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事实,实在让她无法轻易应承下来。
不是不愿,而是怕自己答应了之后,却做不到。
在这件事情当中,老爷子和风莫离都有错。一个不该强行掣肘儿子的婚姻,明知道依照自己儿子的脾气,越是强逼越可能产生逆反,却还是一味的做了。
而另一个,在当时少了一份担当。明明可以逃走,为什么不早点逃,非要等到结了婚之后才逃,也实在有些懦夫。
其实云楚璃不知道的是,当初老爷子逼迫风莫离结婚的手段,就是让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之下和风擎的妈妈发生了关系,他就是因为想要负责,所以才与她结婚。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走了,老爷子也会好好对待这个儿媳妇。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一心逼迫他娶的人并不是老爷子,而是老爷子的好友,风擎的外公外婆。当时风擎妈妈一直爱慕着风莫离,一心想要嫁给他做妻子。父母也是被她逼得没有办法,才对老爷子开口。既然是好友,联姻又能对自己的地位有所巩固和帮助,再加上对方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所以老爷子才会松口,才会联合起来一起设下陷阱。
只是这段往事老爷子没有说过,风莫离都不知道,管家更不清楚了。
“云小姐……”管家又哀戚的叫了一声。
云楚璃抬眸,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如同夜空一般灿亮,只是其中的情绪滚动却如同涌动的风云,变幻莫测。
“云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一旁的莫妈见状,不由出声替她解围。
云楚璃点了点头,沉默着走到锅边拿起铲子开始炒菜。
而一旁,莫妈看着忙碌的纤弱背影,有些责怪的道:“陈管家,你这不是为难云小姐吗?老爷和少爷的心结都已经梗了二十多年了,云小姐虽然是老爷认的孙女儿,但其实说起来也只是个外人而已,你让她用什么身份去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再说,连风擎少爷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凭什么觉得云小姐能办得到。”
“老爷那么喜欢她,我还以为……”管家嗫嚅着挤出一句。
莫妈叹口气:“我知道你是心急,只是这事儿你也怎么也求不到云小姐的身上来,更加不该如此强迫着她给你承诺。这样的事情,云小姐又能承诺什么呢?!”
“唉,我何尝不知道啊,只是老爷子现在……”管家长叹口气,在烟雾缭绕中看着云楚璃一张稚嫩的娃娃脸。要是云小姐真的是老爷的孙女儿该有多好,她那么聪明贴心,一定可以想办法让老爷和少爷和好如初。
莫妈拍拍他的手臂安慰:“放心吧,云小姐心肠好,她既然知道了,肯定也会想办法的。”
她刚才之所以不应承,也不过是害怕自己答应了却又做不到,反倒让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人伤心罢了。
陈管家和莫妈在陈老爷子家里做了几十年的佣人,早就已经把这家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
饭菜很快做好,云楚璃和莫妈两个人一人一盘菜端上饭桌。
“爷爷,吃饭啦!”云楚璃站在桌边,笑如鲜花盛开,美得惊心动魄。
萧霖笙徐徐抬眸,看向那一张让自己牵肠挂肚的脸。云楚璃喊了一声之后又继续去厨房端菜,右脚虽然还不能正常走路,但也已经好了不少了。
“我来帮忙。”楚南湘小跑着进了厨房,帮忙拿碗筷。
一群人朝餐厅走去,还没走到餐桌旁,就已经闻到了阵阵食物散发的香味,再看向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菜肴,虽然没有像酒店里那样精心装盘点缀,但是卖相却还是非常好。再加上浓郁的香味,即便不吃也能猜到味道肯定不差。
看着桌上的家常菜色,风莫离原本冰冷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有一丝动容。再看着老父眉眼含笑,满头华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多少年了,没有踏进这个家门,没有陪自己的父亲吃过一顿家常饭。
没有想到,父亲已经如此苍老。
“本来可没有预计你们三个蹭饭吃的家伙,所以临时增加的几个菜有些材料不太足,不好吃可不准说出来,免得砸了我的招牌。”云楚璃抄着手睨着在座的几个人警告。
风擎率先抄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藕片放进嘴里,嚼了两下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来:“放心放心,他们谁要是觉得不好吃吃不完,都抱在我身上,保证连汤带水都给你吃得干干净净。”
“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后悔。”云楚璃歪着脑袋,大眼睛闪过一抹狡黠,拿筷子指着风莫离面前一大盆红彤彤的鱼道,“这道水煮鱼的汤,可就要麻烦大哥你啦。”
风莫离闻言抬眼去看,正好对上她唇角一抹弧度,白皙娇嫩的娃娃脸上挂着如芙蓉一般姣美的笑容,让人转不开眼。
记忆深处一个被封闭的角落,生锈的铁门忽然被强大的风给刮开一条口子,露出一张巧笑嫣然的脸来。
一样圆圆的脸型,稚嫩的五官,笑起来如夜空月光一般圣洁美好。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风莫离看着她脱口问道。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只有云楚璃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咬着筷子道:“风伯伯你终于想起来问我的名字了,我差点等的花儿都谢了。”然后又一本正经的开口,“我叫云楚璃,原本的职业是一名律师,不过现在在萧氏集团打工,是总裁的秘书。我妈妈过世了,至于我爸爸嘛,等我见到他我一定问问他叫什么名字。风伯伯大可放心,我绝对身家清白品行端正,除了偶尔惹一点小麻烦之外,最最乖巧听话了。”
“你惹的那些,是小麻烦吗?”陈老爷子夹了一块小葱拌豆腐,吃得眯起眼睛享受,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拆台。
云楚璃闻言立时不依:“爷爷,不拆我的台您就不能好好吃饭了吗?”
