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咱们俩之间已经是斤斤计较的地步了吗?”韩俊驰跺着脚进律所,一脸抓狂。
方淼跟在他身边,急红了脸:“关键是你这个人吧,总爱翻旧账,我也总得做出点行动,不是吗?”
“我?翻旧账?”韩俊驰差点被气懵,回头指着自己问。
只见对方极其诚恳地点点头,韩俊驰脸色一沉,顿时无话可说,抬脚快速走进办公室。
其他同事用各色各异的目光看这两人“斗嘴”,相互挤眉弄眼的偷笑。
方淼呵呵一笑,一溜烟也钻进自己的办公室。
明天就是“白杨案”开庭的日子,一下午方淼和孟朝歌都在紧急准备资料,编辑、打印,忙的脚不沾地。
到了下班的点,孟朝歌的任务完成就先走人了,晚上7点,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方淼才从办公桌上爬起来,仰着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咯嘣咯嘣”的骨节错位声响起。
活动完,她收拾起了桌上的文件,意外地门板被敲了两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
“淼淼,还没加完班?”黎昕半个身子探进来问道。
方淼打了个哈欠,“收拾完文件就下了。”
“那好,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方淼点头,加快速度收拾好,挎好小包,关灯锁门离开。
车子拐了几个弯,进入主车道,汇入车流。
“昕姐,没发现你又换新车了。”方淼惊喜地四下看,目测这个比上一个内部空间大很多啊。
黎昕轻笑:“这次回来就换了,上一个出差的时候出了故障,问题挺大,不想的修,卖了二手车,加了几个钱买了新的。”
方淼叹口气,心中哀嚎差别太大了,黎昕和韩俊驰大学是一届的,也都是她的学姐学长,出了社会这两人混的也都不错,有家世又有事业,是业内不少人羡慕的对象。
而她呢,虽说称得上“名利双收”,可实质上还是个毫无个人光环的普通人罢了,买车买房都要三思而后行!
“淼淼,你这现在也算事业有成,没想过结婚?”
“结婚?”方淼捕捉到关键词,惊呼一声,“还真没,第一,找不到合适的;第二,我觉得32岁也不差再等个几年。”
黎昕笑起来,这个理由倒是没想到,沉思片刻:“结婚与年龄大小无关,再说太大了也不好,如果说合适的话,咱们律所不就有一个人吗?”
“啊?”方淼皱眉,脑袋一转,摆摆手回答:“昕姐,你就别开玩笑了,律所那些都是比我小的后辈,我喜欢小鲜肉没错,但年龄上还需得筛选。”
恰巧前方路口闪过红灯,黎昕放缓速度踩下刹车,侧头正视旁边人:“有个人你是自动忽略了吗?”
方淼眨眨眼,一脸懵。
“韩俊驰啊!”黎昕激动的念出这个名字,路边的灯光透进车窗更添模糊,更模糊了她眼角丝丝低落的小情绪。
话落就见方淼满脸的不可置信,还有点嫌弃的皱眉?
“昕姐,我没听错吧,我和他?”方淼再次大幅度的摆手摇头,“先不说他的性格,关键是从一开始我就把他当学长,没想过别的,这都十多年了,根本没可能的。”
黎昕愣神,她今天忽然就很想给这两人牵线,因为看清了某人的心意,更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可方淼这么肯定的说两人没戏,反倒让她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昕姐,绿灯了,该走了。”方淼看她发呆,于是提醒道。
黎昕这才反应过来,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往前开。
旁边方淼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而黎昕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件中,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
到了小区,方淼先下车,隔着车窗向车内的人道了声明天见,黎昕没有先走,视线穿过漆黑的夜色,眼看着方淼走进了里面,她才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往回开,心里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白杨案”一审的时间定在上午10点,八点半的时候,方淼已经和孟朝歌到了律所,带好事先整理好的资料,确定没有遗漏,便迅速赶去法院。
路上没有太严重的堵车,到法院时还有半个多小时开庭,因为对手是“恶魔之舌”,也更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方淼心有余悸,她反复翻看了资料,长舒了一口气耐心等待。
由于案件受到很多人的关注,所以开庭时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方淼来不及一一观察,但一眼能看到前排坐着的三个人——白慧文、黎昕、韩俊驰。
他们在向自己打气,方淼报以微笑。
而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还有一个人一直留意着她。
公诉方、辩护方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而立,严肃的气氛下,硝烟味十足,直到审判长入席,两人才落座。
鉴于被告人身体因素未能参加庭审,案件相关证据已经事先进行辨认了。
紧接着,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式开始了。
和预料中的没有错,宋思明的切入点主要是被告人持刀进入案发现场,足以证明确有杀人动机。
接下来轮到证人周燕出庭,检方又例行盘问了案件相关问题,和先前的证词没有出入。
方淼开始提问,她将几张照片投屏,“在案发现场除了带血的凶器,还在沙发下方发现一部完全破碎的手机,已证明属于死者。周小姐,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造成的吗?”
“陈一风的手机中途掉了出来,在他们争斗的过程中,手机被多次踢踩,才导致破碎。”周燕平静作答。
“那你对死者是什么态度,憎恶还是喜欢?”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对他就是能避则避的态度。”
方淼勾了勾唇,拿起一包用薄膜包裹的几部手机:“这是我在死者个人住处找到的两部手机,里面保存了他生前和不同的女孩儿交往的视频,经其好友证实,死者却有拍摄此类视频的特殊癖好。”
如此敏感不雅的信息,引得全场震惊。
宋思明:“反对,辩方提供的证据与案件无关!”
