牧莹宝赶紧狠下心敲下了出发的日子。虽然牧莹宝不迷信,却还是信了出门三六九,选了阴历九月初六。
这一天,天气晴朗,养心殿外一大排的马车。
带车厢的,还有装满货物的。
不过,马车上装的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辉哥命人赶制的烧烤架,烤鸭炉,以及花大厨要用到的,作料,食材。
马车上的笼子里还有一只芦花鸡,那可不是带着路上炖的,那是圆哥的宠物小花。
辉哥问过弟弟,想要啥,圆哥说想把那只鹤带走,牧莹宝当时就拒绝了,对圆哥说,咱们都走了哥哥本来就很寂寞了,还要把哥哥最喜欢的鹤带走,这样是不对的。
圆哥立马就跟哥哥道歉,说自己没想到这一点请哥哥原谅。
辉哥哪里会怪他,坚持想把那只鹤送给弟弟,说可以定制个笼子,防止那只鹤丢了。
牧莹宝还没开口,圆哥自己就说了,鹤留在哥哥这里,他想哥哥了来看哥哥,也就能看到鹤了。
这不,一大早起来,圆哥还特意去跟鹤道别,还给鹤拎了一桶小鱼。
“儿子,你这九天陪为娘跑来跑去的,是不是比上朝还辛苦啊?”大门口,牧莹宝看着面前的少年说到。
辉哥笑了笑:“可是这九天对于儿子来说,是最幸福的啊。”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说,以往都不幸福了?”牧莹宝故意抓他话中的漏洞。
辉哥很是委屈:“母亲,你都要走了,还欺负儿子啊。”
“对呀,欺负儿子是我快乐的源泉啊。”牧莹宝笑嘻嘻的说到。
站在马车边上的薛文宇,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那根本就不像是要别离,聊起来没完没了的娘俩,暗暗叹口气。
多聊会儿也没啥,反正也不着急赶路,薛文宇怕的是,等下媳妇要上车,真的要启程的时候,这娘俩不会又要哭了吧。
想想可能性应该不大,娘俩在一起九个晚上了,眼泪也流的差不多了吧!
辉哥也抬头看了看天,时候确实不早了,再这样耗着母亲,可能母亲傍晚的时候就赶不到驿站休息了。
“母亲,时辰不早了,启程吧,路上注意身体,空的时候一定要给儿子写信,安顿好了也要尽快告诉儿子一声,儿子想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辉哥不舍,却也不得不主动开口,这样令人难过的话,还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来说吧。xǐυmь.℃òm
牧莹宝点点头,没了先前的嬉笑,开口只有一个字:“好。”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伸开双臂,辉哥就扑进怀中,即将离别的母子俩,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涌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薛文宇和陶老头对视了一下,又转开了头。
“丫头,既然舍不得辉哥,干脆带他一起走吧。”老爷子狠狠心开口了,再这样下去,天黑也出不了这皇宫了。
“祖父,这种情景你还开玩笑合适么。”牧莹宝边哭,边质问,边松开了怀中的辉哥。
“儿子,我们真的要走了,你记住了,你是有父亲有母亲的,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不要自己死扛着,记得告诉我们。”牧莹宝再次叮嘱着。
辉哥使劲点头,用袖子抹去眼泪:“儿子记住了。”
牧莹宝狠狠心,转身抬脚上了马车,坐下后,却连车窗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看见辉哥的模样,就走不了了。
薛文宇伸手拍了拍辉哥的肩膀,又跟站在辉哥身后的洛逸点点头,翻身上马,一声令下,车队就启程了。
辉哥没有追着马车跑,也没有送到城门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车队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中。
这一站,就站到了黑夜降临,没人敢来劝说,洛逸就在边上陪着,什么都不说。
马车驶出了京城,路上很多老百姓都知道这是国公爷夫妻离开,虽然具体怎么回事都不清楚,但是,他们知道,现如今能过上富裕平安的好日子,不只是有个好皇帝,还有国公爷夫妻。
百姓们蜂拥追着到城门外,有受过牧莹宝恩惠的人,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跪拜,祈祷菩萨保佑他们一路顺风平安,保佑他们平安百岁。
车厢里的牧莹宝,在自家男人怀里闷声的哭。
“别闷着哭,想哭就哭出声。”薛文宇心疼坏了,眼睛也红了。
牧莹宝哭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来,抽搭着问:“圆哥呢?”
薛文宇想逗她说,怎么,现在终于想起来咱还有一个儿子了?
