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错愕、来不及收敛的沮丧委屈、看到俞肆染时的惊喜、加上微红的眼眶……
像极了一只因为丢了胡萝卜蹲在黑暗角落里暗自伤心的小兔子,一抬头就看到了兔妈妈捧着一大框胡萝卜来安慰他的场景。
可随后他又反应过来俞肆染的问话,眼中的那一丝惊喜又暗淡了下去,垂头闷闷地道:“又被你发现了。”
俞肆染被他突然之间这么见外给无语到了,要说她发现的大佬的小秘密和小缺点还少了?
之前不见他扭扭捏捏躲躲藏藏,这会儿怎么不好意思起来?
她走到萧哲身边的地垫上坐下来,和萧哲肩并着肩,看着他选的训练室的这个角落,足够隐蔽足够安静,连雨声都听不真切,是个“好地方”。
“所以,你姑姑到底会不会来接你?”她问萧哲。
萧哲实话实说道:“她来过电话了,正在往这边赶。”
俞肆染道:“那我陪你一会儿。”
萧哲感受到身边传来了淡淡的温暖,从骨头缝里冒出的寒冷和害怕瞬间被这股温暖驱走了大半。
他想:要是她能一直陪着自己就好了。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一直陪着自己这样一个糟糕的胆小鬼呢?
连雨都害怕的奇葩,她一定是第一次见到吧!
“要不要练练胆儿?”他听俞肆染问了句。
萧哲愣了下,练胆儿什么的,本来是他追求勇敢的表现,俞肆染好像一直不太赞同的样子。
这会儿他不敢去练,俞肆染却要帮他练了。
两分钟后,萧哲被俞肆染拉到了靠近门口能够清晰听见雨声的地方。
两人依旧是肩并肩地坐在靠近角落的墙边。
俞肆染转头观察萧哲的反应,只见他嘴唇微微泛白,身子抖得还不太明显,应该是在极力忍耐着心里的畏惧。
俞肆染问:“冷?”
萧哲道:“还、还好。”
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俞肆染利索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萧哲身上,只是男女体型的差异让这件衣服没办法把萧哲全部包裹起来。
而拳馆里又没有被褥毛毯之类的东西,俞肆染便往萧哲身边靠了靠,让两人之间肩膀紧挨着肩膀,同时对萧哲道:“你靠过来点儿。”
萧哲一边哆嗦一边默默往俞肆染身上靠,控制不住的心跳砰砰砰砰冲击着胸膛。
“坚持十分钟我们就进去。”俞肆染自作主张制定了练胆儿计划,说完才转头看萧哲,问:“怎么样?”
萧哲哆哆嗦嗦点点头。
好像连老天爷都要来凑个热闹,给萧哲的历练增加一些难度,外面的雨势大了起来,风也跟着呼啸,雨水激烈地打在建筑上、地面上、树叶上发出的唰唰声响,夹杂着凛冽的风声冲了进来,钻进萧哲的耳朵里,勾起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的畏惧和痛苦。
寒意再一次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到全身,即使萧哲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但他的身体还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再大的痛苦和磨难对于俞肆染来说都是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坎,但她不确定萧哲能不能行。
十分钟的期限现在过了还不到五分之一,他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
“你……”
她想说你要是实在难过咱们就不练了,进去里面听不见雨声的地方猫着去。
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出来,就见萧哲忽然转头小心却又渴望地看着她,颤颤巍巍请求道:“你能……你能……抱抱我吗?”
俞肆染被这样的请求搞得一愣。
抱抱什么的她很不擅长,弟弟小时候她都没怎么抱过,更小的时候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的感觉她也早就记不清了。
在她脑子里还残留着的抱抱的印象,就是上次在操场上,被跑完100米的萧哲顺手抱的那一下。
很轻、很快,只留下来淡淡的气息和暖意,但到她现在还能回想起。
“这方法有效?”
她听见自己向眼巴巴等着她回应的萧哲问道。
“那就……抱抱呗!”