“哈哈哈……”
被她这么一闹,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看着她噘嘴皱眉的样子,乐开了花。
这一幕,多么像合家团聚的时候,晚辈对着长辈撒娇,大家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这和睦温馨的气氛,就连一直冰冷着一张脸的风莫离也忍不住心生感慨,微微上扬了唇角。
虽然只是一丝弧度,却被风擎抓个正着,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没想到我爸居然也会笑。我还以为他一直只会板着脸教训人呢!”
风莫离沉了脸,凌厉眼刀甩过来:“不这样我能压得住你这只猴崽子?”
一句简单的玩笑话,让风擎惊得筷子都差点落在桌子上。
旁边的楚南湘奇怪的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筷子都握不住。
在场的除了她之外,心里的震撼其实都不小。
风莫离严肃冷漠了大半辈子,平时别说开玩笑了,就连好好说句话的时候都少。没想到今天,当着老爷子的面,他居然还能开起玩笑来。
难道说,是今晚的气氛实在太过温馨了吗?!
“风伯伯说的是,风擎哥的性子就该好好压一压。不过现在风伯伯你也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咱们现在可是多了一位嫂子呢。以后有嫂子看着,看风擎哥还敢胡闹不。”云楚璃捂着嘴靠近风莫离,看似小声的说悄悄话,其实大家都能听到。再加上她一脸偷乐的表情,感染力十足,还真让人不忍心怪罪。
风擎闻言不干了,拍着桌子大叫:“诶诶诶,怎么才几天不见,你这胳膊都快拐到太平洋去了。”
“怎么,小璃说得不对吗?”楚南湘斜睨过去一眼,他立马正襟危坐不敢造次了,又把云楚璃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顿晚餐,就在愉快和谐的气氛中悄然流逝了。
云楚璃的厨艺实在很好,十几个菜居然也被一扫而空。
吃完了饭,所有人都已经撑得不行了,尤其是楚南湘,捧着肚子窝在沙发上,半点也不愿意动弹,就剩下一张小嘴儿抱怨:“小璃,你没事把菜做的这么好吃做什么,我肚皮都差点被你撑爆了。”
“自己贪嘴,还怪别人?”萧霖笙在一边捧着杂志,不冷不热的嘲弄。
楚南湘登时不乐意了,斜睨着他:“也不知道是谁,自己一个人就霸占了好几个盘子,还好意思说我?”
“我消耗大,难道你也是?”
这句话可就弦外有音了,楚南湘登时烧红了一张脸,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流氓,就知道说些下流话来堵她的嘴。
“你们争来争去,是在怪我咯。”云楚璃帮莫妈收拾好了餐厅,拍着手过来,“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消消食呗。爷爷这里的风景好极了,咱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然后伸手去拽赖着不肯起来的楚南湘,又回头对坐在一边笑看着的老爷子道,“爷爷,我们出去玩一下,你和风伯伯去楼上下棋吧。等我们回来之后,要告诉我谁输谁赢哦。”
她本来提议出去走走就是别有用心,现在这么直白的点出来,其他几个年轻人更加配合了。
尤其是风擎,上蹿下跳拖着楚南湘就往外跑。
云楚璃腿脚不怎么方便,走得比较慢。没想到萧霖笙居然也刻意放慢步子,走在她身边,而且不时看她一眼,似乎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几个小辈走了,就剩下老爷子和风莫离大眼瞪小眼。
许久之后,老爷子缓缓起身,拄着拐杖冷冷道:“我孙女儿都吩咐了,走吧,上楼陪我杀一盘。”
在他身后,风莫离眼中神色凝滞,看向云楚璃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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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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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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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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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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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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