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暖借着月光和雪光,仔细看了看柳氏的双手,又看了看她的脚,再往上捏了捏她的腿,“这里疼吗?这里呢?走路多了是不是又麻又胀又疼?”
呀,是。哎呀,对,嗯,嗯,就这里,就这里,呀——柳氏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小花用袖子给她娘擦了擦。
安以暖,“忍着啊!可能有点疼,我给你捏捏,捏了我们好回家!能不能忍?”琇書蛧
柳氏,“能忍,我忍着。不会太疼吧?”
安以暖,“长痛不如短痛,忍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就用专业的手法开始推拿按摩。
虽然安以暖知道她娘忍不住,肯定会哭,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哭法——声音之大、之凄厉,让人听着,能深刻体会一个成语的意境,惨绝人寰!
一开始安以暖还会停一停,让她娘喘口气,免得疼晕过去,可后来觉得,她娘这声音一点减弱的迹象都没有,想想应该不至于。后面就不再停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小花最开始是扶着她娘,后来柳氏疼得坐不住了,干脆躺到了地上,小花想给她娘擦眼泪,被安以暖抓了公差,“小花,你帮姐捂着耳朵!”
过了大概三刻钟安以暖才住手,把她娘扶着坐起来,“别喊了,我不按了,站起来试试!”
柳氏说什么都不肯。她刚才恨死自己这没主见的样了,刚才就不该同意让女儿按的,一个孩子的话她也听!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会点什么,自己能不知道吗?
安以暖,“娘,要不你就起来,要不你就接着像刚才那么喊吧!刚才我看见有个黑影要过来,被你吓得跑掉了,一会儿会不会又回来?”
“啊!什么黑影,是人还是狼?”
小花被吓得也要哭,刚一出声就被安以暖把嘴捂住了,“小孩不能哭,狼听见是小孩就不怕了!”
柳氏,“我也不哭了,我们走吧。”她站起来试了试,欸,脚不像刚才那么疼了,腿也能迈大步了。“不疼了,这是怎么回事?”
安以暖,“疼过劲了。趁着这会儿不疼了,我们快走吧!”
柳氏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拉起小花就跑。
安以暖在后面喊,“你慢点,别摔了!”
柳氏,“不能慢,得快点,一会儿又疼了。”
安以暖,“没事,一会儿疼了再捏!”
柳氏,“不捏了,不能捏了,快跑吧!”
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黑影,也没有什么狼,都是安以暖编出来吓唬她娘的,要不然她娘还不肯跑呢!
母女三人跌跌撞撞跑回家,离老远就看到门口趴着一个人,近了才看清是安秉诚。
安秉诚看到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回来了,喊道,“快,快去找小开,她奶要把她卖了!”
他娘把小开抢走了,他气得从床上挪下来,爬了半天才爬到门口。
安以暖听她爹这么一说,后悔出门时没带上小开了,早知道她奶这么丧心病狂,她就把两个妹妹都带上了!
柳氏一听女儿被带走了,又开始哭。她一哭,小花也跟着哭。
安以暖,“都别哭了!大家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可想?
硬抢肯定抢不过他们,就她这小身板,来个出其不意还行,白天她奶和她五叔吃了亏,是他们没防备。现在肯定不行了!
找人去说和?那年大姐安以春被卖的时候,她娘带着她也找过安仕俊,不是也没管事吗?她奶就是个坐地炮,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谁也不愿意管她们家的事。
何况这村里也没多少人服安仕俊,他管事,名不正言不顺,既不是族长,也不是保长。说话不带长,放屁也不响!
人被抢走,肯定藏起来了,想去偷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了!
安以暖,“大家先回屋,我吃口东西我去找!”她实在是饿坏了。
母女三人一齐上手,把安秉诚弄到床上。
说是床,其实就是在土坯上架了个竹排,铺上的茅草。
安以暖让她娘去烧水,她利用这点时间收拾身上的衣服。从医这么多年,她一直有喝温开水的习惯,除非万不得已才会喝矿泉水或饮料。
柳氏等水开了,把锅巴掰碎了泡在里面。
说是锅巴,其实就是别人家做饭时糊到锅上的锅底。
看她娘把那个菜团子收了起来,安以暖道,“给小开剩点,其它拿出来都吃了,明天的吃食我去想办法。”
让她看着吃的饿肚子,她怕她夜里梦游把它消灭了!