审判长:“辩护人,请直入主题。”
方淼颔首,转向周燕,提高了音量:“证人,请问你是否和死者发生过性关系?”m.χIùmЬ.CǒM
周燕脸色微变,放在证人席上的手若有似无的摩挲起来,在方淼看来,不过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反对,这是对我方证人进行侮辱。”宋思明再度站起来。
方淼不疾不徐扭头看他,“不是侮辱,是在确认证人证词的可信度。”
旁听席议论浅浅。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证人,你可以拒绝回答辩护人该问题。”
周燕直视方淼,缓缓地说:“没有,我没有和死者发生过性关系。”
话落,她看到方淼眼眸沉寂下去,下一瞬,就被她说出的话惊得狠狠一怔!
“审判长,在我提交的两部手机上,分别存有死者与证人交往的实拍视频,最近的视频是拍摄于案发前一周,视频真实性,公诉方可以随时鉴定。”方淼平静的陈述完,面向证人席,直指关键:“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上显示,茶几上的东西没有掉落在地,那么证人是否可以具体描述当时的经过,是如何造成手机和存储卡完全破碎?”
周燕被她这么盯着,哑口无言,她恍然明白,在这之前的提问都是为了现在做准备,目的是逼得她无路可退,甚至再也无法做一个旁观的证人那么简单!
周燕站起来,一字一句,“是我摔碎了手机,又毁掉存储卡。”她迎着方淼灼灼的目光,在场上的议论声中,继续:“陈一风用这个威胁我,所以我在他被刺昏迷后毁掉了手机,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也不可能杀了他!”
方淼始终笑着,又看了周燕几秒,走向庭审中央,“证人证词存有隐瞒嫌疑,为确定其是否撒谎,申请暂时取消证人身份,并对其进行专业测谎以保证被告人的诉讼权益。”
此话一出,寂静的审判庭上传出一阵抽气声,尽管方淼的辩词并不能最直接有效反驳证词,却也让周燕的证人身份有了动摇。
旁听席最后一排,严铮薄唇勾起一个弧度,起身离场。
由于出现了新的证据,周燕的证词有待考察,一审没有下达判决结果,二审定于下月中,暂时扭转了局势,对于方淼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方淼和白慧文交代了几句才出了法院,一出门,就看到黎昕他们几个已经等在外面。
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迅速跳下最后几个台阶,一一和她们拥抱,最后看韩俊驰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伸出拳头轻轻给他一拳,然后才送上拥抱。
不远处,严铮刚好上了车,右手搭上中控,下意识抬头向前方看去,那一幕拥抱就被他收入眼底,许是他的记性太好了,匆匆两面,就记住了韩俊驰这个人。
那种感觉很复杂,前所未有,却又称不上多么深刻,痛?并不能清晰的感受到,仅仅是惋惜,惋惜他们之间适可而止的关系。
他坐在车里,薄唇轻启,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祝贺你。”
话落的几秒钟后,手机震动起来,是咨询所那边的,蓝牙耳机里助理正在报告工作,期间提到了周燕,他打着方向盘越过停车线,上了柏油马路。
结束和韩俊驰不长不短的拥抱,方淼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下意识循着声源看去,却只看到一个空出的车位,想来是最近太紧张了,神经才这么敏感吧。
严铮回到咨询所,在办公室里看到了突然而至的周燕。
第二次咨询时间本来定在下周五,她忽然提前,严铮有些意外,却也能猜到缘由。
“抱歉,等久了吧?”严铮坐到软椅上,微笑问。
周燕摇头,脸色并不算好,斟酌半天才问:“发生在我身上的案子……严医生有了解过吗?”
严铮一顿,没料到她会提,凝着周燕片刻,点头。
她瞬间低下头,努力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到底也没能说出口。
“你不用为难自己,我是一个心理医生,在了解过事件后,病人的想法我都可以揣摩到。”严铮转身拿了纸杯,在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推到周燕面前,他倚着桌沿,“发生了刑事案件,其实谁都无法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你用选择性失忆应付外面的人,无辜或是受害都是你自我洗脑的借口,你不止这样告诉自己,更告诉其他人,可你忘了一点,即便你的逻辑性再好,但这样的话说多了,你的语言组织能力会让你暴露出端倪。”
周燕猛地抬起头看他,面上有着心事被人拆穿后的恼怒,更有不愿承认的挣扎,两种情绪碰撞下,脸部变得扭曲难看。
作为心理医生,本应该无限地包容宽慰自己的病人,可此刻严铮没觉得哪里违背职业规范,他是医生,治愈病人没有错,这样做更没有错!
“我去了庭审现场。”他眸色淡淡的,简短的一句话,不言而喻。
周燕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有撒谎,就连凶器上的指纹都是他的,我只不过隐瞒了那些肮脏的事而已,我错了吗?”
她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声音拔得很高,似乎在极力掩盖,掩盖刚才听到的那番话。
“我无权评判别人的对错。”面对她的激动不平,严铮反而平静了太多,眸中挂着一抹勘破人心的狡黠:“你一直就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吧,可你问问自己,你信吗?如果你说服得了自己,那你就不会在结束庭审后走到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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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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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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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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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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