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实,真快醒不来了。
那边的深山夫诸的长发从床上垂散铺下,落了一地银霜。
他的手脚开始缓慢化作光子消散,眼底同星子倾泻的光逐渐熄灭。
周边小妖里三层外三层跪倒在王的身旁哀声低泣,男人唇瓣动了动,气息微弱的却是听不清一点声音。
最近的小妖连滚带爬跑过去,擦掉眼泪颤着声:“老大……你说什么……”
他的嘴角还是温和的笑:“这丫头……再为你撑一会好了……”
怎么舍得就这么带你走呢。
闻言,小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匍匐在地呜咽痛哭。
谁都能看出,这个清风朗月似春日花的男人,连死都在不停为他喜欢的姑娘争取着一线生机。
阿芙洛倒落在床,指尖蜷缩了一下再也没了动静。
“哎呀,我们就是闹个洞房,别这么小气。”
“就是啊莫桓,咱们这铁关系,你那夫人一直戴帷帽都没给我瞧过,让我看看嘛。”
一群醉醺醺的大妖缠着莫桓不放手,其余宾客已经离去,天色暗沉,月亮从云层中跑了出来。
载歌载舞的城主府一下子寂静下来。
莫桓头疼:“那是我夫人。”
夔摇头晃脑:“我就看看,又不打什么歪主意……”
他猫着腰就要去推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城主大人,鬼车大人他……”wWW.ΧìǔΜЬ.CǒΜ
惊恐跑来的小厮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有东西咕噜噜滚到了他们的脚边。
莫桓一惊,那是鬼车的头颅。
其余几只大妖立马酒意清醒,眯眼不善的看着来者。
月光不是很亮,衬得来人的青衫颜色暗沉,三千乌发扎在脑后,额间纶巾绑的标致。
他一手持剑,剑尖拖地随着他的步伐移动,发出刺耳的响声,血液顺着剑的轮廓落了一地。
瓷白细腻的肌肤上,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窝漆黑的眸色,像有诡谲的雾气不停涌动,逐渐压不住暗紫的瞳色。
是晏秋。
莫桓冷声:“什么意思?”
男人无机质的眼珠缓缓转动,最后落在那扇房门前,抿着唇不说话,抬步静默的朝那走去。
不停跑来的小厮通报声不断:“城主大人,化蛇、英招、玄蜂大人全死了……”
“报——商羊、庆忌、当康大人也全都死了……”
“有……有名人类术士,不由分说提着剑就从大门闯了进来,几位大人去拦他,哪知道全被杀了……估计马上要打到了这里,大人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小厮跪地颤抖哭泣,其余人静默无声。
那可是随便放出去一个就能统领万妖的大妖怪啊,平常一堆高级术士都不一定能降住。
一直沉默的提剑男人,莹白的面颊上沾染几滴未干的血,长卷浓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血珠,他回头,面无表情的垂下视线盯着小厮。
小厮不解抬头,随后“啊”的一声泪眼朦胧倒在地上,双手撑地不停往后退:“就……就是他……”
晏秋缓缓举剑,上面乌黑的咒术流动,小厮一僵,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哪知“呲”的一声,夔的一条手臂被斩落,已经全力闪躲的夔,盯着自己被晏秋咒术阻拦无法再生的手臂,杀意嗜之入骨,由人化成妖怪原形,狠厉暴虐的杀了上去。
男人不为所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房门,眼看夔很快落于下风,莫桓急忙拦住:“晏秋,你有何事我们都可以商量。”
猝不及防失去这么多大妖,已经损失严重,切不可和这个正在疯头上的男人拼下去,不然以后的计划可就没有那么好实施了。
妖怪们睚眦欲裂,却还按兵不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晏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这个男人疯起来,这城主府今日能被他杀穿。
天下无人能做到他这般。
实力强横到让人望尘莫及,只能惊羡仰望。
如果说普通术士是一滴水,那么中高级就是江河湖泊,大妖是海,晏秋是银河。
虚幻的、恐怖的,如同bug般的存在。
“我要见阿芙洛。”
见众人没有反应,那剑又提起对准莫桓。
他冷声重复:“我要见阿芙洛。”
冷汗从莫桓额角滴落,他双手推着剑,勉强笑道:“那是我夫人……”
晏秋乌黑的双眼已经变成暗紫,体内不断崩断的丝线让他急到发疯,没有了,丝线要没有了……
他猛的飞身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一脚踹开房门,暗紫的双瞳紧紧锁定倒落床上的少女。
红盖头掉落在地,她像没了生息面容恬静。
男人颤着声:“阿芙洛……”
他丢弃手中剑,胆怯的走近一步:“阿芙洛……”
屋内红烛摇曳,屋外无人敢靠近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男人。
他声声呼唤,一滴泪顺着半边脸廓落下,砸在地板声响细微到听不见,可是却如落在水面在阿芙洛荒芜的世界荡开层层涟漪。
那纤细透明的指尖动了动,她费力的睁开双眼坐起身,虚弱的即将消散,嗔怨道:“怎么才来啊……”
一身傲骨的男人折了腰,他只会望着她。
“唰——”
额间一直绑着的纶巾被他扯下,青色的丝布是晏家家主的象征,是向心爱之人才会扯下的唯一摘法。
那双幽深的瞳仁认真,专注,带着无边的希冀与炽热:“跟我走。”
阿芙洛垂眸凝望他手中的纶巾,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有些话不用说,作为神明,她已经感觉到了新的信仰之力,如同一缕缕细光渗入体内。
她笑,终是伸手接过,盈盈水眸缀着星光点点:“好。”
然后,他带着她逃了。
一手持剑,一手牵她,群妖聚集偌大的城主府无一人敢上前拦截。
他们翻身上马,男人低头,虔诚的吻落在她的发顶:“你赢了,神明大人。”
如她所说,晏秋会被她将军。
她下棋从没输过。
阿芙洛不出声,任由夜风带着凉意掠过肌肤,眼角的泪被风吹散。
她活了下来。
可夫诸走了。
那山,万妖哭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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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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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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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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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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