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窒息感在清醒的瞬间得到解放,和之前一样,在触及到生根在心底的疼痛时,一切又要由她来承受。
殷莱的眸底闪过几分恼怒、几分得意,脑海中残留着吞没一切的声音,不休止地作响。
如同犯了耳鸣,许久之后终于停止,不想多耽误时间,她下床轻车熟路的走到衣柜前,在里面找了一圈,终于在最下面的隔层里找到了一周前买的衣服。
本来这些衣服方淼准备扔掉或者送人的,可当看到收据时,只能勉为其到的收进柜子里,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省得看到心疼。
殷莱换好衣服出了公寓去车库取车,不出所料,之前被她一晚上玩坏的车子已经修好了。
“也就买车的品味还算可以。”她拍了拍车身,有点嫌弃的评价。
她开着车在街上逛了一遭,每次出来总要去酒吧调酒喝,这次也不例外,一直嗨到凌晨,有点微醺了,她才驱车离开。
A市六月的夜风,带给人一种不可忽略的闷热感,渗进皮肤里,全身都会不爽。
殷莱打开车窗一路兜风,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晚上,忍不住睡意睡着的话,第二天多半就又会消失,什么时候能再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因此总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很多事,自然也只有开车才能保证注意力高度集中不会睡着。
在过了一个红绿灯靠近公交站的位置,殷莱踩下刹车。
不远处一对年轻男女好像在争执什么,起初她也是怀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看那两个人纠缠,直到那个女人被男人推倒,殷莱条件反射地从驾驶座上挺起了身,挂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点点收握成拳。
被推到的女人更加气急败坏,挣扎着爬起来拽那男人的衣袖,这一次依旧被狠狠甩开,本以为又会摔的很狼狈,可身体后退了一步,就被什么力量支撑住。
女人回身就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的殷莱,冷岑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看得人发怵。
“识相就别自找没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意识到形势不对,男人撂下一句狠话,慌忙逃离现场。
只是他刚走了一步,前路就被人挡住。
“欺负了人,还想走?”殷莱双手环胸,轻挑着眼角,像一个掌控一切的女王,立起的白色衬衫领在夜风中来回摇摆,气势逼人。
公交站牌前的男人支支吾吾半天,甩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手了她还赖着我,不让她知难而退,那我要怎么办?”
渣男!这是殷莱对他的第一印象,她活动活动手腕,视线聚焦在男人底气不足的脸上,强势的目光一路望进他的眼底,开口,语气不容置喙,“道歉!”m.xiumb.com
处于下风的男人气得差点背过气,一口拒绝,两个女人能把他怎么样!
他不屑哼声,刚得意了一下,手腕就被猛地抓起用力扼住,殷莱收起冷笑,面无表情地警告:“这只手推了人,那就是欠收拾!”
说罢,她稍稍用力,男人的手腕被她向里侧一掰,骨头错位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男人疼的哇哇直叫,手上力度一松,随后就被她扔在地上。
也许爱情里的小女人就是卑微,刚才还被人家弃之如敝屐,现在看到负心男可怜的模样,又巴巴地去关心。
真是刷新三观的可悲女!
殷莱也懒得再管,早知道是周瑜打黄盖的戏码,她就不应该充当正义的使者,既然没她什么事,也没必要多留。
可那女人忽然就像碰瓷似的黏上来,近乎扭曲的一张脸令人作呕:“你打伤了我男朋友,医药费呢?”
她理直气壮地伸手,那嘴脸很讨打!
殷莱不想再计较,视若无睹的继续往前走,对方显然不肯让步,大步追上来。
女人涂了甲油的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一道长长的血印瞬间清晰的显现在皮肤上。
殷莱没觉得有多疼,回身目光直落在还抓着她胳膊不肯松手的女人身上,“你是脑袋有病吗?”
对方被说的无地自容,憋红了脸,后知后觉的抽回手:“暴力女不赔偿,那我就立刻报警!”