她朝着萧哲张开了双臂。
萧哲没有一丝的迟疑和犹豫,急切地将自己送进俞肆染的怀抱,同时收紧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嘴巴和下巴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鼻端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气息。
俞肆染身上的温度通过相拥的身体浸染到他的身上,驱走了他骨头里的寒意,让他在一瞬间逃离噩梦和冰冷的深渊,再一次回到了人间。
热哄哄的温暖熏着他的眼睛,直熏的眼眶温热,视线模糊。
俞肆染脑子里空空的,如同烟花爆裂的一瞬间绽放出的白。
大概是萧哲抱得太紧了,她觉得呼吸有些紧,心脏砰砰地跳着发出抗议的节奏。
可她动不了。
很奇怪的反应,如果这是别的谁,一定会被她拧着脖子甩飞出去。
但被萧哲这样用力地抱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下意识想要反抗,但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阻止了她的身体,令她一动不动。
就在她脑子跟身体锈住了似的反应不过来,心头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茫然时,她感觉到了肩头的微微湿润。
他哭了。
也许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心脏与心脏几乎贴在一起,俞肆染莫名感应到了萧哲的情绪。
他在委屈,他很难过。
俞肆染犹豫着慢慢抬起手,在萧哲背后轻轻地上下摩挲了几下。
她依旧不会安慰人,这是她出于本能,下意识地反应。
下一刻,她感觉萧哲抱紧她的手臂勒得更紧了,紧到恨不得要跟她钳在一起似的。
身体又一次下意识地兴起了想要暴起的反应,然后又紧接着被什么东西掐灭。
凡是有图谋不轨者靠近就会被捶飞,而此刻,她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在这样一个大雨的秋夜里。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俞肆染听到了外面有隐隐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她问把脑袋埋进自己肩头的萧哲:“你姑姑是不是来了?”
萧哲还抱着她不肯松手,埋在她肩头闷闷地说:“可能是吧!”
俞肆染心想那你还不松手,这样被人看见……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俩这样子紧紧抱在一起,实在是不太合适。
她麻溜地松了手又抓着萧哲的手臂把人给扒拉了下来,然后站起身往外走,道:“我去看看。”
她出去看了一眼,雨势还是很大,两个保镖站在挡雨的地方守着,再没有其他人。
“有人来过吗?”俞肆染问。
两个保镖同时摇头,动作整齐到好像提前训练过的一样。
俞肆染怕萧哲一个人在里面出问题,忙又转身进去了。
“你姑姑好像还没到。”她说道。
萧哲身上披着俞肆染的外套,一手抓了一边衣角尽最大可能把自己滚成一个球,没有了温暖的抱抱,他又开始冷了。
听了俞肆染的话,他费劲地伸手去掏兜里的手机,道:“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拨过去好半天那头才接,里面传出呼呼喘粗气的动静。
“姑姑?”萧哲疑惑着叫道。
那头一边呼呼喘气一边道:“是我……我这……呼呼呼呼出了点儿急事,你……你怎么样?”
萧哲担忧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头忙道:“没事没事,小事情,不严重,就是、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你自己……行不行啊?”
萧哲放心了些,看了眼旁边的俞肆染,想起刚才抱她在怀里的踏实和温暖,脸颊微热,道:“我还好,我……同学在这儿,她陪了我一会儿。”
那头萧蓝道:“同学来了?那挺好,那这样吧,你把电话交给你同学,我拜托她帮忙照顾一下你。”
萧哲“啊”了一声,一头雾水,姑姑只是催促:“快啊,把电话给你同学。”
萧哲迟疑着把电话递给了旁边的俞肆染:“我姑姑说想跟你通话。”
俞肆染也是莫名其妙,怎么好好地要跟她通话?她不认识这位姑姑啊!
礼貌使然,她还是接过电话先问了声好:“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道:“你好你好,我是萧哲的姑姑萧蓝,是这样的,本来说好要过去接他,但我这边突然出了点儿急事实在是赶不过去了,我听小哲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好多次,说你是个勇敢又富有同情心的女孩儿,你看这样行不行,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小哲,我改天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俞肆染:“……”
她转头看了看萧哲,似乎这个请求不太容易拒绝。
那头又再三拜托她,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只好道:“……好吧!”
