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鳞在被窝中尽力地舒展着身子,伸了一个绵长的懒腰,昨晚睡得很是香甜,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可以多睡一会儿,当然得好好享受才醒。
“君修早啊。”
楚鳞余光扫见了已经收拾整齐穿戴完毕,坐在书桌前的谢君修。
“早。”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能也是早上刚醒不久的缘故。
楚鳞翻身下床准备去内室洗漱,也没注意到谢君修的表情,直到她完毕出来后,才发现谢君修并没有在看书,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有话想跟她讲。
“怎么了君修?”楚鳞从衣柜中挑了两件外袍,一件是她平日里少穿的石青澍绣黛山青竹袍,另一件则是绀青纹岁寒三友,“哪一件好些?”
她举着手中的两件衣袍,问着谢君修的意见。www.xiumb.com
“石青的那件吧。”
楚鳞扬了扬左手上的衣服,“这件?好吧。”说着便将另一件放归原处,套上了外衣,又配了一条竹叶形玛瑙腰带同它相配。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楚鳞扎着腰带,瞥了眼谢君修,见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盯着自己看着。
“这个……”谢君修吞了吞口水,“虽说这是你的自由,但还是节制一点为好。”
“什么?”楚鳞双手还在对着水镜整理,一脸疑惑地回头。
她没明白谢君修的意思,但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咳。”谢君修佯装咳嗽,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只是今天不小心打翻了书架,帮你整理的时候……”
楚鳞顿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不由得瞪圆了双目,急忙来到书架面前。
“那个我帮你都整理好了。”
确实,楚鳞看着书架上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只是心道大事不妙。
她平日里都是看完了便随意堆叠上去,重重垒垒的,杂乱无序,书山摇摇欲坠。
这个习惯以前被铃兰说过好多次,都没改过,这不,终于翻车了。
楚鳞捂住自己的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谢君修了。
那些书籍能是什么?无非全是正经书皮包的精品春宫图,要价可贵了呢,没点门道根本就买不到。
这也就意味着,里面的图画内容异常丰富,描绘格外细致,神态动作尤其传神,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那个,这个,很正常,只是,也许,可能,需要节制一点……”谢君修说得异常断续委婉,可以看出这堆东西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鳞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敢想象现在自己在谢君修眼中的形象是什么样子了。
平日里从来不看书的角色,好不容易奋发图强一段时间,没想到看的都是这些淫秽不堪的东西?
好巧不巧,这时候封煦阳来敲门了。
更是巧的是,他一脸兴奋地抱着一堆书册过来。
“储秋,你的书。”
封煦阳见到屋内的两人异常沉默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呆滞在脸上。
“发生了什么吗?”他十分摸不着头脑,“对了,顾蔺夏说他那边的等晚上再还你,等苏曜看完了一起拿来。”
谢君修:苏曜???
楚鳞一脸黑线。
封煦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又惹这位姑奶奶不开心了,便听到楚鳞平静而又可怕的声音响起:
“拿着这些东西,一起出去吧。”说完便将书架上所有的册子全部堆在了封煦阳手中,马上就要挡住他的视线了。
“这不是你的吗?全给我干嘛?”
“现在都是你的了,不要烧了也行。”
楚鳞说得绝望,她现在觉得谢君修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那眼神明明在说:是你带坏了苏曜?没想到你是这样子。
“啊,可是……”
“没有可是好了,快,出去,等会直接小亭子见。”顺手就将封煦阳翻了个面,半推着将他送了出去。
楚鳞关上门,懊恼了一下随即转换了表情,“君修,其实……”
“其实……”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先说吧。”谢君修不自然地笑了笑,摆手示意。
“其实我平日也不是这样的,这个真的真的只是偶尔看一点点。”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楚鳞可是阅图无数饱览群书。至于为什么想解释,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可能潜意识中希望谢君修对她的印象没那么差吧。
谢君修也坦然地笑了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这样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很正常的事情。”
“那你也看过?”这话一出口楚鳞就后悔了,她真恨自己这张不把门的嘴。
谢君修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飞速变红,似乎是想起了刚才见到的某种画面。
“并……未。”
楚鳞知道自己又把天给聊死了,讪笑道,“没事没事,下次我给你找两本好的……”
“呸!”话还没有说完,楚鳞便忙打着自己的嘴,什么破嘴!
“哈哈,我可能刚起床,这嘴还睡着呢。”楚鳞尴尬地挠挠头,极不自然地干笑两声,“那啥,我先去小亭子了,你好了就直接过来啊。”
说完便落荒而逃,没有看见谢君修嘴角一丝浅浅的笑容,眼中是无限的温柔。
……
“什么,我不同意!”楚鳞急得起身怒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动起来,几滴茶水也被晃荡出来。
顾蔺夏笑得谄媚,安抚着楚鳞道:“储秋你就答应了吧,不能对兄弟见死不救啊!”
苏曜也摇了摇头,“我也觉得此事不妥,秋儿毕竟一个女孩子,名声还是很重要。就算去的是储秋而不是秋儿,那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再说了,你这是逢场作戏,将来秋儿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总归还是会影响点的。”
楚鳞没想到苏曜考虑得这么长远,自己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但仍顺着他的话接到,“对啊,我妹妹日后的名声该怎么办?”
