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没讨价还价，将还带着淼淼体温的小熊帽子戴在头上，动作利索地围上围巾，少年锋利的五官在米白色的绒毛中显得柔和许多，修长的指尖按了按脸前的围巾，露出少年线条清晰流畅的下颌。
漆黑的眸子漫出暗光，顾郁的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满意么？”
暖黄的路灯照亮顾郁的半边脸，少年漫不经心的眼里装着淼淼呆傻的身影。
淼淼抬手帮顾郁捋了下帽子边角，一米八的少年身材英挺，但是戴着偏少女的帽子却丝毫不见女气。
“满意，”淼淼赞道，“依然很帅。”
顾郁的眉骨抬了抬，微微倾身，嗓音沙哑。
“那么，该你叫我哥哥了，小猪崽。”
淼淼嘴角的笑意慢慢变大，她将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灵动，脆生生地喊：“顾大哥。”
“……”
顾郁敛着眉，慢悠悠地开口，“信守承诺啊，小猪。”
“我喊了呀。”
淼淼歪了歪脑袋，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顾郁扯了扯嘴角，抬手取下帽子，淼淼敏锐地察觉到顾郁危险的眼神，她转身想跑，顾郁忽然单手按住她的肩膀往他的怀里揽。
软绵绵的小同桌撞进他的胸膛，她下意识伸手推搡他，嚷嚷着：“我都没逼迫你称呼我为姐姐！反正我不会叫的，打死我也不会叫的！”
“我不打你，”顾郁握住淼淼的两只手腕撇到她的身后，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少年暖湿的呼吸喷洒到淼淼的面庞上，他恶劣地笑着，宽大有力的手攥着淼淼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顾郁用淼淼的帽子围巾将淼淼两只不听话的手捆起来，捆完还颇有闲情逸致，帮淼淼挣扎间粘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
“之前有人不肯信守承诺，你知道我是怎么惩罚他的么？我把他关在一个阴暗的房间，不给他吃喝，将他耗到筋疲力尽，然后拿着尖锐的小刀刺进他的皮肤……”
说着，顾郁的手按了按淼淼的后腰，淼淼穿得厚，但她完全被顾郁森冷的气息吓僵住了，脸色有些发白，只觉得顾郁的指尖好似穿透了她的棉衣，冰冷地按在她的肌肤上。
顾郁压低的嗓音和不带笑意的眼睛，散发出类似于被大型动物凝视的威慑感，居高临下，没有感情。
他垂着眼，一瞬不顺地盯着淼淼，阴恻恻地说：“他亲眼看见我划开他的皮肉，小刀捅进他的身体，我从这个位置，取出了他血淋淋的腰子，所以……”
少年的指尖掐着淼淼的脸，他的指腹很凉，淼淼打了个哆嗦，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出尔反尔，在我这里没有好果子吃，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么，淼淼？”
淼淼吓得眼眶都红了，水润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弱弱的一声：“哥哥。”
顾郁压着嘴角的弧度，捏着她脸的手用了点力气，左右晃晃，表情凶恶，“多叫两声，叫好听点，否则……”
淼淼感到不适，想拨开顾郁的手，但她的手臂被束缚在身后，使不上劲，琥珀色的眸子惊慌失措，声音软得让人心痒，她含含糊糊地喊着，“哥哥，顾郁哥哥，呜呜呜……你最好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顾郁哥哥……”
如此喊了将近半分钟，顾郁才表情淡然地为她取了身后的束缚，淼淼哽咽两下，肩膀一抖一抖，她擦擦眼尾渗出的晶莹泪珠，想哭却不敢哭。
委屈的小猪。
泫然欲泣的小猪。
鼻尖红红，眼尾红红，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可爱的小猪。
顾郁承认他的一些隐秘的心思得到满足，他甚至想多看看淼淼这样的表情，毕竟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吓吓她很难得。
方才说的挖腰子的话也是编的，他的确和人发生过严重的冲突，但比起拿刀挖腰子，他更喜欢拿拳头说话，流言总是越传越离谱，班上某些学生至今还坚信他蹲过少管所。
