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三滴——
顺着沈季北手背、指缝淌下那一刻,彷如烫手的熔浆一般,沈季北彻底慌了神。
他认识的宋烟,尽管眼泪在眼圈打转,也不会让它轻易掉落。沈季北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究竟受了什么委屈,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
沈季北深邃的眸子紧收,重重的倒吸一口气,那只掐着宋烟脸颊的大手往她后颈扣去,手上力度微微一带,人被他揉进怀里。薄唇精准无误的压在她的软唇上,两片唇瓣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的含住她的冰凉凉又咸咸的唇。
宋烟的眼泪就跟放开了水闸一般,难收,还没停止。
沈季北彷如有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拉扯,他瞳孔紧紧一聚,舌.尖抵开她的唇,一丝一点的递进,温柔的安抚着。
沈季北淡淡地烟草味和淳厚的红酒味,以及她咸咸的眼泪混合在一起了,宋烟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她红红的唇,微微张合,似回应又不似。
宋烟那极浅的回应,沈季北深色的眼底划过一丝光亮,亲吻也渐渐地急促和重了起来,更加缠绵。
两人站在原地唇枪舌战了一阵,沈季北一手兜住她的脑袋,一只长臂勾揽住她纤细的腰,带领着她一寸一寸往车子的方向挪去。
车内副驾驶的陈泽从后视镜瞧了眼,两人恨不得黏在一块儿的难舍难分状态,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分不开了。
陈泽眉角微挑,从中控台抓了一盒烟,取出两支,一支叼在嘴边,另一支递给了司机,然后比了比几十米开外的垃圾箱,两人下车,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往漆黑中走去。
车上很暖,两人在车上撕磨了一阵,沈季北才放开宋烟,理了理微乱的气息,抬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吻,然后仔细的打量着被他挤在后车座角落里可怜巴巴的人儿。
他轻声又温柔的问,“今天或者说这段时间,我不在北城都发生过什么能让你哭成个泪人儿的事情,可以跟我说说?”
宋烟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子动了动,身体坐直了些,一双手抓着毛茸茸的睡裤,抿着唇,一句话不肯说。
沈季北双眼凝视眼前,倔强又娇憨的小丫头,无声的叹了叹气。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挺失败了,败在了这个倔强的小丫头面前。
都在一起相处了几个月了,前段时间自己也在她面前表明了心迹。然而,这个小丫头似乎还是没怎么信任她,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信任度到底有多少?
“那好,今天的事情我们先不谈。”沈季北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折过手腕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给你靠会儿?”
宋烟抬眼看他,眼底有惊讶。她还没出声,沈季北就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那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一大早必须要返回。”
宋烟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双眼里都是歉意,“其实,你大可不必的,我真的没什么事。女孩有时候难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闹一闹就好了。”
“嗯,女朋友的情绪,男朋友到场安抚天经地义,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而你要做的是,尽情享受作为一个女朋友的。”沈季北看着她言辞凿凿道。
“沈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宋烟掩笑纠正他。
“抱歉啊,未来。”沈季北修长的腿交叠,手指触了触自己的鼻尖笑着回,“总之,要学会享受男朋友的好,咳,未来。”
“没有过男朋友,不清楚。”宋烟悄然抿笑。Χiυmъ.cοΜ
沈季北眉角微动,“那行,就拿以往那些追求你的人举例。他们之前都是心甘情愿的付出,并且乐在其中。尽管你们都没对他们做过,也没许诺过他们什么,他们还是会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不明白。没体验过。”她基本都会第一时间拒绝,竟然不喜欢别人,没有想要发展的意图,她不会吊着别人。
沈季北手指着头,隔着距离看她,眼里有淡淡地笑意,“是吗?是我记忆系统出了问题?我怎么记得那个许家公子,上次还那么巧合的被我碰见。我还替你解过围,你这么快就忘了?”