电话里的萧蓝很是高兴的样子,又对她再三道谢,之后电话重新交回到萧哲手里。
俞肆染听他们姑侄又说了几句,大概是萧蓝转达了这些话,但萧哲不太同意的样子,萧蓝又说了些什么,萧哲有些犹豫,最后萧蓝就把电话挂断了。
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萧哲看看俞肆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说什么?”俞肆染问他。
萧哲犹豫再三还是道:“你不用答应的,我都这么大人了……”
他听着外面始终不减的雨势,不由又往俞肆染跟前缩了缩道:“今天的天气预报太离谱了。”
说是没雨,结果雨下这么大。
俞肆染见他这副样子,故意逗他道:“你确定不需要我照顾?”
萧哲的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是很想在俞肆染面前逞能一把的,可这真的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还不等他说什么,俞肆染的手机响了。
她很快接起,跟那边说道:“拳馆里有点儿小事……一会儿回了,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她又看萧哲,道:“我家里人催我回去了,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在这儿真的可以吗?”
萧哲死硬着头皮道:“可、可以。”
俞肆染便要起身:“那就好,我走了。”
萧哲没吱声。
俞肆染低头,道:“你松手啊,拽着我我怎么走?”
原来萧哲一边答应让她走,一边拿手拽住了俞肆染的衣服一角。
萧哲听俞肆染这么说,“哦”了一声,手上却拽得更紧了,生怕一个拽不紧俞肆染就跑了。
俞肆染暗暗觉得好笑,重新坐回去,道:“松开吧,我不走,我答应了你姑姑照顾你,怎么可能走!”
萧哲这才放下心来,又挪了挪屁股,靠得俞肆染很近很近。
“你就陪我到雨停就行。”他说道。
俞肆染看了眼门外,雨声哗啦啦,不像是一会儿就能停的样子。
沉思了片刻,她对萧哲道:“有三个方案,你听听看要选哪个。”
萧哲认真地看着她,侧耳细听。
俞肆染道:“第一,咱们在这里等雨停。但是不能干等,要动起来,因为越呆着越冷,咱们去里面练拳练到雨停,如果雨一直不停,就练到天亮。”
萧哲咽了口口水,坐等她的第二方案。
俞肆染道:“第二,你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咱们能不能拿出练胆儿的劲儿头,一口气冲到你住的地方去?”
萧家靠山的城堡别墅距离这里是非常远的。但萧哲在学校附近另有一套房子,平时上学的时候都是住那里,这一点儿俞肆染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那房子的具体位置而已。
算起来开车从这里到学校附近,倒也不是太遥远,半个多小时应该就到了。
萧哲看了眼门外,听见雨声还是很大,继续吞咽口水,坐等俞肆染的第三条方案。
俞肆染便继续道:“第三,你也知道我家离这里很近,开你家的车也就是刚刚起步就能到的距离,我家虽然很小,但俞肆沫的房间靠近房子的内部,也没有窗户,听不见雨声,你可以在那里将就一宿。”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当然你要是不习惯到别人家住的话就当没有这第三条。”
萧哲好半天说不出话,因为他傻了。
俞肆染居然邀请他去她家,这还没开始就去见家长真的好吗?家长一见他这副怂德行怎么还会对他有好印象?
