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办理完出院,紧接着两人就去了民政局,本来担心要排会儿队,反倒是太心急成了第一对办理结婚的新人。
真正到了填表格的时候,方淼却迟迟难以下笔,在表格的最尾端似乎签下的不止是名字,更是一个最神圣郑重的承诺,要与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共度一生!
她握紧笔杆一把一划写下姓名,把信息表推向对面的工作人员。
接下来是宣誓、拍照、领证,走完这一系列的流程,方淼的大脑还跟不上节奏,直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下盖了钢印的结婚证,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个真正的已婚人士了!
牵手走出民政局的路上,她把结婚证里外看了好几遍,特别是上面粘贴的红底照。
直到嘴上被亲了一口才回神,她睁大眼睛像个懵懂的少女:“我们接下来去哪?”
严铮意味深长地笑:“不是你说要去律所和同事说我们结婚的事?”提到“结婚”二字,他特意在她眼前晃了晃两人牵在一块的手。
方淼用结婚证挡住脸:“那就快走吧。”
上车后,严铮没急着发动车子,反而是刚系上的安全带解开,没有束缚他侧转过身,嘴角染上几分清浅的笑意。
“怎么不走啊?”方淼刚问完,车窗前的雨刮器就喷出水来,瞬间模糊了整个挡风玻璃,雨刮器摆动着运作起来,水雾遮挡下什么都看不清,这莫名其妙的操作方淼捉摸不透。
扭头正要发问,脖子就被人从后扣住,身体被往前带,严铮倾身靠近,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
方淼只以为这是个一触即止的吻,直到感受到他越吻越深、唇齿相交时,她才闭上眼,胳膊环上他的脖子慢慢回应。
后面两人吻得缠绵悱恻,方淼不知怎就被带动着半跪在副驾上,双手撑住男人的肩膀,以主动的姿势吻向他。
车内温度急速攀升,在吻得难舍难分时又不得不分开,恰好玻璃前的水被雨刮器清理干净,严铮调整下呼吸,发动车子。
两人牵着手踏进律所时,引来一堆人的围观欢呼。
方淼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脸红过,这会儿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宣布了婚礼日期,她就赶紧钻进办公室整理东西,留下严铮在外面应对众人。
整理的差不多时,韩俊驰推门进来。
“一来就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他弯唇祝福。
他性格一向洒脱爱笑,不过现在方淼总能从他脸上捕捉到沉闷的情绪。
方淼倚着桌沿歪头看他:“我听昕姐说你要出国,为什么?”
韩俊驰似笑非笑:“国外的朋友介绍了个大案子给我,牵涉的资金两把手都数不过来,就算官司败了,我以后的事业也会更上一层楼,你说我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的飞机。”
方淼沉默,韩俊驰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韩俊驰拍拍她肩膀,调笑:“放心,即便我人不去,份子钱也绝对不落。”
方淼白他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一别少则一年,虽说终会再见,可彼时的心境与当下相比,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化,谁都难以预测。
坐回车里,方淼心底难以言明的复杂,他们三人近十年的友谊,许是她的错觉,如今总是不太自在,韩俊驰深沉得让人感到陌生,黎昕亦是藏了不少心事,各自都不复从前。
方淼神思了一阵,就见严铮从不远处的超市出来,手里提着个购物袋。
他关上车门,把东西放在后座,转头撞见方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怎么这么看着我?”严铮笑着抚她的眉眼。
方淼一把抓住他的手,正色问:“虽然阿姨之前送了我镯子,可她真的会喜欢我吗?”
“是啊,不喜欢要怎么办?”他半真半假地叹气。
方淼拧眉。
严铮又笑,戏谑着开口:“就算我妈不喜欢你,我们的婚礼也不会取消。”
某人垂下头闷闷不乐。
“好了,逗你的。”严铮双手捧起她的脸,眼里含着宠溺看着她:“我妈是江南女子,是个很随和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方淼期待地问。
“没什么。”严铮松开她,替她把散到前面的头发掖到耳后,“待会儿要爬山,路上可得养好体力才行。”
自从严铮的父亲去世后,严铮的母亲一直在寺中修佛,五年来从未离开过寺院。如今两人要结婚,自然要上寺院见上一面。
在真正踏进寺院前有很长一段山要爬,方淼起初还有力气说笑,越往后腿越软,连喝口矿泉水的劲都没有。
当她站定在寺院门外时,人都快累虚脱了,全靠严铮在后面支撑着。
山顶空气清醒,他们在山门外休息了一阵,严铮便带她进客堂等待,路过的小院僧认识他,随后将严铮的来意转达给寺里的大师。
客堂桌案上放了几本经书,方淼翻来看,可惜几句都读不通顺,她求助地看向严铮,他走过来先是看一眼经书上的文字,隔了几秒,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摇头。
“原来还有你不会的?”她小声感叹。
严铮不辩解,倒气定神闲地反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无所不能吗?”
