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中的这些日子,他们帮灾民们做了很多的事情。
路不平坦,那就铲了重修。
房屋不稳,那就加固。
没有耕田,那就犁地,赶路去邻镇买一些果树种子,方便这些老弱病残料理。
暮实的身体有灵气傍身,发力时也很有技巧,所以干的活虽然多,但也不会耗费太大的力气。
但斯年不一样,她是个小女孩,又没系统学过,不会使巧劲,每次干点活都累得几乎瘫痪。
但令人乍舌的是,不管第一天她累成什么样,第二天她还是醒来就生龙活虎,仿佛充满无限体力,用之不竭。
她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就算在村中帮忙修建,斯年也还是没有忘记缠着暮实让他收自己为徒。
但一天,斯年还是照例提出收徒时,暮实没有发出像以往那样,“拒绝她”的指令。
于是,虞渊试探着答应了,“好。”
没有警报声!wWW.ΧìǔΜЬ.CǒΜ
暮实确实是认可了斯年!
“哇啊啊啊啊啊啊!”
虞渊这头心底暗暗为她高兴,而那边,斯年也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喜悦,高举着双臂一边欢呼,一边绕着村子里刚重出来的小树芽跑来跑去。
等暮实嫌弃,说她浪费体力,她才笑着停在暮实跟前,仰着头,看着她冷冰冰的师父,眉眼弯弯,“师父父,我会很乖很乖的!”
——“让她听话。”
“那你要听师父的话。”
斯年一时激动,揪着暮实身前的衣料,看起来几乎是贴在对方身上,用力点头,“我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从虞渊低头的视角来看,斯年看起来乖巧又可爱,加上又是他妻子的那张脸,他真的很难不心动。
但斯年这般僭越,直接碰上了暮实的身体,暮实一定会有反应的。
——“用力推开……算了,退一步离开吧。”
暮实生硬地转变了自己的决定。
虞渊则心下了然。
他想,如果暮实现在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
那这人此时一定会别扭地隐藏自己脸红的表情。
虞渊后撤一步,拉开了与斯年的距离。
而那傻孩子,还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活蹦乱跳地,与果树与小花,分享她的喜悦。
只是,温情只是一瞬间的事。
暮实这人,本质上还是个没有心的人——
确定师徒关系之后,暮实对斯年的要求,可以说是苛刻了。
一开始还只是白天要求人干活,晚上可以休息。
现在不仅白天要进行修葺的工作,晚上还要加班加点操练斯年,让她开始学习运转周息,学习端水打马步、盘基本功。
刚进村子干活时的斯年还不习惯劳累,后面随着劳动的适应,她已经不那么累了。
但拜师之后,晚上还要加练,她的体力消耗更大,疲态更甚。
有时候晚上扎着马步,她就会摇摇晃晃开始打瞌睡,手臂上平放的水就会翻洒在地。
暮实一开始随她去,三番两次之后,就想执一根树枝抽她的腿。
虞渊一开始不愿意,脑中就响起了警报。如果再坚持,斯年的影像就会开始抽帧。
虞渊不得不妥协。
他心痛不已,手上却还是得指着那粗糙的教鞭,一下一下鞭打在少女娇嫩的小腿上。
斯年强忍着泪水,稳稳地扎着马步,咬着牙一声不吭,接受自己的惩罚。
有的时候被打得一趔趄,她也马上站回原位,继续端水站稳。
“静心,稳气。”师父声音沉稳,“我当年练功的时候,比这更狠。”
“明白,师父!”斯年无怨无悔,坚定道。
她似乎也成长了。
不再奶乎乎地叫对方“师父父”,而是不动声色地,改叫“师父”了。
事先设定好的,一株枯木燃尽的时间已到,斯年挣扎着站直起来。
但她的肩腿都已经麻木了,刚起身时,险些站不稳,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眼眶酸涩,斯年揉揉眼,还是逼自己不要哭出来。
回头看到师父以往监工时经常坐的那个小木桩,她意外地看到一瓶药粉。
静静地放在小木桩上,投下月光下,一片温柔的小影子。
斯年眼泪当时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天之后,她更加任劳任怨,更加刻苦用功,也更加孝敬师父。
这一天,她想起村中生火不方便,师父总是要用冷水冲凉,特地在忙碌一天后抽空,先回到屋中,磨竹板拼了个大木桶,再给师父烧了一大桶热水。
这样师父就可以泡一个热水澡了!
等虞渊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斯年站在一大片氤氲的水汽之间,温热的水汽蒸得她小脸绯红。
她还很热情地看着师父,说:“师父!来呀!我给你烧好了水!怕凉了,我一直守着加热呢!”