听她这么说,柳氏把一个菜团子都给了她,“你都吃了,吃饱了好去找小开。”
安以暖把它分开,递给其他人,她爹她娘小花都不肯接。
她爹她娘说吃饱了。
小花,“姐,你吃,你不是说给我们掏鸟吃吗?我留着肚子吃肉!”
安以暖一下子红了眼眶!
上一世,安以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她都怀疑过自己不正常,甚至抄了段时间的佛经。
她一直信奉一切皆有定数,来的自来、去的自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两个闺蜜,一个笑她是铁石心肠,一个说她佛系。
今天她听到七岁的小花竟忍着饥饿把饭留给自己,还说得这么,可爱!她泪目了。
“好,我找回小开我就去掏!”
安秉诚,“小暖,你准备怎么去找?可千万别再让他们抓住了!”
安以暖,“爹,你放心吧,这次不会了!我先去找我大伯。”
安以暖把一个菜团子都吃了,就好像押上了全部身家做赌注,感觉身上的担子,重得快要把这副小身板压塌了。
竟比以往任何一次出任务还紧张!
她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衣服,这是上一世养成的习惯。确定这身破衣服不会脱落、绊脚,这才出门。
对身后一脸凝重的父母,看也没看,看了只会增加心理负担。
她先是围着老宅绕了一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又回到西墙外,这里有棵杨树,不粗不细,正好爬上去。
白天原主就是从这里爬上墙头,在墙头爬行了一段距离,又顺着院里的葡萄架下去,到厨房里偷的菜团子。
安以暖爬到树上,到了墙头的位置并没有停下,又继续往上爬了两米,这里有个树杈,正好可以坐在上面。
低头往院里望,正对上一双眼睛!
“唔……”大黑对着她宣示主权。
不等大黑叫出声,安以暖快速从树上出溜了下来。
奶奶家就养了这一条大黑狗,平时拴在大门里头,今天把它拴在这里,显然是防范她的!
呵呵,拴在这里,那门口就挂空档了耶!
安以暖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绕到奶奶家大门前。
大门有些年头了,两扇门之间有一指宽的缝隙。她把树枝伸进去,慢慢去拨门栓。感觉到门栓在一点点移动,没几下就拨开了。
轻轻推开门,迈过门槛,又反手把门带上,蹑手蹑脚来到她大伯住的东偏房。
回头看看西偏房,原主一家以前住在那里。
先到窗下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她大伯和她大娘低低的说话声。
安家大娘,“他爹,娘这次做的有点过了,就为了那么一个菜团子,把小暖打了,还把小开抢了,这不是要老三两口子的命吗?要不,你去劝劝?”
安老大,“我劝她就听?说不定也把我们轰出去呢!我们也出去了,就更顾不了老三了。现在最起码等天暖和了、吃食多了,还能偷着给他们送点。”
安家大娘叹了口气,不吭声了。安老大,“睡觉吧。”
外面的安以暖也知道大伯为难。
往年冬天这大盛朝的天气没有这么冷,属于亚热带,河水不会结冰,一年四季都能种东西。
收回家的粮食是有数的,奶奶都锁起来。可地里长着的粮食是没数的,大伯就偷偷送给他们一些。
听里面不说话了,安以暖轻轻叩了叩窗棂,叫了声“大伯”。
里面的安老大闻声坐了起来,“小暖吗?你来干什么?是不是饿了?”回头对老婆说,“快拿出来给她。”
接着窗棂打开了,安老大从里面递出了两个啃了一半的窝头。
安以暖知道这是大伯和大娘吃饭里偷偷囤在袖子里的,这本来是他们自己的口粮。大伯经常这么干。
农闲时,每顿饭男人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半个,这些窝头是有数的,吃完自己那份,就是没吃饱也不能再拿了。
当然,奶奶和五叔家的人除外。五叔是老幺儿,五婶是奶奶的娘家侄女,进门一年就给奶奶生了个大胖孙子,那一家都是奶奶最喜欢的人!
规矩是给其他家立的,她们没被赶出来时也是这样。
安以暖伸手把窝头接了,“我是来找小开的。”
安家大娘,“在你奶奶西屋,听说明天要去镇上找人牙子。”
安老大,“回吧,别让你奶看到了,到时又打你!”
安以暖,“我今天必须把小开带回去,也不求大伯别的,只求大伯一会儿听到动静假装没看到我就行!”
正说话间,听到北屋她奶问,“老大,三更半夜不睡觉,说什么呢?”
安以暖赶忙蹲到了一处黑影里。
安老大,“这就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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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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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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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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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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