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鳞大致翻了翻,这厚厚的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蝇头小楷,看得她直头疼。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看书的,即使是自己写的话本也不想看。
当初看过的那些话本,都是靠铃兰读的,与其说是读书不如听书来得准确。
《拜月记》也是她口述,别人代笔的。那么多字,她才懒得一个一个的写呢。若真要她写,那白初刚出场就死了。
翻了几页后,楚鳞实在不想看了,囫囵翻了翻,将纸页齐整齐放在了一旁。
“算了,我问你个问题吧,太长了,不想看。”楚鳞揉揉眉心,果然不论什么时候看书都很困。
“你也知道太长了啊……”封萱儿小声嘟囔着。
“啊?你说什么?”楚鳞其实已经听清楚了,但总得给小姑娘一个台阶下。
封萱儿忙摇摇头,“什么啊,没什么啊,鳞姐姐你快问吧,我还等着吃饭呢。”
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面,注视着仆人们一道菜一道菜地上着。
楚鳞注意到了她小馋猫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的有那么饿吗?
“好吧,白初的第二把剑叫什么名字?”
“第二把剑……”封萱儿咬着唇,沉吟片刻。
“白初就只有一把剑,叫做沉蛟,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之后他得到的第二件武器应该是一把弓,名为百杨。”
“嗯,对。”楚鳞点点头,看来确实仔细看过。
“一直崇拜白初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香娘、寻薇和杜若。香娘性命是白初救的,寻薇是白初的师妹,杜若一直爱慕白初。但她们最后都找到了自己归属,当时我还一直以为寻薇会和白初在一起,毕竟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想到是这样发展的。”
第一次看这个话本的时候,封萱儿实心实意地认为白初和寻薇是一对,他们之间默契又足,互动又温馨,谁知道后来杀出个东方瑾直接横刀夺爱。
真不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
“不错,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就吃饭吧。”两个问题的陷阱都避开了,说明至少是自己看过,楚鳞瞧她的表情,像是在表达对结局的不满。
“沉蛟是怎么断的?”最后一个问题楚鳞没有故意为难,直接明了且又是话本中最重要的一幕。
封萱儿一脸不满地看着楚鳞,好家伙直接问了全文最虐心的一个情节。
“白初武功尽废,受尽屈辱,沉蛟也被公羊高澹抢去。沉蛟有灵,不堪其辱,自断剑身。”封萱儿呼了口气,“还在后来白初找剑师修补好了沉蛟,不然也太惨了吧,沉蛟那么有灵又是一直陪在白初身边的剑,早已经不是一把单纯的剑了,更像是他的伙伴战友。”
楚鳞轻笑,摇摇头,“答对了,不过后面的美好是你自己的想象哦。”
“怎么可能,明明后面写了,华骨老人将沉蛟修补好了啊!”封萱儿抢声回道。
“那在后面的故事里,你看到白初拔出过沉蛟吗?他之后连剑都没有碰过。”楚鳞又拿过誊抄的纸张翻着,算了,头疼。还是直接讲吧。
“华骨老人的确是补好了剑,但也只是看起来补好了。沉蛟自断剑之后,就已经不存在了。后面补好的,也不过是看起来完好,实则只是一堆废铁。你可以理解成‘留个全尸’。白初后来什么兵器都用,却唯独再也没摸过剑,也是因为这个。”
封萱儿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难道不算个好结局吗,怎么会这样?
“白初他可是个剑客啊!不,不可能,应该是后面没有值得他出剑的对手。你不也是猜测的吗,书里也没明说啊!”
封萱儿捂住耳朵,全身都在抗拒接受这个结局。
“我写的我不知道?”
楚鳞笑了笑,那个笑容总之非常欠打就是了。
“什么!?”封萱儿震惊,她这么多年最喜欢的一个话本,竟然就是她认识的人写的,还是她的鳞姐姐!
“改剧情,快点!让寻薇和白初在一起,不能让沉蛟断剑!”
封萱儿拉着楚鳞,将自己抄的话本拍在她面前,努力摁着她的头说道。
“行了,行了。”楚鳞拉过封萱儿的手,将她推到了桌前坐下,“别想这些了,快吃饭吧,待会儿菜该凉了。”
说完还很细心地在她手中放了双筷子。
封萱儿捏着筷子,吃饭的本能和精神上的需求做着斗争,终于,食物竟然输了!
“不行,要不你重新写个,要结局好的。”
“快吃吧,你!”楚鳞撕了个兔腿塞进封萱儿嘴里。
“唔……唔唔……”
楚鳞指着封煦阳说道,“你哥已经教训过我了。当初知道了这结局后,他足足追了我一天一夜,可把我累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楚鳞眨眨眼,满是狡黠愉快的神色。
“我把小布也顺手写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封萱儿看着楚鳞一脸得意的样子,真是太贱了!很难忍住不打她。
哦,身体比意识先行动,一巴掌已经冲着她的脸过去了。嗯,优秀的本能。
楚鳞身子微微一闪,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好了,不逗你了。话本抄的不错,说明没有偷懒,自己有好好受罚哦。”楚鳞施施然起身,就要离开。
“喂!你还什么都没吃呢!”封煦阳适时提醒道。
楚鳞双手掩面,遮住微微张大的嘴,一副吃惊的无辜样子。“对不起,我给忘了。我还以为我来饭厅后,就已经吃了呢。”
接着便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偷跑失败。
“说起小布,你本来没打算让它死?”封煦阳问道,直视着楚鳞的眼睛,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看着杀害自己唯一儿子的凶手,愤怒与不甘。m.xiumb.com
楚鳞摸了摸下巴,总不能说实话吧。
“算是吧。所以,别干预我的故事发展哟,乖!”趁机摸了摸封萱儿的脸蛋,真嫩。
小布!难道真的是我害了你!
