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活人,根据残缺的信息,猜它的隐秘,猜它溺死背后的真相,猜它阴暗的心事,猜它因何无法解脱。”
“猜中的人,获得奖赏;猜错的人,交出寿命,甚至变成下一个溺鬼,成为怨灵的替身。”
寂寞的怨灵,乐于讲述它们骇人的身世;人,满足于窥探的快乐;船主,从怨灵的收益中抽成。
这,就是冤鬼戏的生意。
林清月:“有够恶趣味的。”
戏台上的红衣鬼,阴惨惨地对着台下的活人讲叙:
“我今天要讲的故事,全系我亲身经历。事情之诡秘、恐怖、离奇,令我死后百年,不仅无法参透其中玄机,更是死后,也饱受煎熬。”
“希望今晚诸君,听完我的故事后,能有人替我解惑:吾因何事而死?吾死得冤否?”
红衣鬼说完,装模作样地捏着嗓门,唱起了戏。
跟随着它的戏文内容,戏台上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第一幕故事,讲的是一个出海的故事。
戏台上变幻出海边小渔村的场景,风平浪静,天空晴朗的夏天某日,19个青壮年,带上捕鱼的工具,坐着一艘渔船出海了。
出海前,他们的家人,携老扶幼,过来相送。还弄了三牲、烛火香油,在海边搭了供桌,虔诚地祭拜了海神。
这鬼颇有道行,幻境做得惟妙惟肖。
林清月甚至能感受到,贫穷渔村漏雨的土屋,咸腥的海风,海边沙滩沙子的粗粝感,渔民身上特有的汗味,祭祀的香火烟雾萦绕,供品海鱼被煮熟后白蒙蒙的眼珠,猪头的耳朵尖端,被柴火烤黑了。
第二幕故事,讲的是渔船上的事。
19个渔民,看起来关系很好,他们插科打诨,相互斗嘴,其乐融融地打发,航船的枯燥时光。
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少年,闷闷不乐。
其他人再三询问之下,那个少年恐惧地说道:“我把海神的祭品放了。”wWW.ΧìǔΜЬ.CǒΜ
众人听完,脸色大变。
原来,附近的渔村,为了寻求神灵的庇护,每三年会定期举行盛大的仪式,向海神献祭一名少女。
少女的人选,就在渔民家庭中抽签决出,哪户家庭抽中了签,哪户家庭就要在,仪式后的深夜,把祭品沉入海中。
今年的祭品,选中的是少年的妹妹。
在献祭祭品的黑暗的海面上,少年瞒着村里人和家人,偷偷把水下妹妹,手脚上的麻绳,割断了。
麻绳拖着尽头的巨石,沉入海底。
妹妹像一条鱼一样,跟着潜入海里,悄悄地游走了。
兄妹俩的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之前他们也演习过无数遍,如何藏好工具,如何选好角度,如何在献祭后表示出悲痛的表情,因此计划实施起来,没有破绽。
没有人发现。
渔民们心满意足地离去。
除了少年。
他从此以后,每晚都会做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了一个不可言状的神灵,森然地盯着他,跟他讨要祭品,并扬言要向渔村报复。
不久后,神灵不再在他梦中讨要祭品了,少年在梦中看到,神灵向他展示了妹妹的尸体,并在他眼前,一口一口生吃了妹妹。
神灵转向少年勒索,要么献祭他更小的妹妹,要么,他找上门,生吃他。
船上的渔民,听完少年的故事,震怒异常。
在他们看来,少年和妹妹,破坏了一项最光荣的传统,引起了神灵的怒火,一定会给所有的村子,带来灾难。
更令他们愤怒的是,在神灵扬言要报复后,少年还有脸跟他们一起出海,这是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少年捂着脸,哭泣地哀求道,说他在出海前,没有勇气,和村人坦白一切,他被选中出海,硬着头皮登上了船。
“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海神才不会迁怒我们。”
渔船上,一个绑着红色头巾的高大汉子冲过来,狠狠一拳,把少年砸倒在地。
其他人,也一哄而上,对少年拳打脚踢,很快,少年就被活活打死了。
他们用少年的血,涂红了船头,再把少年死相凄惨的尸体扔下渔船。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18个渔民,跪在船板上,虔诚地朝神灵祈祷。
第二幕戏唱完,林清月和在场的修士,都不由自主地去看那红衣鬼的头。
它头上,果然绑着红色的头巾。
林清月暗暗猜想:这个鬼,应该做过生前把同船渔民活活打死的事。
那它开头问题,问的死得冤不冤,答案应该就是不冤的。
至于它为何会死,应该也和这起暴行,脱不了干系。
林清月把推理,跟祝言和尤晴姐姐说了——至于为什么不和谢渝交流,谢渝气场太冷了,现在又好像在生气,林清月不敢打扰他。
尤晴姐姐摇头,“按照我在船上工作的经验,鬼物讲话,最爱矫饰,尤其爱误导人。还是先听听它接下来怎么讲,再下论断。”
林清月觉得有理,继续耐心,听那鬼接下来的故事。
第三幕,故事的场景变成了荒岛。
讲的是渔船上的18个渔民,杀了少年请罪后,并没有得到神灵的赦免。
渔船在暴风雨中触礁沉没,18个渔民流落到荒岛上。
“没有食物。”
“没有水。”
“一条鱼都钓不到。”
“最后的干粮也吃完了。”
渔民们痛哭流涕:
“好饿啊。”
“好饿啊。”
“好想吃一口肉,只要一口就行。”
林清月看到这,挑起眉。
这场景她熟,估计接下来要上演为了食物,互相残食的戏码了。
然而,出乎林清月的意料。
第四幕故事,围困荒岛两个月后,一艘贸易的大船经过,18个渔民,兴高采烈地获救,回到了渔村。
林清月傻眼了,没有食物,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五幕故事,就是结尾了。
一个人跌落水里,痛苦地挣扎,认真看,他的脚,有一道黑影,像是被一只手扯着,拉往水底。
那手,至少有成人手掌的三倍大,手指细长如枝桠,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诡异异常。
不久后,这人的尸体浮出水面,死不瞑目。
头顶,绑着一条红头巾。
梆子一敲,惊堂木响。
红衣鬼笼着手,环视四周。
它森森地说道:
“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由你们告诉我。”
“吾因何事而死?吾死得冤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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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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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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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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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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