虽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顾虑,但俞肆染邀请他进入自己领地的举动还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和诱惑力。
去到她的地盘,亲身体验她细碎的生活,看见她学习和打工之外最本真的样子……
这百分之一的诱惑几乎是瞬间打败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顾虑。
在俞肆染等了好半天等不到他的选择,正要开口替他做决定时,萧哲开口说了个“三”。
“三,我选第三个。”他说道。
死就死吧,留下坏印象就坏印象吧!说什么他都要去她生活的地方去看看。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雷厉风行的。
俞肆染拉了萧哲的手腕,帮他撑住伞,知会了外面的司机和保镖,把车开到最近的地方,然后就那么冲了出去。
雨势还是很大,雨伞遮不住两个人,就算俞肆染想要尽力遮住萧哲但还是有不少雨滴落到了他的身上手上。
因为他把自己身上披着的俞肆染的衣服撑起来罩在俞肆染头顶上,就这样疯跑上了车。
拳馆大门外马路上的一个角落里,另有一辆豪车隐蔽地停着。
萧蓝坐在后座上,手拿着纸巾擦拭着脸上头上的雨水。
助理正帮她收拾之前拿下车又重新拎回来的一堆东西,诸如毯子厚衣服热水袋等物件。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看见了萧哲那辆车从拳馆里开了出来,拐弯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助理大惊,问萧蓝:“蓝总?”
萧蓝冷静道:“跟上去看看。”
助理答应一声,发动车子,嘴里却忍不住多嘴道:“小少爷他那么怕雨……这样冲出来真的没事吗?”
萧蓝道:“没事,死不了。”
但拿着纸巾的手还是不自禁握紧了。
前面车里的萧哲情况果然不太好,一上车整个人就开始不可自制地抖,脸色苍白牙关打架。
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车身,发出骇人的声响,仿佛无数沸腾在半空的妖魔鬼怪要冲破车子的防护,将里面瑟缩着的人撕成碎片。
幸好俞肆染一把把人拢住,护在了怀里。
替他挡住砸在车身上的雨声,替他兜住那些恐惧。
温暖罩顶,她坚毅的声音传来:“没事,只是下雨而已。”
下雨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萧哲就这样躲在她的怀抱里,渐渐也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俞肆染的家是真得很近,萧哲刚刚享受了俞肆染怀抱的温暖,在她的强大之下变得没那么害怕,车子就停在了俞肆染家的楼道门口。
又是一阵雷厉风行。
俞肆染拉着萧哲快步下车,飞奔上楼。
到了三楼俞肆染家门口,萧哲停住了脚步不肯走,还抓着俞肆染去掏钥匙的手不让她开门。
“让我缓缓,”他请求道:“让我缓一缓。”
俞肆染知道大佬要面子,也就不动作由着他缓。
可他自己缓了好一会儿都缓不下来,身子还是在抖个不停,脸色倒是没那么苍白了,脸颊各晕上了一抹红霞,应该是刚才跑太急了。
俞肆染熟门熟路地朝着萧哲张开手臂,萧哲微微一愣立刻像被赏了一根肉骨头的大狗似的,一点儿都不客气地将俞肆染搂入怀中,不停地汲取着心安和温暖的能量。
几分钟后,俞肆染好哥们儿似的拍拍他的后背,问:“好点儿了吧?”
萧哲在她耳边发出“嗯”的一声鼻音回应,莫名有些性感。
俞肆染心头一跳,忙推开萧哲,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莫名有种自己在干什么坏事为了以防家长看出来忙在收拾可疑罪证的错觉,可她明明没什么好心虚的,抱一下也是出于义气嘛!
她挠了挠耳朵尖,掏出钥匙开门。
对于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奶奶表现虽然意外,但很轻松地就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热情地招呼萧哲同学,又倒热茶又拿好吃的,最后把炉灶上给俞肆染热着的夜宵先端给这位贵客。
而另一位家庭成员俞肆沫的表现就要露骨得多了,他那像打量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眼神,都快要把萧哲给盯出窟窿来了。
“啪”的一声响,俞肆沫的脑袋瓜被拍了,俞肆染把他赶到一边去,说道:“去把你的床换上新床单新被罩新枕头,今晚你睡我的床。”
俞肆沫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看看萧哲又去看自己的姐姐,难以置信道:“他!住这儿?!”
俞肆染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他忘带钥匙了,家里人都太忙没时间回来给他送钥匙,这么大的雨,在咱家将就一晚。”
俞肆沫朝她老姐投去一个轻视的眼神,心说“忘带钥匙”这种低劣的借口都能说得出来?明明就是有情况!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回进医院那个有钱的男同学对不对?”
