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裱前,孟洛川特意让见月香将她的名号章带来,仔细的印在了画上,见月香还以为孟洛川要把这幅画也挂到画廊里去,哪知道一个月之后,画廊即将开业,里边挂着的全是见月香曾经的旧作,这幅工笔画却不见踪影。
见月香奇怪,于是问孟洛川。
孟洛川轻笑:“这画是我单独花钱买下了的,理应作为我的私人收藏。”
冯谦谦正好把装好的牌匾送过来,听到孟洛川的话,忍不住问:“孟老板,你说你这是图什么?”
这问题冯谦谦一个月前就想问,那通雅装池店生意红火,经营稳定,一度压过了四季斋,正是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怎么说关门就关门,跑来隔壁做什么画廊。
为了签下见月香,甚至开出高价与四季斋合作,冯谦谦怎么也想不通,虽说见月香的天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可以孟洛川的资本,要想在青川捧出一位大师,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犯不着费如此周章,又耗大笔钱财,只为一个刚展露头角的见月香。
孟洛川招呼员工把牌匾挂在门框上,牌匾是白底黑字的“通雅画廊”四个字。
他看了一眼冯谦谦,下巴微侧,鼻梁上的镜片闪出一片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图个喜欢。”
孟洛川回答。
在通雅装池店刚开的时候,冯谦谦就本着知己知彼的目的打探过孟洛川的来历。
孟洛川是霞浦有名的皮货大亨孟康的独子,孟家在霞浦有一条街的皮货行。孟洛川不在家里经营皮货生意,远走他乡只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为此几乎和孟康闹翻。
到如今,冯谦谦才打心底里相信,这个孟洛川爱画成痴的名声不是谣传,他还真是个为了好画,连钱都不要的主。
画廊的员工们忙忙碌碌做着开业前最后的准备,画廊里目前所挂的画作还不多,都是见月香之前留在四季斋里的作品,摆摊时的画案冯谦谦也让冯祥瑞给搬了过来,摆在了画廊中间,让见月香接着画画用。
因为孟洛川和青川数一数二的画家都关系紧密,李斯奇又向来慕名见月香,所以通雅画廊一经开业,就火速成为青川书画圈子里最热门的地点。
来往的人多了,孟洛川又在画廊里摆上了一圈沙发,几张小桌,时不时的举办一些活动,这下连带着四季斋都跟着生意兴隆起来。
……
清明时节雨纷纷,易园广场里的杏花被雨水淋落了满地。
蒋文举着报纸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报纸上正报道青川本地新开的一家画廊。
在蒋文旁边,杜筱将脚翘在茶几上,正拿着油刷一个一个的涂着脚指甲,粉白的甲油颜色与窗外的杏花一个样,她仔细的涂好了油,一把夺过蒋文手里的报纸,折起来轻轻的扇着风,让指甲上的油干得快一些。
蒋文正看得专心,被人抢了报纸,眉心一下拧了起来,刚想发作,就听楼上有孩子的啼哭声响起。
“孩子醒了,你快去看看!”蒋文招呼杜筱一声,伸手去拿她手里扇风的报纸。
杜筱躲开,横了蒋文一眼:“凭什么就我去看,我这刚染的指甲,可还没干呢!”
杜筱嘟囔:“这指甲油可是丁翠珍哥哥从国外带回来的,可贵了,以你的工资,两个月也别想买上。”
蒋文被杜筱的话刺中了痛处,很是不高兴,只听着楼上的孩子哭得大声,竟坐着没动。
杜筱把报纸往桌上一甩,抬高了嗓音,阴阳怪气的:“早让你把你妈给叫来帮着带,你不肯,既然不肯,那就自己带去啊,怎么,我这又给你生孩子,又给你带孩子的,你还真把我当你白请的老妈子了?”
话说完,瞟了蒋文一眼,又幽幽地说:“我这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受尽了苦生下来这么大个儿子,孩子的名字也如的你的愿,你也是知道的,我有多不喜欢蒋保立这个名字。你家里那位,名正言顺,生下来的孩子可是叫的蒋林新,只怕要不是你妈劝着,还得姓了见。”
“我知道是委屈你了!”蒋文立马挨坐过去,搂了搂杜筱,“你放心,我早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在心里呢,说话得算数!”杜筱伸出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戳了一下。
蒋文冲她点了头,赶紧上楼上抱孩子去。
蒋保立一岁半的年纪,长得壮壮实实,看着当好些两岁半的孩子。此刻,孩子睡在摇篮里,正哭得红了脸。
蒋文把孩子抱起来,摇摇拍拍的哄着止住了哭,这才往楼下走。到厨房里热了米糊,端到茶几边一口一口的吹凉了喂给孩子吃,杜筱也不扇风了,展开了报纸正在看,忽而抬起脸,向面前的蒋文道:“你看了吗,积墨巷里新开了家画廊!”
