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伏灵院>第七十章 救兵
  精铁打造的密闭房间,像一个没有缝隙的铁皮盒子,光是看着便让人喘不过气来。

  墙壁上摇曳的烛光还坚强地摆动着,影影绰绰明明暗暗,给房间中吊起的人一点点昏暗的光明。

  那哪里还有半点人样,身上的衣服都被一鞭鞭打成了破布残巾,垂在空中,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楚鳞的四肢套着铁铐的地方也不好受,被灼伤得不知掉了几层皮,血肉模糊粘连在烧红的烙铁上面。指尖微微颤动,那是疼痛到了极致,止不住的肌肉痉挛控制不了。

  除了脸,楚鳞感觉身上无一处是完好的,她的每一寸骨头都被打断碾碎,然后身体又开始迅速修复重造。周而复始,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循环。

  这便是玄奴真正的治愈能力吗,能吊着你一口气,怎么也不会死,但是活着就有无穷的罪受。

  房间中吊着的人残破不堪,像是死了一般随着锁链摇晃着。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细微的呼吸,真是很难发现这是个活人。

  当真不如死了好,楚鳞心中想到。

  她的意识一直模糊不清,又做起了那个关于神龙的梦。现实同梦境交织着,在梦里,神龙也受着月山齐人的折磨。它狂怒咆哮,反击着泄愤着,将自己最后的怒气化作了复仇的力量,将他们全都葬入了火海之中。

  不过,它应该更加痛苦吧,它的姿态中充斥着绝望,它的眼神中也再也没有光亮,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看不透的黑。

  四次还是五次,这个大门开开合合,每次进来都是四十九鞭。

  要是再来的话,楚鳞真不知自己还挺不挺得住。

  ……

  楚鳞失踪的事情,很快就汇报给了傅掌教。

  谢君修和封煦阳被安排协助刑司堂的人员寻找楚鳞,剩余人则是继续上他们的课。

  顾蔺夏和苏曜自然是不同意的,死活要跟着一起,出一点力,被傅掌教严辞回绝。后来二人想办法偷溜出去,还没踏出校门便被刑司堂的人给抓住了,关入了禁闭室,在那里还会有着更多的惩罚。

  列老听闻楚鳞出事了,连课都不上了,直接赶来询问他们情况。

  亓官澈知道后,也只有干着急,想着办法八百里加急地通知楚宪,一边传令各地的大小商铺注意这方面的信息,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君修喝口水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啊。”封煦阳从街边的一个茶肆里买了壶提神的温茶递给谢君修。

  “不用了,我不渴。”谢君修的嘴唇有些发干,眼神中仍是不加掩饰的焦急神色。

  他自从知道楚鳞失踪以后,已经片刻不停地将彭万城给翻上了一遍。那些安插在这里的探子,也早就出动,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就会通知他。

  封煦阳强硬地将手中的茶壶塞到他的怀中,“不喝也得喝,你要是累坏了可不行。”

  谢君修推脱不过,扬起茶壶对着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尽后将壶往他怀中一抛,又袖子擦尽嘴角的残水。就又要前行去下一个地方。

  “你歇歇吧,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除了白白浪费体力还能有什么用?”

  “万一呢,万一就因为我的停歇,储秋遭遇更大的伤害呢?”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君修关心则乱啊!”封煦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他心中也是着急万分,但谢君修比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还会稍微歇息歇息,而他则是片刻也未停留。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谢君修停住了脚步,苦笑道,自己可不是关心则乱嘛。即便是知道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却还是按捺不住,总想做点什么来平复自己的担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遇见关于楚鳞的事情,自己便是都不像自己了,莽莽撞撞,一点都沉不住气。

  唉,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只好认栽了。

  “走了。”谢君修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摆了摆手。

  封煦阳将茶壶还了后,也匆忙跟上。

  唉,楚鳞有个这样重情义的未婚夫,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福分。

  ……

  阿休伊第七次出现在楚鳞面前的时候,她真的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这房间铁链稀奇古怪得很,不仅能够护她不死,还能够让她一直保持清醒,即使疼得再厉害也昏厥不了。

  狠,真他娘的狠。

  饶是楚鳞这样教养颇好的人,也不免在心中骂起了脏话。

  “怎么样,奴的主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休伊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来到楚鳞面前,像一条诱惑的美女蛇。

  楚鳞哼唧了一声,从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来。黏稠的血浆拉出丝,滴落在她的衣襟前面,又滴答地掉落在了跟前的地上。

  咳咳,突然楚鳞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她破败的身子也跟着摇晃颤抖,仿佛马上就要断了一般。

  “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咳咳。”楚鳞的声音微乎其微,说得断断续续声如蚊呐。

  “哦,是吗?”阿休伊摆弄着手中的打骨金鞭,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又在意料之中。

  举起手就要扬鞭挥下,被楚鳞的声音打断。

  “等等……”

  阿休伊马上止了动作,嘴唇弯出好看的诱惑弧度。“主人是改变主意了?”

  “咳,那也不是……”

  楚鳞咳得撕心裂肺,铁链晃动得厉害将她手脚上的皮更是磨去了一层。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做得这样肆无忌惮,真的有承担后果的能力吗?”