“走吧，我们回家，”顾郁推着淼淼往前走。
淼淼还有些恍惚，她缓了好一会儿，嘟囔着，“你太坏了，吓到我了。”
淼淼走得特别快，生怕顾郁追上她，到了居民楼楼下飞快地开门进去，头也不回。
啊……糟糕……小猪崽生气了。
顾郁摸了摸后颈，站了两秒，才晃晃悠悠上楼。
晚上十点左右，顾郁发出去的五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偶尔能看见微信界面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
如果今天晚上顾郁没什么表示，明天早上去教室，估计就能看见他和小同桌座位间高高垒起的书堆，而且后天开始月考，月考后重新排座位，顾郁想和小猪崽继续当同桌，她可不能这个节骨眼上不配合。
顾郁不会存钱，钱都放在他母亲那儿，他穿了件外套，找卫菱要两百块钱。
两百块钱不算多，但对于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来说，也不算少。
而且顾郁的物欲不高，平时基本不会买什么东西。
卫菱让顾郁自己去包里拿钱，见顾郁拿了钱大晚上还要出门，卫菱不免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嘴。
顾郁坦然：“喂小猪，小猪闹脾气了。”
“？”
卫菱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是傻子。
最近顾郁乱花钱都找这个不靠谱的理由，她疑惑地追问，“你去哪儿养猪，你该不会在骗你妈妈吧？”
现在才读高中，就他们这个家庭条件，顾郁都舍得几百几百往外掏钱，以后顾郁有正式工作了，他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拿来养猪。xǐυmь.℃òm
一想到英俊非凡的儿子将来变成养猪狂热户，卫菱属实无法接受。
卫菱实在好奇，儿子花出去的钱她连个猪毛都没看见，她商量着，“是什么宠物猪吗，你要是喜欢，就带回来养着呗。”
带回家养着，养肥了还能宰来吃了，现在猪肉价格可不便宜。
“是一只很娇气的小猪，她家长宝贝着呢，不给碰。”
“……你喂的别人家的猪？”
她儿子居然帮别人喂猪，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早晚是我的，”顾郁漫不经心地回话，语气里异常自信。
“万一人家家长不给你呢，你这吃力不讨好的……”卫菱啰嗦着。
顾郁只是笑笑，拿着摩托车钥匙就出门了。
卫菱收拾厨房，将晚饭剩下的猪肉端回冰箱，她看着碗里的猪肉，越看越不对劲，喃喃嘀咕着，“你不会是我儿子养过的猪吧?”
……
淼淼的父母又开始吵架了。
起因是有个叔叔送妈妈回家，恰好被爸爸抓个正着，而妈妈是因为爸爸迟迟不去公司接她，一怒之下坐上男同事的车，再往前推，爸爸工作繁忙，他跟妈妈提过会晚点到，不过妈妈说爸爸根本没提过。
淼淼的父母吵架的时候，她连呼吸都是错的，稍有不慎就会连坐，趁着他们不注意，淼淼机智地躲到自己的卧室以避免误伤。
手机上顾郁发送的最新消息停留在：
【g】：“你叫得很好听。”
【g】：“你的身上很香。”
【g】：“你的皮肤很软。”
【g】：“你今天很漂亮。”
【g】：“淼淼，还在生气？”
就这？就？这？
他还想让她消气？
呸！顾大牛臭流氓，一点不正经，夸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淼淼真的想发语音辱骂他。
她脑海里还在循环顾郁痞气的坏笑，他捏着她的脸威胁她叫哥哥，那种浓浓的羞耻感锁住淼淼的心神，偏偏淼淼还被吓唬住了，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回忆起当时的细节，淼淼脸庞涨红，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约莫半个小时后，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g】：“下楼，有东西给你。”
淼淼已经洗漱好窝在床上了，她翻了个身，愤愤回复——
【小猫咪睡大觉】：“不去。”
【g】：“我在楼下等你。”
【小猫咪睡大觉】：“我说了不去！！！”
【g】：“那我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下楼为止。”
？？?