“我……”方淼语塞,这是个陷进题。
严铮低笑了起来,近乎低语:“我虽对佛经参解不深,但我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佛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平平淡淡才是真……如言:执子之手,与子谐老。”
许是蓄意用了声音去诱惑她,说这句话时,他声音低沉,像是提琴的乐声,起合辗转,字字句句柔和清晰,近乎小心翼翼的虔诚。
方淼呆住,脑海里却在不断回放他刚才说的话,小到每个表情每个音节,细致得让她脸不受控制的泛红。
严铮也不去主动打破这平静,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浓烈,暧昧的、亲和的交汇一处,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有什么要说的。
方淼被他看得节节败退,下意识去摸无名指上的钻戒平复着心弦:“我从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般不般配,自从你出现后,更准确地说,是我们走在一起时,我就有一个想法。”
随着她一句接一句的话,严铮眼神便越发专注,心中有一处前所未有的充实。
方淼咽了口唾沫,再开口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如果非要让我说出一个和我最相配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你。”
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亲口说出爱那个字,有时只需要告诉对方心里的感受,余下的,但求君心同。
她这一席话说完,严铮眼底聚集的情绪浓烈得几乎化解不开,又顾及到这里是佛门重地,到底只能克己地抱住她。
“这种话以后不要在这里说。”两人抱了一阵,他低哑着音色说道。
方淼还未深刻理解,只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于是靠在他怀里应声。
谁料他又不急不缓的补充:“我就当你是在表白,这容易让我把持不住。”
他难得轻佻,方淼瞪圆了眼睛从他怀里抬起头,明明是剜了他一眼,可被瞪的人却不以为意,还颇为享受地摸一把她的脸蛋。
方淼黑脸,正要发作,却听客堂外传进脚步声,她忙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看向门口。
严铮被她这一连串无缝衔接的动作逗笑,又怕真的惹毛她,只能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遮住笑意,还作势咳嗽两声。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这一段对话。
大师进门:“最近天气转变最容易生病,上山之路又远,严施主千万要保护好身体。”
“的确,多谢大师关心。”严铮谦恭颔首,几乎想得到身边的人正怎么腹诽他。
“这位想必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吧?”大师视线转到方淼身上。
严铮领着人上前:“正是,我这次来……”
大师抬起手打住他,从身旁的小和尚手里取来一本经书:“这是你的母亲亲手所抄,她说,若是你带着一名年轻小姐来,就让我把这佛经交给她。”
方淼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字迹娟秀,每一个字工整得都能清晰地看出笔画结构,可见书写之人的用心。
她合上经书,正要问询,就听大师又说:“只是你的母亲依然不愿相见。”
方淼心下一怔,下意识去看严铮,见他面色深沉地垂着眼看地面,根本辨不清是什么情绪。
良久后,他抬首问:“那我母亲还有说别的话吗?”
“她要我转达,不见不是不念,是习惯了这样清净的日子罢了,你们也勿要挂念于她。”说完,大师双手合十走出客堂。
严铮立在原地定定地注视院外,不知怎的,方淼此刻看他是那般孤单,身形萧索。
印象中他从来都是清姿卓然,做什么都含着风度,许多情绪更是不显山不露水,这一瞬,却可以从他身上真切的感受到悲伤。
方淼不想去打扰他,指腹不断摩挲着那本佛经,心思凌乱。
半晌,他才重新牵起她的手,“我们也走吧。”
方淼回握他,仓皇地与他对视后,点头。
绕过后院有下山的路,要比来时更好走,踏出后院山门时,严铮停下回首,方淼循着他视线望去,院中间是一片莲池,再往里沿着东西两侧都是客堂,看不出什么特别。
“我们来时还未参拜过佛像吧?”方淼轻扯他衣角。
严铮沉默两秒,点头。
“来都来了,那不如就在这里拜一下吧。”她眼光发亮,很是诚恳。
“……也好。”
他们未行叩拜之礼,仅是并肩立在山门门槛一步之外,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祈祷。
在两人转身离开后,一间客堂房门敞开,里面走出一名青衣女子,手间挎着一串佛珠,眼见视线中的人渐行渐远,她抿唇轻笑走回屋内。
下山的路上,方淼始终紧紧握着严铮的手,终于到山底时,掌心都布上一层薄汗。m.xiumb.com
她还在往前走,严铮脚下一顿停下来,手臂稍一使力,就把方淼拉进怀里,另一只手从她腰侧环过,接着他低沉似弦的声音便落在她耳畔。
“她不是对你不满意……”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方淼手沿着他的腰线环在他身后,“我在意的从来都是你的心意、你的情绪,所以不要悲伤难过,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严铮愣了一下,意识到她是在安慰自己时,心中阴霾顿散,不由弯唇而笑:“那就说定了,我要把我的未来、我的时间、余生的欢喜都交给你,你要对他负责。”
听到这里,方淼微微笑了出来,“好。不过现在想想,还好你表白的早,否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
“原因?”
他似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声音清润:“当注定会携手的人遇见彼此时,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触及真心。”
山脚下还能看到寺院的红色砖墙,远处青山叠翠,山泉涓涓汇成溪流沿着四方流去,滋养了山下的竹林,这一抹俗世美景,似一幅浓墨勾勒下的山水画,而那山脚下相拥而立的两人,不与日月争辉、不似星辰璀璨,却绝世风华,自是画中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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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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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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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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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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