“......”这个事情,宋烟没法辩解,那次还闹得挺丢人的,还被他瞧见了。
沈季北又笑道,“你说,相比他们,我是不是算幸运的。至少我还有‘未来男朋友’这个身份的承诺?想想也是,也只有我的颜值才能配得上,你的‘一笑倾城’。”
“!!!”宋烟真的是被他逗乐了,“你就少臭美了好吧。”沈季北那些个人专访,宋烟闲下来翻阅过几期,财经刊登的他都很严肃,距离感很强,有谁能想到沈季北私下是这样的。
“过不过来,嗯?”沈季北这辆越野车空间很大,他坐在另一端,长臂搭在椅背上,臂弯下哪一方位置是留个她的。
宋烟没犹豫,整个人从沙发上挪了过去。
沈季北长臂一收,柔软的身子倾卧他怀中了。沈季北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再看看怀里穿着毛绒绒睡衣的宋烟,还搭了一双带着长耳朵的毛绒绒的袜子,非常萌,在他臂弯下,一动不动,又十分乖巧。
沈季北不由想到了上次在北外后街那只绵羊气球。
不,她不是小小绵羊,是浑身带刺的玫瑰,能扎人的。
沈季北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又偏下头往她的唇瓣蹭去,还没靠近就被宋烟一双手交叉挡在自己唇上。
沈季北睁开眼借微光看到了她唇上的情况,瞬间眉开眼笑,指腹还故意的在她的唇瓣上来回蹭了蹭,微肿的唇瓣,“核桃眼,微肿的唇,还挺搭的。”
“......”宋烟瞪了他一眼,想离他原点,刚有这个想法,便沈季北又将她揽回了怀中,低声问她,“上次给你买的中药眼罩用了没?”
“用了一些。”她回。
沈季北温声笑道,“明天记得再敷一敷,你这个模样没两张怕是下不来。”
“......”先前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也感觉很难受,眼睛涨涨的,脸颊紧绷绷。
“别乱动,睡觉。”宋烟动了下,沈季北又将她往怀里贴了几分。
宋烟也只能安安静静地靠在沈季北怀中,一双手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沈季北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精瘦的腰间贴住,“想抱就抱,给你抱。”
“......”宋烟。
“烟烟,把我外套右边口袋的手机拿出来。我给外面那两位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好人发条短信。”沈季北下颚冲前方点了点。
宋烟顺着沈季北下颚的方向几十米外的两个人,隔着车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冷了,“你喊陈助理他们到车里来吧。我上去了。”从沈季北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他手里,在他怀里挪动了下。
“上去吧,记得敷眼睛。”沈季北发完短信,口里喊她上去,抱着她的手分毫不动。
宋烟一转不转的抬头看着沈季北,再看看他紧紧贴在她腰上的长臂,这是准备让她上去的姿势?
