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够大,环境清幽,关上门来,就能打徒弟。
林清月双手环胸,沉默地看着祝言,等待他的解释。
“师尊。”
祝言泫然欲泣地喊她,往前急走一步,要来碰林清月,林清月后退一步,冷淡地避开和他的接触。
祝言无助地放下伸出的手臂,发生一声类似于受伤小动物的哽咽,再抬眼时,杏眼已经蓄满了两汪眼泪,可怜楚楚地看着林清月。
林清月不为所动。
祝言辩解道:“师尊,我没要他的命。”
林清月冷然:“差一点。”
祝言又道:“他该死,他不应该那样羞辱你。”
“祝言,你的手段过于酷烈了,你真的要为我出气,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把他蒙头揍一顿,但,不应该是今天这样的。”
祝言皱起鼻子,“那太便宜他了。”
“司徒修是惹人讨厌,但他不应该受到如此残酷的惩罚,没有人有权利,去剥夺他人的性命。”
林清月的心间涌起苦涩感:
“你让我充满负罪感,让我觉得,是我处理不当,才会导致你采取了极端手段。”
“可是,师尊也应该考虑下我的心情,”祝言又朝林清月走近了一步,他轻声说:
“我是个男人,师尊。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心爱的女子受人侮辱。”
祝言还是不懂,她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的所有慌张,不是因为善恶天秤的倾斜击中了他的心灵,仅仅只是因为她林清月生气了。
这些年,她带他见众生,体验人生百态,告诉他,人命并非是征服者战功本上的数字,每个人都是鲜活的存在,幸福与悲剧交替上演,但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命运剧本里坚韧生存。wWW.ΧìǔΜЬ.CǒΜ
走遍大江南北,沉浸人间烟火,还是没有让祝言学会尊重生命。
林清月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终于直面内心隐约的恐惧:如果祝言始终是她无法控制的猛虎,如果有一天他造下了无法挽回的罪孽,她又该如何?
林清月耳朵嗡嗡地响,没去听祝言接下去又狡辩什么,巨大的挫败感掐住她的咽喉,她抱着头,缓缓地在祝言面前蹲下去。
“小言,我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了……”
祝言眼见向来无所畏惧的师尊捂住脸蹲在地上,第一次表现出她的无助与彷徨,阳光照耀着她,却无法驱赶她身上冰凉的哀伤。
如此脆弱的林清月,令祝言的心揪痛了起来。
祝言不理解,他只是杀个人渣而已,为何师尊的反应这么大。
但师尊既然认为他是错的,那就是他错了,他愿意牺牲一切,让师尊重新烧起之前的笑容。
祝言慌张地蹲在林清月面前,双手抚着她的肩膀:
“师尊,那个司徒修就是个短命鬼,他没有几天命活了,真的,我没骗你,只是死在我手上,和死在别人手上的区别而已。”
林清月放开蒙脸的双手,茫然地抬头看他:“什么?”
祝言见林清月总算理他了,大喜,说出了更多内情:
“不仅是他,天都城中,人人脸上都有死气,这里的人,很快就会死绝,最多活不了半个月了。”
林清月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少年,看他花瓣般的嘴唇一开一阖,吐出甜腻的话语:
“师尊,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我是被上天诅咒之人,我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该死之人,就算我懒得动手,最后他们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死在我的手上。”
“并非我想杀他们,是他们命该如此。”
林清月沉默了好久,最后才说道:
“就算天命注定,它也不应该成为你屠杀他人的理由。”
“祝言,我相信天命可逆,人定胜天。”
祝言讷讷地说道:“师尊,对不起,我错了。”
林清月苦笑:“你真的觉得你错了吗。”
她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起身,往房间走去。
祝言紧追两步,想要跟过来,林清月头也不回,抬手阻止:
“别过来,别跟我说话。”
林清月和祝言师徒多年,第一次爆发矛盾,以林清月单方面冷战结束。
既然祝言善恶观薄弱,林清月便决定以她的不快,让祝言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深深体会到此事的严重性,以防日后再犯。
傍晚的时候,庆奕来找林清月。
侍从敲了半天门,祝言才蔫蔫地过来开门。
庆奕和他打招呼:“祝师兄,林师叔在家否?”
祝言没回答,而是突然眼睛一亮,跑向了林清月歇息的房间,敲敲门,以此为借口尝试搭话:
“师尊,有客人来访了!”
林清月打开房门,眼睛越过祝言,看向紧随祝言身后而来的庆奕:
“庆少主。”
庆奕风尘仆仆,飞马车队直接停在门外,看得出是刚进天都,便来寻找林清月。
庆奕迫不及待地对林清月说道:“师叔,我有要事相告。”
祝言低眉顺眼:“师尊,要给客人泡茶吗?”
林清月对庆奕颔首,和他一起走去会客厅。
祝言在身后亦步亦趋:“师尊,要给客人削水果盘吗?”
会客厅的门,在祝言的鼻子前无情地合上了。
赶路途中只有辟谷丹吃,真的很想喝润喉茶、吃水果的庆奕:
“……”
庆奕站在窗前,看到院子里的祝言,抱着一个洗衣盆,正在低落地洗衣服,背影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修士家的仆从洗衣服哪里需要手洗,一个简单的净衣咒就可以搞定,祝言这么做,显然是在自我惩罚。
庆奕作为世家子弟,在复杂的家族人际关系中,锻炼出了一副见微知著的本领,他立刻就看出,林清月和祝言这对师徒吵架了,闹别扭中。
清官难断家务事,庆奕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从怀里拿出从林清月这里借走的阵石,还给她。
“师叔,东西,我家老祖与父亲一起看过了,老祖宗确定,这上面萦绕的精气,的确是稽麒魄的一部分。”
林清月惊异地:“真的是稽麒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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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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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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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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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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