蒋文点头,把米糊搁在桌上:“看了,听说很不错。”
“我也听说了。”杜筱兴奋起来,“前几天冰洁还提起这回事,说是抽个时间我们一起瞧瞧去。”
“一起?那可去不成!”蒋文开口。
“怎么了?”杜筱不满意。
“一起去孩子谁带?”蒋文无奈,“总不能带着个爱哭包去画廊里吧?”
“早说了早说了,让你把你妈叫来!”杜筱生了气,脚一蹬,一下把搁在茶几上的米糊给踹翻了,一碗的热糊糊全倒在了蒋保立和蒋文身上。www.xiumb.com
蒋保立立马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不停的掉,露在外边的手臂霎时间就红成了一片。
“你这发什么疯?!”蒋文顾不上自己,赶忙抱着孩子去水龙头下冲。
“我发疯?”杜筱蹦了起来,“你怎么不说是你这碗搁得不是地方?”
“杜筱,你有毛病吧?”蒋文也来了气,“茶几不是放碗的,难不成还是给你放脚的?究竟是谁搁得不是地方?”
杜筱还想再开口,走到厨房门口时,却忍住了,长舒口气,慢慢道:“好,蒋文,我们谁也没错,只是我们都不适合带孩子。蒋保立长这么大,摔过磕过多少回了,就是被水烫也不是一次两次,上次倒进脚盆里,腰上的烫伤现在还留着疤……”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只想说你这个做妈的不称职么?”蒋文冲完了保立的手背,又去翻柜子里的烫伤膏。
“我这个做妈的不称职,你这个做爸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这些是向你表明,现在必须得做个决定了。”杜筱靠在门边,“要么把你妈叫来带孩子,要么请个阿姨来,你自己看着办!”
“我们哪还有钱请阿姨?”蒋文皱眉。
“对啊,所以就把你妈叫来不就完了嘛!”杜筱耸肩。
蒋文终于松了口,无奈的道:“好好好,我这周回去说说看,行了吧!”
杜筱展开了笑意,过去一把抱过了蒋保立:“对嘛,有你妈带着孩子,我们不就多了更多的时间过二人世界吗?你自己想想看,我们上回一起看电影是哪时候的事了!”
说起看电影,杜筱的心一下荡了起来,她抱着孩子转了一圈,向蒋文开口:“不如,我们今天就看电影去吧?”
“孩子先放在翠珍家,反正她喜欢孩子喜欢得厉害,正好给她带带。”杜筱冲蒋文眨眼。
见蒋文犹豫,杜筱踮起脚,轻轻亲了蒋文脸颊一下:“哎呀,别犹豫了,就这样决定,生下孩子这一年多,我们都没怎么浪漫过了,你不觉得生活乏味无聊多了吗?每天只是成堆的琐事,和孩子的哭喊,你不想透透气吗?”
蒋文长吸口气,他怎么不想透气?只是实在透不了气。
听杜筱这样说,蒋文也心动了,保立这孩子也不认人,交到丁翠珍家去待一下午,总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点点头,当下给蒋保立手背上抹上了药膏,两人梳妆打扮一番,就抱着孩子送去了丁翠珍家。
在餐厅吃过了午饭,又去大华影戏院看了场电影,两人难得的有了从前约会时的感觉,从影戏院出来时已经是你侬我侬,没走一会儿就到了积墨巷口,杜筱随即提议不如趁此一并去那新开的画廊看看。
可当两人手挽着手亲亲密密的走进通雅画廊后,第一眼见到的却是坐在画廊中间,正专心致志画画的见月香。
见月香穿着一身粉白的旗袍,额前用一支贝母的夹子夹起碎发,埋着头,只露出上半边小脸,星眸点点,眸光中神采奕奕。
画案很大,画纸铺在案面上,见月香落笔如有神,引得周围观看的众人叫彩连连。
“怎么,怎么是她!”蒋文大震,他晃神,这才醒悟自己已经足足两年没有过问过见月香的状况了,在他心里,还一直以为见月香成日的待在那狭窄昏暗的小院里,围着围裙不修边幅的做饭洗衣。
可没想到,她竟摇身一变,变得比与他结婚前更光彩瞩目了。
蒋文松了挽着杜筱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杜筱皱了皱眉,唇一扬,轻声道:“我早听冰洁说,开这画廊的是位姓孟的大老板,说是为了一位美貌的画家开的,整间画廊只展呈那一位画家的画,据说这画家与那老板可关系匪浅,只是竟没想到那美貌的画家就是见月香!”
蒋文停住了往前的步子,扭头看向杜筱。
杜筱耸了下肩,神色间像是充满了疑惑,不自觉的出声:“也不知道见月香成天待在屋子里,是怎么与那大老板结识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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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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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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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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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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