她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有心机,就等她开口。
宋烟叹了一声,“算了,不想动,冷。”
沈季北想法得逞,唇角翘了翘,腰上的手臂力度重了几分,满足的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人儿。
两人之后,都没讲话了,相拥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沈季北的手机响了,是六点半的闹钟响了。
“你要走了吗?”宋烟被惊醒,睡意惺忪的开口。
“嗯。”沈季北。
“那我也上楼去了。”冬天的六点半天还没亮,灰蒙蒙的。
宋烟身子动了动,沈季北英俊的脸就在她眼前放大。
这次,他的唇只是轻轻地在她唇上贴了贴,便放开了她,“上去吧,还可以补眠一会。”
宋烟下车后,顿步看向车内的沈季北,沉默了片刻,开口,“沈季北,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宋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个什么,“总之,你是除开爸爸和冯婶,我很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信任,她也不会在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沈季北。
如果不是信任,她不会让他对她做哪些亲密的事情,一次又一次。
只是,他们之间相隔太远,她完全看不到未来,更不敢想。
她很迷茫,却又无法控制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无法挣脱。
沈季北深色的眸子里的笑意荡开,小丫头说信任他,是个好开始。
他唇角扬了扬,几分得意的说道,“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你冯婶前面还有你爸爸,我距离离你有点远啊。等我回来再努力,这会要先走了。”
“......”宋烟。
“快上去吧,外面冷,别冻着了。”沈季北笑不离嘴。
“嗯,你也再休息一会。”宋烟和沈季北讲完话,陈泽也走了过来,两人点头打了声招呼。
*
宋父白天做全身的肌肉按摩,需要家属协同。
宋烟最近和其他同事换了班次,下午三点下班。宋父的按摩做完以后,宋烟便坐在小椅子上捣鼓她的毛线团,眉头紧皱的跟一团团毛线团子杠上了。
“这是怎么了?坐在这角落里跟线团子打架呢。”冯婶收了衣服回来,就看到宋烟跟要像谁拼命的这副场景。
“冯婶,要完蛋了。”宋烟小脸丧气。
“怎么了,这是?”冯婶赶忙把衣服放空床上走了过来。
“是不是很丑啊?”宋烟举起她织的围巾给冯婶看。
“哪里丑了,我看着很不错,是你要求太高了。”冯婶习惯性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扒开看了看。
“哪里都丑好吧,冯婶你压根没说实话,哎,可怎么办啊。”宋烟看着头疼,鼓了鼓腮,吐了口气。
冯婶笑眯眯的牵了牵宋烟已经完成的一小部分,“送沈先生的?”
宋烟没回,算是默认了。
“你们两个确定心意了?小沈可以的,我不会看走眼的。冯婶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觉得自己的情况配不上沈先生,在我看来,你们最般配。沈先生自己做小本生意,家境也不算特别好,经济上应该算宽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正好。”
对于,沈季北的家境怎么样宋烟不清楚。
但,沈季北这个人的国资‘小本生意’,宋烟有苦难言,她怕说出来吓坏冯婶。
只说,“冯婶,我们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他圣诞节的生日,我就想给他送个礼物。”除了这条围巾,她还订做了一支领带夹,“可是,织成这个鬼样子,我怎么拿得出手嘛。”宋烟有点抓狂。
“我觉着挺好的,再贵的礼物也不及你的这份心意重要。”冯婶笑了笑,眼眸温和。
“是吗?”宋烟。
“当然啦。来我教你。这里,这样,你手指放轻松,下一针拉线的时候别太用力,和上针保持差不多的力度,你看这样不就平整了。”冯婶耐心教她。
“是啊,冯婶你好厉害啊。”宋烟看着冯婶替她织的这一排感叹道。
“厉害什么呀。我们那些年代的女人,织毛衣,织围巾,纳鞋底是基本要素。现在呀,普遍都是机器完成,这些手艺活都要失传了。”
“那我现在来延续手艺活。”宋烟看着自己糟糕的手艺,“看来我这条只能是练习品了。”
“拿这种线来练手太浪费了,明天我把搁在柜子里好几年的那团不值钱的线拿过来给你练手。”这线很柔和,那个标识好像是大商场的某一个大牌子的商标,肯定不便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家常,忽然病房门被打开,开门的人是医院院长,他并没进来,让在一侧,礼貌地坐了一个请的姿势。
紧接,一行人齐刷刷的进来。
宋烟和冯婶都被这个阵仗惊了一跳,冯婶赶紧抱起被她随手在另一架空床上的衣物,塞进柜子里。
宋烟倒是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正在织的围巾起身,她礼貌性的打量着一行人最前端的人,看得出来年岁已长,身材仍旧挺拔,五官且锋利。尤其硬朗眉峰下那双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双眼,气质更是不凡,而那种气质并非商人能有的气质——军人。
包括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不年轻了,气质和他同出一辙,只是前者凌厉的更盛。
宋烟大概猜到来的人是谁了,还没出声,有人先开口了,“妮妮,还不赶紧跟沈叔叔问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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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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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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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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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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