淼淼把手机放在一边，拉被子盖住半张脸，排除杂念，闭眼睛睡觉。
五分钟后，少女蓦然从床上弹起来，骂骂咧咧，匆匆套上拖鞋出门。
客厅一片寂静，父母的卧室灯还亮着，里面发出一些争吵声，淼淼神不知鬼不觉溜出门，顶着接近零度的低温，淼淼心里暗暗腹诽，如果顾大牛放她鸽子，她真的会和他绝交。
……
顾郁清楚淼淼不会让他久等的，他坐在长凳上开了局游戏，卫菱发消息问他喂完猪了吗，顾郁敲了个字过去。
“没。”
游戏刚刚结束，穿着厚重睡衣的淼淼就从防盗门里钻出来。
她立在门前，攥着小拳头，鼓了鼓腮帮子，瞪着眼凝睇他。
蓬松炸开的头发随风飘动，巴掌大的脸冻得酡红。
顾郁勾了勾唇角，相比于淼淼几乎化为实质的不满，顾郁的态度散漫不羁，长腿迈上台阶，三两步就走到淼淼身前。
当他靠近淼淼的时候，他有种想抱抱她、亲亲她、揉揉她的冲动，因为气呼呼的淼淼实在太可爱了，可爱得犯规。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不恰当的行为只会耽误她。
顾郁递上礼品袋打包的小零食，淼淼抬着精致的下巴，矜持地瞄了一眼，然后凑上去仔细翻翻有些什么种类。
除了她经常吃的巧克力、大白兔奶糖、旺仔牛奶糖、话梅糖，还有散装的溜溜梅、小包装的果干、各种水果口味的软糖以及卖相诱人的果冻。
纯白印着猫猫头的礼品袋也符合淼淼的审美，淼淼根本无法拒绝这份礼物。
“零食店的礼品袋这么好看啦？”
“专门去精品店给你挑的，喜欢吗？”
淼淼拎着沉甸甸的小零食，抿唇笑着，“喜欢。”
投喂成功，意料之中。
顾郁松了口气，时间不早了。
“明天见，小猪崽。”
“明天见……晚安。”
“晚安。”
*
货代流程走得异常顺利，卫菱在此期间小心谨慎，怕被坑，又怕顾客跑了。
老板要求卫菱每天跟顾客打招呼，聊天套近乎，最好跟他们公司签一个专属代理的合同，以后有货优先从他们这里出。
像tell这样的国际性大公司，指缝里漏一点零碎，就够他们吃喝不愁了。
可卫菱说话并不变通，人际交往之间的套话她全然不会，虽然和对方负责人聊得很畅快，却一直说不到正题。
老板过于重视这一单，他有些着急，接过手，准备亲自和负责人聊，顺便也让卫菱跟着学学。
然而没聊几句，对方便发消息询问是否微信号的使用员工已经换人了，老板直言他现在接替了这个职务，想给贵公司更好的服务。
对方就此沉默，老板坚持沟通了几天，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回应。
直到后面负责人向老板打听卫菱的私人微信号。
卫菱常用的私人微信号是来到椿城申请的新号，她严重社恐，加上曾经的心理阴影，一直不敢加陌生人，也不敢和陌生人聊天，微信好友只有五六个熟识且行得过的亲朋好友。
最终老板只能交给卫菱自己回复，卫菱一脸懵地重新登上这个工作微信号。
她照常按照自己的习惯打招呼，很快消息框里弹出负责人的回复：是你吗？
卫菱心里的疑惑愈盛，她回了：“嗯”。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卫菱能感到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脾性很了解，而且对方的言谈也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很想再蒙蔽自己一段日子，或许装傻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两人都不提及，就能避免许多麻烦。
可是卫菱忐忑不安，如惊弓之鸟，几乎难以入眠，当年之事已经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也是阿郁一辈子的耻辱，她当时十多年的小三，阿郁却要当一辈子的私生子，背负骂名。
她需要尽早斩断他们的关系，她想，阿郁也不愿意用从那个人身上套来的钱。
于是卫菱鼓起勇气，她以公允的口吻询问：“请问你认识顾正铧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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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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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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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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