又是“啪”的一声响,他脑袋瓜子上又挨了一巴掌,俞肆染道:“废话那么多,快去收拾,作业都写完了吗?阅读题解做了几个了?”
俞肆沫摸着被打的脑袋委屈道:“都让你别打脑袋了,都打傻了!”
他边嘟囔边起身进房间去收拾床铺,只字不提作业题解的事。
奶奶也跟着他一道起身,道:“他哪会收拾,还是我去吧!”
俞肆染道:“他会他怎么不会,多干几回就会了,您就惯着他吧!”
但奶奶还是径直去了。
俞肆染见萧哲抬眼打量她们家,便道:“劳苦大众的临时据点,大少爷你就将就对对一晚吧,或者一会儿雨就停了,到时候你再走。”
萧哲小声道:“那雨还是不要停了。”
俞肆染以为大少爷没住过这样的地方,图个新鲜热闹,但见萧哲的状态比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好了太多,也放心下来,总算是不负萧哲姑姑所托。
她示意萧哲把奶奶端上来的美味宵夜给吃掉,然后道:“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洗漱用品。”
萧哲叫住她问:“那你住哪儿啊?”
俞肆染朝沙发示意了一下,道:“睡沙发。”
萧哲看了眼旁边那个他躺下有大半个身子都要露在外面的小沙发,心说这能睡人?
他倒是想发扬风格自己说睡沙发就可以,可问题是这沙发实在是没法睡人啊?难道坐着睡?
那就坐着睡吧!
正当他要开口抢沙发,小屋里的俞肆沫跑了出来,道:“我那床一米五的,俩人也能睡,这位萧……哥,你要是不嫌弃咱俩挤一挤嘛!”
顺便探听点儿八卦消息。
俞肆染刚想让他麻溜地闭嘴,就听萧哲先一步道:“可以,肯定不嫌弃,你们不嫌我来打扰我已经很感激了。”
俞肆染去看他,不相信他一个少爷能和别人挤一张床。
萧哲道:“真的不嫌弃,我也不怎么习惯一个人睡,小时候好长时间都是许恒和明丰他们跟我一个屋睡。”
一个屋但不可能睡一张床,这些细节没必要跟俞肆染说就是了。
俞肆染信了他的说法,大佬胆小的人设不倒,睡觉都得有人陪,她也是服气了。
“那就随便你们,”她道,又转头对俞肆沫说:“那你的作业检查跑不掉,现在去补还来得及,小心一会儿挨揍。”
俞肆沫心说这揍我挨定了,那我也得八卦到底。
他见俞肆染进了卫生间去找新的牙刷和毛巾,就跟着凑进去悄悄地问:“姐,什么情况?”
俞肆染手上动作不停,脸上面无表情道:“什么什么情况?”
俞肆沫继续悄咪咪:“你俩是不是……”
俞肆染冷漠道:“滚一边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满脑子乱七八糟。”
俞肆沫一听他姐这语气就知道这两人暂时还没情况。
也不奇怪,他姐一个钢铁直女,离开窍还很久远的样子。
不过这边没情况,不代表那位男同学那没情况。
他到了客厅看见那位萧哲同学正站在他们家相册墙那里看照片。
满满的一片墙,都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奶奶、爸爸、姐姐、弟弟,唯独没有妈妈。
这其中也有不少俞肆染的单人照和她跟爸爸的合影照,好多照片上的俞肆染是笑容灿烂,恣意昂扬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手里,光明的未来就在她脚下。
“我姐以前是武术高手,后来又改学散打,一般人打不过她的。”俞肆沫走过来看着照片上嚣张的姐姐说道。
萧哲“嗯”了一声回应道:“我见过她出手,很帅很厉害!”
俞肆沫转头看他,一脸温柔满眼爱意,这要是没问题他就去吃屎!多年的情感小王子称号就白叫了!