可是又怕媳妇不哭了,自己再给挑起来继续哭可怎么整,赶紧老实的告诉,圆哥在南珠她们马车上。
“咱以后想儿子了就回来。”休息了片刻后,牧莹宝很是正式的对薛文宇说到,
薛文宇怔怔,忙说:“好,想回就回,看咱自己的孩子,看谁敢有意见。”
“那你说,咱们离开了,大哥他收到信后,会不会留人手在这京城?”牧莹宝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大哥是为了守护她,才带着帮中兄弟到京城的,现在她离开京城了啊。
薛文宇看了看媳妇:“放心,北珠还在咱的手中,他不留人在京城,咱就让他打光棍。”
牧莹宝点头,随机反应过来了,抬手捶了他一下:“人家说正经的呢,你开什么玩笑。”
薛文宇把媳妇搂入怀中,轻声的哄着:“莹宝你莫要难过,不是说过的么,真正的一家人,即便不在一起,心也是在一起的。
咱们离开京城,也不是不管儿子了,还能继续帮他啊。”
“这些我都知道,就是忍不住的难过,我会好的,不会一直这样,咱辉哥也会好起来的,毕竟是咱俩教导的孩子啊,怎么可能那么不堪一击。”牧莹宝的心情现在轻松了些。
难过的时候,大哭一场果然是可以减压的。
虽然早几年前就已经安排日后离开的事,但是具体在哪里定居,还没有真正的定下来,两口子商量,边走边看,遇到喜欢的合适的地方就留下来。
虽然此次远行不着急赶路,可是他们的行程速度真的是很慢的,遇到山林就看看,有蘑菇的话停车扎营,集体采蘑菇,收拾晾晒腌制,顺便抓几只野鸡来个炖蘑菇。
途径城镇小村,也会停一下,摆个摊行医给人治病看诊。
在京城皇宫里的辉哥,每天下朝后看了母亲那边传过来的信后,就会在地图上找对应的地点:“咦?这都走了几天了,怎么还是走到这呢?”
回到养心殿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齐大厨听见动静就赶紧出来告诉,今个吃野鸡炖蘑菇。夫人差人送来的。
次日,回到养心殿,就见齐大厨的帮手在院子里的大铁锅里用沙子炒榛子,地上还晾晒着一大片的松塔,还有散落出来的松子,没等辉哥问,人家就禀报道,这是夫人今个差人送来的。
辉哥蹲在地上,扒拉着松塔,闻着炒榛子的香味,眼泪流着流着就笑了。
母亲父亲是离开了,可是,又好像就在他身边。
一转眼,冬天就来了,牧莹宝一行人依旧没有在哪里安家,就是一直朝前行,冬天没有蘑菇和坚果采摘了,行程的速度也不见快。
遇到结冰的湖面够大,下车安营扎寨,夫人要在这里教小公子滑冰。
于是,一堆人忙而不乱,搭帐篷的,上山打野味了,搭灶台的,薛文宇亲自到湖面上查看湖面是否冻结实了,冰尘是否够厚。
然后牧莹宝带着全副武装的圆哥,穿上她画图找人打制的溜冰鞋,牵着圆哥的手,耐心的教他滑冰。
晚饭后,玩累的圆哥被北珠抱到自己帐篷里去了。
第二天圆哥醒过来的时候就会问,咦,我怎么在这里呀,昨晚明明是睡在父亲的帐篷里啊。
开始还都逗他,说他梦游自己走来的,后来糊弄不了,直接问他想想当哥哥,他想了想,说当然想了,当了哥哥就不是最小的那个了。
牧莹宝已经从跟辉哥别离的伤感中走了出来,分开又怎么样,只是距离的问题,根本就影响不了她根辉哥的母子情。
每隔三五天,就能收到辉哥的信。
“咱辉哥真的长大了。”牧莹宝枕着自家男人的大腿看着信,很是欣慰。
“长大个屁,站着比你都高了,还撒娇要跟你一屋睡说什么悄悄话,这也就是咱们身边的人嘴严实,不然传出去的话,让那些文武百官怎么看他,怎么想他。”薛文宇想起来翻后账了。
牧莹宝一听就不乐意了,伸手就掐他:“你还是父亲呢,有你这么说儿子的么?平日里他也没那样过啊,不是咱要离开了,他才那样的么。”
嘶,被拧痛的薛文宇,疼的直咧嘴,他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想到儿子在媳妇心里的位置比自己靠前,心里就点点不舒服。
尤其是,以前一个儿子是这样,现在俩儿子了他感觉自己的排名又往后挪了。
有时候,想到若是再生一个的话,自己岂不是还要往后挪?
都说多子多孙有福,薛文宇只要一脑补,一大群孩子围着她,他都挨不到媳妇的边,就会觉得,干嘛想不开生那么多呢,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牧莹宝忽然起身,掀开帐篷的门帘子,对着北珠帐篷的方向喊,让圆哥回来。
“哎哎哎,他在那边玩的好好的,喊回来做什么,说好的二人世界呢?”薛文宇抗议着。
牧莹宝就拽着他往外推:“你出去,今天没有二人世界,我要跟圆哥说悄悄话。”
薛文宇刚要说她说话不算话,就听见腿边有个童音:“对,父亲你出去,我要跟母亲说悄悄话,你去找曾祖父去吧。”
“儿子,你再这么不懂事,为父就把你扔山上喂狼去。”薛文宇随口说到。
“母亲,父亲说要把我扔山上喂狼去。”圆哥吓得眼泪汪汪,哇的哭了。
“薛文宇,你懂事,你懂事你吓唬孩子。”牧莹宝也恼了,左看右看,铁钳子?算了,抓起烤在炭火盆上的一只鞋,就奔着薛文宇拍过去了。
薛文宇一看,媳妇这是真急眼了,撒腿就跑。
于是,各个帐篷里的人听见动静都走了出来,就看见,夫人拿着一只鞋,追着主子打。
但是,没有人担心,也没人有上前劝阻的意思,反而都是笑盈盈的看着,还有人回帐篷里抓了一把刚烤熟的花生,分给边上的人,边吃边看夫人打主子的戏码。
白色的世界里,两个身影追逐打闹,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没多久夫人就被主子搂在怀中了,然后,咳咳,开始咳咳,非礼勿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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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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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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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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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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