  阿休伊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纳傈大穆勒和九州楚家两边的势力。

  “当然,三王子既然敢这样做,那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阿休伊笑得自信而明媚,同这里一切的肮脏格格不入。

  “他现在不过是个三王子,连继承人的资格都还没有拿到。就敢这样直接挑起和两国之间的矛盾?”楚鳞语气中饱含嘲讽的意味,即使她现在虚弱得只能堪堪发出声音,也不妨碍她融入骨子中的高傲。

  有些人便是这样,有着独属于他们的气节风度。即便是平日里同常人无异,温和可亲随性自然,但那些自小耳濡目染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在大是大非民族气节上面,在面对困苦险境,敌人万般折辱的时候,他们仍能够保持自己的所思所想。这才是自身强大的真正体现。

  反之如长公主,贝清一流,不过是些装腔作势之人,平日里净端着架子,时时刻刻一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模样,真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却未必能够如真正的贵族一般,承担他们该有的一切。

  阿休伊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娇滴滴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碰撞久久不息。

  “主人啊主人,你当真认为三王子有那般愚蠢,还是你有这般重要,能够倾两国之力为你报仇?说到底主人还是太过天真,把这朝政国事想得太过简单。”

  “纳傈和九州,都并非你看到的那般和睦,内部的势力分裂,相互倾轧攻讦的事情还少吗?”

  楚鳞默不作声,她说的都没有错,纳傈和九州近来都不太平,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纳傈尚好,有可里苏叔叔坐镇,大部分还是稳定的。不过,国主残存势力一派,地方暴动势力一派,据说还有一派黑沙城的不明势力。

  九州便乱得离谱了。天子被架空,受制于贝家长公主一脉,称为“贝系”。而同为酀州的朝廷大员,顾蔺夏的父亲顾镜之为首的“酀系”,他们纠合了朝中多位大官和地方颇多官吏,同“贝系”交集颇深势力盘根错节。

  至于地方上,那就更是复杂,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势力。各自为政,互不统一。其中有激进得不行的宣布“澍州”自立,不再听命于朝廷的;也有彻底的保皇派,以声讨“贝系”为自己的政治立场。

  而楚鳞所在的辰州,相对来说还算安宁,各大派系的势力都没有渗透进来,外面群狼环伺,也不知何时会归作哪一方的势力。

  楚家无疑是个大宗,不过早已淡隐朝政多年,要论实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

  阿休伊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着,楚鳞的心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她本来想诈一下阿休伊的话,看能不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被她讲解了这么久的九州和纳傈的势力分布。条条款款细枝末节应有尽有,本是如乱麻缠绕根结的势力,被她这样一梳理就清晰明了多了。

  只可惜楚鳞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她的意识涣散想要沉沉地睡去,只是这地方太过折磨人,连这点宽待都不曾给她。

  “那个博博鸿菜也是你们的人?”耳边阿休伊嗡嗡的声音止住了,楚鳞便轻飘飘地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主人觉得呢?”阿休伊不答反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阿善耶也是你们杀的?”

  “主人猜一猜你们那伏灵院里还有我们多少的人?”

  “很多。”

  这个不用猜也能想到,现在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在敌国安排间谍细作本应是隐秘的事情,但现在全部都抬到了明面上来。人人都清楚到处都可能存在细作,但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却又不得而知了。

  博博鸿菜自那一天将自己犯罪的行为告诉楚鳞时,她便已经清楚了,他对于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伏灵院的高层自然也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不然也不敢这样猖狂。

  现在已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在成为真正的敌人之前,这些居心叵测各怀鬼胎的人,仍旧能够安心下来一起喝茶聊天。

  真是奇妙,果然国事朝政都玄妙得很。

  ……

  “主人还有什么话吗?”阿休伊歪着头,无辜而又诱惑。“没有的话奴就要开始了,超了一刻钟的时间,自然也是要受到惩罚的哟!”

  楚鳞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刚才吐得血迹已经凝固干涸,她这一笑便将好不容易干了的血痂生生扯裂。

  “你看看身后再说吧。”

  阿休伊举起金鞭的手一滞,将信将疑地回过头去,空荡荡除了紧闭的大门什么也没有。

  “耍我!”阿休伊被戏弄后非但没有生气,还大笑起来,唇上的猩红咧出完美的上扬弧度。

  即便是遭受背叛,即便是被她折磨,楚鳞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真是怎样都好看,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真的,你再看看后面。”

  这次阿休伊可不会再上当,手中的打骨金鞭用尽了全力挥了下去。

  不过没有预料中的同身体接触的鞭挞声,在半空中便被滞留卸了力。

  “阿勒,”楚鳞笑道,情绪有些激动又是一阵停不下来的剧烈咳嗽,“叫你看后面……咳咳……你不听……”

  身后站着数人,谢君修第一个冲了进来止住了鞭子,双眼猩红底下是压抑不住的狂怒。

  ……

  “哦豁。”阿休伊对着众人灿然一笑,没有一点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复而转身冲着楚鳞眨了眨眼睛,“奴要先走了,期待下一次见到主人。”

  说完便突然不见,饶是外面傅掌教列老他们早已列好了风阵也没能将她阻拦,真是奇怪。

  谢君修忙是冲上前来,看着楚鳞这般的惨样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办才好。Χiυmъ.cοΜ

  “储秋,我来晚了储秋,让你受苦了,哦对了……”忙从怀中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瓷瓶,倒药丸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大半都滚落在了地上,骨碌碌跑得好远。“把这个吃了,吃了就不会痛了。”

  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将一把药丸喂到了楚鳞的嘴里。

  傅掌教一挥袖,四条链子便是应声而断,楚鳞的身子也是直直下坠。

  谢君修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小心地捧着,生怕重一点又弄疼她了。

  列老过来又喂给楚鳞一瓶碧绿的汁液,那纯净明丽的颜色,是提纯后的碧灵液无疑。

  两种药品下了肚,楚鳞的脸色明显和缓了很多,至少还有心情说笑了。

  “惊动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啊,咳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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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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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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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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