而殷莱也做出一副戏精,任由你去的表情,背过身,也不再急着走。
转过身,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停在近处的车子,而是一个正朝她们这边款款而来的男人。
殷莱稍侧了侧头,借着路灯仔细打量起了迎面走来的人,他双手抄在黑色西装裤兜,上身只穿了一件浅蓝色斜纹衬衫,袖口卷起一截露出精壮的小臂,每迈出一步,那脚步声似乎都踏在自己心坎上,很莫名其妙感觉……
是排斥的,却又在原地等待着他的靠近……
在离对方越来越近的距离,她视线一寸寸上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如一潭幽泉,清冽、透彻。
他走近,停在殷莱面前,明明只有一面之缘,明明只是有过短暂的医生和病患的关系,可当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时,目光还是会被吸引而去。
严铮第一次觉得医生这个严谨而充满人文关怀的职业,有时候真的挺神奇的。
隐匿在树林一侧的知了不逢时的叫起来,安静的空气被打破,他来到她身边,带着独特耀眼的光芒,划破她周身的黑暗,一眼印在她的眼中。
殷莱的性格里是有着比男生更强势的一面,在看到严铮这样外在温柔帅气的男性时,不会表现出害羞,反而会主动迎上他的目光。
严铮站定,视线自然地落在她被抓伤的胳膊上,上面有很长较浅的一道伤口,只是受伤的人好像根本没有一点感觉,甚至不在意。
他开口,是医生督促病患的口吻:“指甲是藏细菌最多的地方,注意消毒,留疤对女孩子不好。”
殷莱抬了抬胳膊,有些好奇又有点好笑地扫了眼这个无端出现在这的男人,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警察就到了,把四个人都一并带去了警察局。
严铮没什么大问题,交代两句就可以走人了。
反倒是殷莱被反咬一口,那会儿还在路口闹分手的男女,转眼就站在一条战线上,一口咬定是她街头闹事打人。
“到底怎么回事,不交代清楚,谁都走不了。”值班警察态度强硬。
那对男女面面相觑,没有改口的意思。
殷莱翘着二郎腿,看着正上方挂着的几个字“忠诚为民,公正廉洁”,一时控制不住地笑出声,心想还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样的宣传语更合适。
“笑什么笑,严肃点。”警察叔叔被气坏了。
殷莱耸耸肩,没有要陈述事实的意思。
从旁边警室里出来的严铮来了向这边看一眼,双手抄兜径直走上前:“扭伤人的事我可以作证,这位小姐完全是仗义出手,路控也是证据。”
威胁解除,殷莱侧过头由下而上睨着严铮。
这男人是方淼的熟人吧,否则怎么一出现就对她这么关照,她猜想。
似是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严铮敛下眸子,四目相对,她的陌生他全都看在眼里,表面上也只是一笑而过。
解决了扭伤人这件事,殷莱还是没能成功离开局子,因为在她头上又多了两个“罪名”:酒驾、违规停车。
真是多管闲事,到头来惹了一身骚,自己摘不干净了。
“有驾照吗?”警察耐着性子问。
“没!”她干脆利落地回。
警察叔叔喝了口水压压惊,“打电话让人来送,你这种情况也可以找人来证明身份。”
然而殷莱倒是想让人来解救自己,可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索性靠着椅子直接睡觉,也许明天一醒来就都解决了。
……
晨曦划破厚重的云层,分散的光线洒落在各个角落,新的一天准时到来。
方淼扶着卡在椅背上的脖子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刺眼的阳光照的眼球发疼。
昨晚不是拉窗帘了吗,怎么还……想了一半,方淼一惊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睡意全无,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恢复清醒,警惕地环顾四周,当看到墙上挂着的警察局徽章标志时,她才确定自己确实是进局子了!
昨晚的警察应该是和这个在他看来油盐不进的奇葩女杠上了,一晚上坐着没动。
“已经睡了一觉了,现在可以找人证明身份、出示驾照了吧?”熬了一晚上,警察一开口,嗓子都破音了。
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经毫无印象的方淼,此刻更是一脸懵逼,支支吾吾半晌:“那个……抱歉啊……昨晚的事我……我有点健忘,您能不能帮我回忆回忆?”
警察一脸黑线,最终还是忍着教育人的冲动,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方淼听完立刻给孟朝歌打电话求救,之后孟朝歌就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去了某人家中取了驾照,又去警局把人捞出来。
成功被解救的方淼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打发了孟朝歌,就去了车子昨晚被拉去的停车场。
方淼取了车,靠在车身上一人走神,头顶是淡蓝色的天空,那里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和煦的阳光穿透稠密的树叶,分散成几片打在她身上。
看似最为安宁的时光,方淼的心却一刻也平静不下来。
起初,她以为是梦游,从卧室到客厅的距离,可最近的这两次越发夸张,先是半夜买名牌,车子差点报废,接着又是闹事进局子,一切已经无法让她相信这只是简单的梦游了。
各种各样奇怪的事件纷乱地出没在脑海中,噩梦中的画面,内心底的谴责,一瞬间甚至引得连鼻尖的空气都让她难受。
方淼捏捏眉心,试图缓解头痛感。
那个殷莱,难道会是她人格分裂的产物吗?接连几件诡异的事,令她不由得联想到一部国外的小说,主人公分裂出24种人格,每一种都有自己的行为意识。
她呢,也是吗?
正自猜测之际,耳边传来一道打招呼的声音,声源很近,方淼回身,果然就在车身的另一侧发现了一个身影。
是记忆中只有一面之缘的帅医生——严铮。
她看着他清淡柔和的面容,一阵恍惚,对于这毫无防备的碰面一时反应不过来。
尽管警察向她说明了昨晚的事,可方淼倒是没想过,那个替殷莱出面解围的人就近在眼前。
“严医生,这么巧啊。”
像朋友一样打招呼的语态,不算多亲近,可也不同于昨晚的陌生疏离。
对于她知道自己的姓名,严铮没有表现得多惊讶,他笑笑,眸子里漾出友好的笑意:“方小姐最近感觉怎么样?”
“失眠好多了,多亏严医生的药方。”
“那有没有再做噩梦?”他问话时,眼角还噙着淡淡的笑,目光明明是赛过四月春风的柔和,可那双眼睛有如带了某种气势,令人无从闪躲。
于是,看着他的眼睛,方淼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实话:“还是会做噩梦。”说完,她忙侧过身,保持严铮出现之前的姿势。
得知这个人是心理医生,方淼在他面前总想过度的隐藏自己,那些不肯透露的心事却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小尾巴,而她似乎也没有意想中的抵触,这是心理医生潜移默化的力量?
严铮手伸向上衣口袋,语气淡然无波:“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闻声,方淼面向他,先看过他接着才把视线落到那张名片上,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没来由地她道谢,他话很少,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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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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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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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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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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