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和苏倩倩一样,一旦没了用处,就会变成可有可无的牺牲品。她可是堂堂苏家的五小姐,再怎么低嫁,总不至于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冲喜当妾。
反正活在这世上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一了百了。
她涣散的眸子似乎终于有了光亮,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剪子。烛光很弱,却照得剪子寒光凌冽,像把出鞘的剑,可吹毛短发。
在烛火几乎就要熄灭时,她颤巍巍拿起了剪子,泛着寒光的刃尖直对着自己脆弱的脖颈。
“想死容易,可万一这一剪子下去,你反悔想活,就难了。”
冷不丁一句话幽幽地传来,迎着窗外风刮过的悉率声,像来自遥远处的嘲笑。
苏俏被吓得脸色苍白,一时间竟忘了这声音有些熟悉。“谁?谁在那儿!出来!”
她还没等来回应,“呼”的一声,本就虚弱的烛火蓦地灭了。她差点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可在她尖叫前,一道开门声突兀响起,接着是人进门的脚步声,一路蔓延到了烛台前。
“你不是喜欢景池吗,我是来帮你的。”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让苏俏把滚到喉咙的惊叫憋了回去。她看到一支火折子突然亮起,接着那人迎着火光摸到了另一支烛台。烛火重新燃起的瞬间,她也看清楚了来人。
“长姐!”天知道她是废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不大叫出口的。
三更半夜的长姐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守在外面的那些丫鬟下人难道一个都没有发觉吗?还有她刚才说的要帮自己……
苏澜漪拨了拨灯芯,烛火一瞬间窜高,照得房间明亮许多。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仿佛是冬日虚弱的太阳,照在了苍茫绝情的雪上,一片冰冷。
熄了火折子,苏澜漪随意坐下,在苏俏震惊恐惧的目光里缓缓开口,“外面那些人只是晕过去了,不会有事。你我毕竟是手足至亲,我不会害你。”
她的话苏俏明显不太相信,血亲暂且不提,景池当年和她的那些事府上几个姐妹谁不知道?如今她人回来了,对景池要么恨之入骨,要么旧情难忘……虽然苏俏觉得她现在待景池只像是对一个陌生人。或许这是因为她是个冒牌货,对当年的事不知情,也就无法感同身受。
拍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苏俏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剪子,“长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苏澜漪轻飘飘觑着她,忽然掀唇一笑,“你若是不明吧,就当我今日没来过,拿着你的剪子赴黄泉吧,我不会阻拦。不过你一死,丢出去的名声可就再也捡不回来了,对景池和苏暮薇也没有影响,他们仍旧可以琴瑟和鸣,恩爱长久。可怜你啊,痴心错付,白白来这人间走一趟。”
她的话叫苏俏脸色骤变,“我没办法……我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那人的年纪比爹爹还大!况且我过去也是做妾,定然会受尽折磨。与其浑浑噩噩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反正、反正景公子也不可能喜欢我!”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苏俏胡乱抬手一擦,濡湿了袖子。“我也不想的,可我……我……景公子明明说过喜欢我,他怎么能辜负我……”
苏俏平日里最是喜欢模仿苏暮薇,这些年下来,言行举止竟真的像极了她。就算是哭着,也是如苏暮薇一般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然而苏澜漪对欣赏美人垂泪并没有什么兴致,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一句话上,“你说……他喜欢你?”
原来景池还是个广撒网的男人。
“是,他说过的。”苏俏哭着哭着脑子就懵了,或许是接连几天的惩罚让她心力交瘁,情绪乍然有了发泄的地方,她就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四年前,景公子和你交好的时候经常来府上。我是闺中小姐,平日里只能在内院活动,那天我一时兴起在院子里放纸鸢,可是院子终究太小了些,纸鸢没多久就落了。落在了前院一颗大树上。我瞧着周围没人就想去捡回来,谁知有人比我还快。”
苏俏泪眼婆娑地回忆着当年,她的眼中除了迷蒙泪水还是丝丝缕缕温柔,“那是一个我不曾见过的男子,我害怕极了。可是他很温柔,他还了我的纸鸢,还说我像只兔子,一惊一乍的很可爱。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就是景公子,直到后来……”她抬头看着苏澜漪,忽然又想起来这是个冒牌货,于是又垂下头去,“后来长姐和他一起出现,我才知道……虽然如此,景公子还是时常会来府上做客,我欣喜又畏惧。有一天,我摘芍药时又遇到了他,他说芍药衬我,很好看。他还说……还说以后要娶妻,也得娶我这般的,他说他心悦我,他说过的!”