说完,她就期待地站在原地,等着师父回应。
虞渊被她的贴心一暖,见暮实没有指令,知道不能表现得太过火,就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
然后斯年喜笑颜开,搓着手等师父评价她的劳动成果。
师父看着她。
她看着师父。
师父看看水。
她也看看水。
直到师父一脸无语,手攀上了衣领,准备开始宽衣解带,斯年这才满脸通红,意识到刚才师父是什么意思。
她眼神躲闪着,低下头喃喃道“师父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然后小跑着离开屋子。
“哧……”
虞渊没忍住轻笑出声。
而一贯面瘫示人,从不给多余表情的暮实,竟对这一笑,没有任何抗拒。
暮实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没有离开这个村子的意思。
他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待在这空空的、苍老的小村中。
斯年也就无怨无悔,一直跟在他身边,帮忙干活,勤勉练功。
他们陪这些魔族碾压过的老弱病残们,一起看花开花落,看树梢结果,看风雨一季一季侵蚀土地。但因他与斯年的守护,村中的房屋坚强地捱过每一次灾难。
直到这座残破的小村落重新步入正轨,也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那些远处讨工谋生的青壮年收到家书,不远万里奔赴回来。也许是看到了老家的希望,这次,他们不在选择离开。
二人花了三年时间才让村子有了生气,而这些青壮年的回归、参与建设,仅仅用了三个多月,就让村子焕发生机。
这座原本残废的村子复活了。
村民们感念暮实与斯年的恩德,本想找一日做顿大餐款待二人。
可就在一切都回归正轨的时候,村民们发现,这两人竟已默不作声地悄然离开了。
两人暂住的屋舍原本残破不堪,后来有了三年的热闹,如今,又暗淡地积了一层薄灰。
斯年从没有问过她的师父在躲谁,在调查什么,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想留在那个小村子里,一留就是三年。
而这三年,她跟着师父一直练功,也小有所成。
也许确实是根骨奇佳,仅仅三年,她就能运转灵力,并打出灵波招式。
虽然威力不算太大,比起那些打小练功的子弟而言,她取得的成绩还是不足为奇。
只是她进步的速度,确实惊人。
有时,暮实会选择让着对方一点与她过招,只要他收了气,基本上就很难从斯年这里讨到一点好。
而他学了一辈子功法了。
所以这一天,斯年无意爆发,直接灵流爆出,把暮实击飞的时候,她与虞渊都没有想到。
“师父!”
眼见师父按着胸口,表情些许痛苦,斯年目眦尽裂,飞奔过去,扶起他,声音都紧张地颤抖起来,“怎么办?受伤了吗!我……我……”
虞渊只是按照他的指令收息屏气,没料到斯年刚好顿悟,这一招若不是暮实身体底子好,一定会受重伤。
看斯年自责不已,虞渊强忍着疼痛,想安慰对方,感觉到心下不自然地一阵狂喜,也许是暮实心情愉悦,他就趁机安慰斯年,“无妨,不必在意。”
虞渊一时不知暮实被击溃,为何反而喜悦,只能理解为他是因为徒弟有所成而欣慰。
紧接着,虞渊收到了暮实的指令:
——“送她离开。”
说是送她离开,暮实给出的指令,不如说,是送她去更好的地方。
“你想不想,更加精进功法?”他问。
听到这句话,斯年眼里闪过精光,满脸期待地点头,“那是自然!师父愿意教我更深的功法了吗?”
然而,师父只是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背着手,“我这辈子,尚未为人师过,并不知道如何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从我这里学的,是千凌派的功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写一张拜帖,送你去那里求学。”
“千凌派?”斯年一惊,“那不是一直以来为难师父的地方吗?”
暮实望向天边,似是短暂回忆片刻,又倏忽回神,“你若认我为师父,那也算是你师门的根源了。我要奔赴危险之境,接下来的路途,就不便带着你了。”
“师父!”
斯年一听,以为他要丢下自己,眼都红了,拉着暮实的衣角委屈不已,“我不学功法了!师父带着我吧!再危险的地方,我都不怕!”
面对双眼通红、眼泪呼之欲出的斯年,暮实居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破天荒没有像以往那样,给出非人哉的反应。
他压根不敢给出任何指令。
于是虞渊第一次,伸出手,抚上斯年的脑袋,摸过那头柔-顺的乌丝,轻笑着,闻言道:“不用担心,师父会时不时去看你的。”
第一次看见师父的小脸,斯年怔在原地半天,等眼泪溢了出来,才眨巴眨巴眼,怕对方在糊弄自己,反复求证,“真的吗?”
“为师不打诳语。”
“可是……”
斯年还是舍不得,垂着头,似乎在跟自己作斗争,努力说服自己。
——“把骨戒给她。”
虞渊听到了这样的指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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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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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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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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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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