“你喜欢我姐?”他小声地问。
萧哲闻言转头,特坦诚地承认道:“对。”
在俞家三口通力合作下,终于给萧少爷打造了一个焕然一新温馨典雅的居住环境。
就是没衣服给他换,因为俞肆沫才13岁,身量跟萧哲差了太多。
但一会儿就有保镖敲门,上来给他送了套干净的衣服,以及一些就近能买到的给俞家的礼物。
太晚了俞肆染也懒得跟他啰嗦,东西往角落里一放催促各人睡觉。
她还要给俞肆沫检查作业和题解,萧哲主动揽活儿道:“你和奶奶去睡,弟弟的功课交给我吧!”
交给他俞肆染自然是放心的,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俞肆沫和萧哲回屋关门。
萧哲立刻就拿出了严师的派头来,:“作业呢,拿出来。”
俞肆沫:“……哥你来真的?”
萧哲大佬的气派此时尽显,一脸严肃道:“废话,要不叫你姐来?”
俞肆沫:“……”
这还没成我姐夫呢就摆起我姐夫的谱来了?
半个小时后,被学霸点拨过的俞肆沫同学茅塞顿开、眼冒金光,飞速的把以前需要磨叽一个多小时才能搞定的作业搞定了。
“哥你太厉害了哥!”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哇你这衣服是rchi的吧?定制款?哇你这手表是aimada的,上千万了吧!啧啧啧啧……哇你这睡衣是emon的,我在杂志上看到过。”
萧哲倒是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识货,其实有些衣服牌子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衣服用品什么的都是姑姑帮他定,只有这块手表是去年生日大伯送给他的,是他很喜欢的一个牌子。
他见俞肆沫眼睛泛光,问:“你喜欢哪个,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套新的过来。”
俞肆沫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闲着没事喜欢看看,过过眼瘾,我穿又不合适,再说,让我姐姐知道我收这么贵重的礼物,非得打死我。”
他一边说一边把书包收拾好,然后准备关小台灯睡觉,却被萧哲阻止。
“开着睡行吗?”
俞肆沫以过来人的经验,问:“哥你也怕黑啊?”
萧哲心里很难为情,面子上却不想掉价,于是淡漠的“嗯”了一声。
俞肆沫道:“这没什么,我小时候也怕黑,睡觉不敢关灯,我……就那个女人,她惯着我让我开灯睡,可我姐不惯我,挥舞着拳头吓唬我让我好好睡觉。”
萧哲想象了一下小俞肆染凶凶的样子,不自禁笑道:“我要是也有一个这么凶的姐姐,估计胆子也会变大的。”
俞肆沫道:“可拉倒吧,她就是表面凶,揍完我后半夜还要悄悄地爬起来看我睡没睡着,要是没睡着她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假装很无奈的样子给我读故事听,直到我睡着。后来她就受了启发,给我录了好多读故事的录音睡觉的时候放我床头糊弄我睡觉,一直糊弄到我……”
他说到这儿又停下,想了想,说道:“我们家有不少糟心事,哥你以后要是知道了别见笑。”
萧哲轻声道:“我知道,你姐姐和我说过。”
俞肆沫猛地转头看他,满脸吃惊。
萧哲被他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俞肆沫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问:“我姐亲口跟你说的?”
萧哲点点头。
俞肆沫又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萧哲想了想道:“你们的爸爸带你们去雷公山上玩儿,半山腰的农庄里有个平房,你们会去那里看星星,他是个很好的人,总爱带你们到处去玩儿去吃好吃的,你们的姨妈还有马艳明的事儿,还有你们妈妈的事儿……”
俞肆沫彻底惊了。
他姐姐又不是个大嘴巴,尤其不会随便和别人说起爸爸的事。
可如今……
“你们在谈了?”他问。
萧哲也躺不下去了,坐起来摇头道:“你姐姐她不知道。”
俞肆沫又不懂了:“你没表白?”
萧哲点点头。
俞肆沫又问:“为什么?”