封煦阳心中惆怅无限,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成了杀貂凶手了?
小布是一只雪貂,白初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若要说有多特别,那便是特别长寿了吧,至少跟着白初了十多年。
不光长寿更是有灵气,通人语。平日里挂在白初脖子上逗趣解闷,关键时刻能送信夺宝,甚至紧要关头还救过白初的命。
可就是这么一只通人性的雪貂,却在白初落难后也被人抓去。一群山野村夫,剥了小布的皮,要拿去卖,如此纯白无杂质的雪貂皮只卖了几个钱,就够他们喝一顿酒。拿它的骨肉做了菜,吃了两口还嫌肉太老了,最后喂了狗。
当时看到小布是这样的结局后,封煦阳都快疯了。小布那么可爱,怎么可以这样!
但他也不敢找楚鳞反抗,上回沉蛟断剑时,他追着打爽了,然后小布死了。
所以这《拜月记》的结局就是个大悲啊,虽说白初功力恢复,再难有敌手,大仇已报,最后结局也是寻薇和东方瑾的大婚。看起来其乐融融,结果呢,白初倒成了孤家寡人。
剑也断了,貂也死了,人也散了。
刚出版的那段时间,不少人都在讨论白初的结局,无不是唏嘘。
当然也不乏自欺欺人的读者,便如封萱儿一类,下意识忽视掉沉蛟已经没了,安慰自己华骨老人修好了它。
后来封煦阳请求,楚鳞下次写话本能不能给个好结局。楚鳞只是表示,她这一本故事都包含了,什么才子佳人、帝王将相、江湖英雄都在里面,也没必要写下一本了。
其实封煦阳知道,她只是懒罢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再虐一次心来得要好。
吃过晚饭,楚鳞便和封煦阳一同回学校了。封萱儿明天早上再直接回静嘉书院上课,她们每日的安排比伏灵院轻松多了。
他们回房间上楼梯的时候,遇见了刚下来的苏曜。
苏曜看着仰着脸上行的楚鳞,笃定道:“储秋,你这两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瘦了。”
“有吗?”楚鳞摸了摸脸,“不会吧,没有吧。”
楚鳞不自然地笑笑,苏曜是什么眼神,人形尺子吗,一眼就能量出别人的胖瘦。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楚鳞就先走一步。
苏曜和封煦阳对视一眼。
是吗?
是呢。
真不听话。
是啊,真不听话。
楚鳞回到房间的时候,谢君修已经回来了,毫不意外,他又在看书。
他难道不会困吗,楚鳞百思不得其解。
楚鳞将准备好的礼物从包袱里拿出来,是一块玉佩,岫玉雕琢的,温润晶莹。
“君修,昨天谢谢你送我妹妹回去了,真是不巧我当时去山里了。这是昨天你送她衣服的回礼,也不知能不能如你的眼,但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谢君修接过来,把玩了一番,入手温腻又清透无暇,是块好玉。
“谢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君修顺手将玉佩放入了怀中,又拿起了书卷。
楚鳞瞧着他手捧书卷看得认真,也就没有再打扰了,默默地将新添的东西收拾好。
真想不通,人为什么可以安静地坐那么久。要是她,半个时辰都待不下去了。
有人敲门,所以说啊,学会使灵真的好。楚鳞躺在床上,使了个风决就把门开了。
“顾蔺夏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见着顾蔺夏楚鳞还是挺高兴的,他这个人至少话多,什么都能聊聊,比和谢君修单独待在一起要好。
顾蔺夏也不客气,进来拉起楚鳞就走,“我听苏曜说你回来,正好,和我去个地方,保管你不后悔。”
“哪啊?什么地方啊,好玩吗?”楚鳞由着他拉去,正巧她现在没事干,正想找点乐子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顾蔺夏卖着关子,不肯直说。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楚鳞看着眼前楼上的招牌,拍了一下身边的人问道。
楼外莺莺燕燕,楼上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熙熙攘攘。
“添香楼”几个大字在烛火的照耀下,鎏金的牌匾更加流光溢彩。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啊,敢进去吗?今晚可有一场绝妙的演出。”顾蔺夏抱着手点点头。
也不知他的眼神有多不好,竟然觉得楚鳞没来过这种地方,进去会不会害羞。
楚鳞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我说顾少啊,这种地方,你还真不一定有我熟。走吧,不然等会姑娘该着急了。”
“诶,别急啊。”顾蔺夏一把扯回了径直往前走的楚鳞,“看来还是我比较熟,给,带上。”
是一个黑色的面具,全脸都遮住了,只留下眼鼻嘴和小部分的下巴,挺丑的。
“为什么要带面具进去?”楚鳞不解,但还是乖乖带上了。
顾蔺夏也带上一个,白色的,除此之外和楚鳞的一样,反正都不好看。
“这也是今晚有趣的地方,客人都必须带面具入内,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身份。走吧,咱们去看看热闹。”顾蔺夏牵着楚鳞的袖子就大步朝里面走去。
隐藏真实身份的活动,看来是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发生啊,有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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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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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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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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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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