苏俏低吼出声,还没收回的泪水又一次汹涌而来,“我知道自己很作贱,我总对他抱有念想。也是那一年,长姐消失了,我开心极了,以为这样一来景公子真的会娶我,可是没有。后来他不知为什么和二姐走近了,再后来,他们有了婚约。那我算什么!我总以为是自己不够温柔体贴,不够知书达礼,所以我总学着二姐的一言一行,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注意我,让他想起当初的话……”
看着她几乎疯癫的样子,苏澜漪毫不客气地冷笑,“可惜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娶你,你再怎么学苏暮薇也都是东施效颦罢了。不过我也没想到,景池他竟敢接二连三勾搭你们。”
当年的自己究竟有多蠢?景池勾搭苏暮薇不说,连苏俏也被牵扯在内。不过以他对景池的了解,他对苏俏说的那些话多半只是随口胡诌,毕竟……苏暮薇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他哪里还会想着其他人?
不过苏澜漪到底没有说出口,苏俏对景池执念得很,就算自己劝了也无济于事。况且她也不是为了做好事来的。wWW.ΧìǔΜЬ.CǒΜ
对面苏俏还在抽噎,夜里没什么声音,这啜泣声就显得十分聒噪。
苏澜漪不耐烦地皱眉,“我给你一个脱身的办法,你要是不要?”
沉浸在旧事里的苏俏乍一听这话,茫然地抬起头,一团光亮在她眼睛里凝聚,她动了动嘴,说话间抑制不住激动,“真的吗?我真的能离开这里,去找景公子?”
找景池?这话我可没说。
苏澜漪轻嗤,“我这里有一种假死药,服下之后可以让你假死三日。我只负责给你药,三日之后的事你自己安排,如何?”
“我、好!”苏俏猛然攥紧拳头,“只要能让我脱身,我做什么都愿意!”
如此随意的笃定让苏澜漪忍不住讥讽,终究是没见过风浪的闺中女子。什么都愿意……命也可以吗?
有丝丝缕缕的凉风从窗外挤进来,苏俏恨不得现在就吃下苏澜漪所说的假死药,她太想离开了,在这里,她只觉得压抑,困顿。如果能离开,她立刻就去皇城,她始终不相信景池会那么绝情。或许他只是一时忘了,只要她提醒,就一定能记起来。
苏澜漪从暗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瓷瓶只有拇指大小,可见里头装的应该只有一颗药。苏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纤细白净的手,看着她慢慢将瓷瓶递过来,几乎一瞬间就夺了到了手里。
苏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瓷瓶,迫不及待将里头的药丸倒了出来,果不其然只有一枚。
“只要吃下她,我就可以……可如果三日后我的尸体没出门怎么办?我要是在府上醒了,那不就成了妖怪?”
“你‘死后’,我会尽快让他们葬了你。至于谁给你刨坟,这是你的事。”苏澜漪说的话凉飕飕的。
苏俏缩了缩安逸,“我知道了,”她看着苏澜漪,谨慎地收好瓷瓶,说,“你想要什么?”
这人是个假冒的,和她没有一星半点的手足之情,方才说什么帮她,苏俏才不相信。于是她擦干眼泪,理好衣裳,摇身一变又有些苏暮薇的影子了。
或许她是不知道的,她这些年光顾着学苏暮薇的言行举止,却连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都忘了。在旁人看来,她就是苏暮薇的影子。既然是影子,又怎么可能代替得了正主呢?
莫名地兴味从苏澜漪眼中划过,可是说不定苏俏这影子,还就真的斗得过苏暮薇那正主。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苏澜漪还是乐意,她大费周章毒晕了外头那些人,还给了苏俏一颗假死药,不就是想借着苏俏的手给苏暮薇添堵吗?
总归苏俏是想死的,这样一来,她也算保住了苏俏的命,真是一件……大功德。
做了“好事”的苏澜漪好人做到底,没要苏俏任何东西,只是临走时理了理衣裳,慢悠悠说:“我就是想看看当年盖了我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苏俏顿时如鲠在喉,一个冒牌货把当年根本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真是叫人觉得诡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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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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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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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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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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