萧哲道:“因为我……还不够优秀。”
俞肆沫傻眼儿了,戴aimada的手表,穿emon的睡衣,长得贼帅还是个超级学霸……
这样的人说自己不够优秀,那让他这种要钱没钱长得像是小菜鸡,还是个学五渣的他怎么活?
这人是故意的吧?m.χIùmЬ.CǒM
“我胆子小。”萧少爷勇敢地、主动地坦诚了自己的缺点。
是因为他觉得俞肆沫不是外人,早晚都会知道这些,与其他自己发现看轻了自己,不如自己一早坦白,顺便还能套点儿信息,或者收买一下人心,让小弟弟帮着在姐姐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
“我也胆小啊!”俞肆沫道。
这算什么缺点,又不是人人都像他姐那么天不怕,她姐可不是一般人。
萧哲垂头道:“我怕黑。”
俞肆沫道:“我刚跟你说了,我也怕黑,黑天什么都看不见,谁知道角落里都藏了些什么,多可怕!”
萧哲真想说“知音啊”,但他不是来找知音的,是来争取群众力量的。
于是他继续坦诚自己:“我还怕打雷。”
俞肆沫同样是遇到知音似得惊喜,道:“我也怕啊,就算现在也怕,一到雷雨天我就要缩进被窝里,幸亏我姐现在找的这个房子靠里,我这个房间没窗户,离雷声比较远。”
萧哲又道:“我还怕虫子,蚂蚁蜘蛛甚至是蝴蝶我都怕。”
俞肆沫一拍大腿,道:“绝了,跟我一模一样,别说是虫子,除了小猫小狗大熊猫,别的动物我都喜欢不起来。”
萧哲继续道:“我还怕疼。”
俞肆沫道:“哎呦我可跟你实话说了吧,每次生病我能吃药绝不打针,因为一看见那针头就得去半条命。”
萧哲再道:“我害怕下雨。”
俞肆沫顺嘴道:“我也……啊?怕雨?雨有什么好怕的,那这个我跟你比不了。”
萧哲暗暗好笑,他俩的“比怕”大会算是自己胜了吗?
这个弟弟还怪可爱的。
以后他要对弟弟好一点儿。
俞肆沫不知道自己在未来姐夫心里的地位飙升,只好心安慰道:“怕这怕那不算是什么大缺点,我姐姐看人更加看重人品的,她能带你来我们家,还会跟你说起我们家里的事,说明你在她心里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说到重点了,萧哲顺嘴跟俞肆沫打听一些俞肆染的喜好,以求今后投其所好。
俞肆沫大咧咧,谈起自己的姐姐更是滔滔不绝,道:“我姐喜欢什么?也就是你啊萧哥,别人我是不会告诉的。我姐这人以前最喜欢打架,也不是故意打主动打,我估计就是她以前看的武侠小说电视太多了,就总想着除暴安良打抱不平。”
“最近几年她不怎么打架了,现在她最喜欢的是钱。你这么有钱,她肯定喜欢……”
说到这儿他又沉吟,道:“也不一定,现在她虽然喜欢钱,但也最痛恨有钱人!”
这个话题萧哲不想讨论,他直接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
俞肆沫认真想了下,诚实地说道:“其实我不太清楚她喜欢什么类型,因为她从来没表现出对哪个男生有好感,以前倒是有不少给她写情书的,还有拦路告白的,不过都被她给揍了,慢慢就没人敢喜欢她了。你说她那么凶谁敢喜欢她?”
说完他瞅了萧哲一眼,有些想不通道:“你喜欢我姐什么?我以前都担心她将来嫁不出去你造吗?她那么凶,谁敢喜欢!”
萧哲不高兴道:“不许这么说你姐姐,她一点儿都不凶。”
她都没跟自己发过脾气,更没有像俞肆沫说的那样动不动就揍人,更没有揍过自己。
她哪里凶了?
俞肆沫想象中记忆里她姐挥舞拳头揍人的场面,心说你哪天挨了揍就知道我姐姐凶不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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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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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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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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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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