她会这么义正言辞地拒绝,无外乎是不想在谢君修面前女装,要是一个不小心演不好,他又同“林秋儿”接触不少,万一露馅了,被他发现是同一个人,少不了后续又有好多麻烦。
封煦阳一脸看戏的表情,津津有味地吃着苏曜带来的点心,谁叫楚鳞刚刚莫名其妙地凶他,现在看着她吃瘪还有点高兴。
谢君修则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喝着他的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求求了,储秋,你就当顺手做一件好事,积一份功德吧。”
顾蔺夏央求道,他也是刚收到薛管家的消息,说是贝家有意借着贝清的生辰将他们的婚事给提出来,看顾父的意思似乎也是默许了。
可怜薛管家一身横肉,又是常年养尊处优,第一时间就跑来给他报信,直喘得他这把老骨头不行。要说疼,他是真把顾蔺夏当亲儿子还疼,虽说名义上是顾父的人,但他却是什么都在为他考虑。只要是顾蔺夏不喜欢的,他就算忤了老爷的意,也是会支持自家少爷的。
“你顾大少红粉知己还少?从那些人中随便挑一个就好,哪里还需要我来装扮?”楚鳞的语气很是呛人,她其实也是在无意识地消解着刚刚尴尬带来的火气。
“那些不过都是露水情缘,她们也不过是贪恋我顾家的权势财力,不可深交的。”
“那你就找上我了?我一个大男人给你扮女人,那像话吗?”楚鳞抱着手,靠在柱子边上,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地上的石凳。
“我这不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正好你和秋儿有八分相似,又最为清秀,你来假扮准是没有问题。”
楚鳞环视了一圈,在坐的四人中,确实这么看来她好像最为合适。
“你,是不是变相骂我矮呢?”
那语气似乎顾蔺夏只要说个“是”字,楚鳞就能马上腾手揍他。
顾蔺夏哪敢啊,忙是摆手,连连说道,“哪里哪里,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呢”
不过眼神却短暂地扫视过了在场的人物,楚鳞不提还没注意,她确实比他们矮了一小截左右。
“嗯?”楚鳞注意到他眼神的飘忽,马上就看穿了他脑中的想法。
“不敢不敢,储秋你就帮我这一次的忙吧,我顾蔺夏日后为你结草衔环执鞭坠镫也再所不惜!”
楚鳞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这些官面上的话了,“你们这些人,真是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自己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另一个人指的当然是封煦阳,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垂眼默默吃着他的点心。只要装得够傻,那就骂不到自己。
“是是是,储秋说得是。”顾蔺夏见楚鳞有了松口的迹象,事情也终于出现了转机。
“走吧,先去买一套衣服和胭脂水粉吧,总不可能就这样子去吧。”
“有有有,”顾蔺夏忙将一早就放在桌下的大箱子拿上来,“早就准备好了,我目测的尺码,应该差不多,香粉脂黛都在这了。”
顾蔺夏将箱子打开,里面至少叠了有三套衣服,分割箱中也是摆满了瓶瓶罐罐。
“好啊,早就算计好了,就等我上钩了是吧!”
顾蔺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早作准备嘛,我就知道储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够兄弟!够仗义!”
楚鳞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但是因为顾蔺夏突如其来的拥抱,没能让他看到,还是非常可惜。
“选一套吧,储秋。”顾蔺夏一脸兴奋地将三套衣服都拿出来。
楚鳞不由得捂住了眼睛,这三套衣服,真是,一套比一套刺眼。
石榴红,鹅黄,湖碧。皆是她从未触碰过的颜色领域。
“随你吧,反正装的是你的心上人,你自个儿定吧。”楚鳞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她向来是不太喜欢这样太过艳俗而又浓烈的颜色,尤其是这些裙子的样式还一条比一条丑。
这让从小见惯了亓官那高雅清淡服饰的她,很是不自在。
看来,这酀州顾少说是风流公子,也不过浪得虚名,选的女儿家的东西这般丑陋。
“那就这件石榴红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吧,这是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顾蔺夏指着手中的红裙,“你们觉得呢?”
众人都点了点头,其中包括封煦阳,楚鳞更加确信了,他们不过是想看热闹罢了。
……
换好衣裙,胡乱画好妆容,刚出门便引起了哄堂大笑。
“储秋,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哈哈哈哈!”顾蔺夏笑得不加掩饰,直接趴倒在了桌上。
楚鳞当然知道自己画的有多么糟糕,但也不至于这样吧,故作不悦道,“那要不你来,再笑,你就自己去吧。”
说完便佯装要回里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顾蔺夏立马就收敛住了笑容,“别啊,我这就找人来给你画。”
“不用找人了,让我来吧。”坐在一旁的谢君修突然出声。
众人皆是惊讶,“你会?”
谢君修并未说话,只是拿起了黛笔,开始重新为楚鳞描眉。
他的手很轻,楚鳞能感受到黛笔在她的眉间轻轻划过的痕迹,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弧度。不愧是练武人的手,异常地平稳,一笔画过,完美手势。
而后又细细地将楚鳞涂出界外的口脂擦拭干净,为她新点绛唇。
……
“哇!你们两兄妹真的好像啊!”顾蔺夏看着上完妆的楚鳞,不由得称赞道,“要不是你要黑些,几乎就一模一样了!”
楚鳞在心中默默吐槽道,如果不是我早就涂了这变黑的膏子,那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林秋儿。谢君修也是厉害,连女子妆容都会,这要说他每个心上人,我断然是不信的。
施好了妆容,谢君修的手并没有停止,将楚鳞头上的玉簪拔下,千万青丝如瀑般顺势而下。
“哇!”
“哇什么哇,有什么好哇的?”楚鳞没好气地对顾蔺夏说道,他今天的反应真是太欠揍了点。
“我这不是惊叹嘛,没想到储秋你打扮起来如此好看。”
楚鳞翻了个白眼,“好看有什么用,我们得靠拳头,不然以后去当小白脸吗?”
“你快别说话,这一张嘴,什么氛围都没了。”顾蔺夏摆摆手,示意楚鳞别再说话了。
楚鳞无语,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个寻常的妆发,他明明见过“林秋儿”更精致的样子,怎么现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兄弟突然变装,带来的禁忌与刺激之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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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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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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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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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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