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犯人在听见这句“打油诗”之后非但没有任何表情,而后索性脑袋也扭向了一边,不再看她。

  很显然在下逐客令。

  宋忆霜见状,勾了勾嘴角,识趣的不再逼问。也许是他并不相信她的身份,又也许....不过他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他此刻并不想说。

  她摸了摸鼻梁,注视了犯人片刻,见他仍保留着方才的姿态一动不动,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当下便决定要打道回府。

  他一个南寻国的阶下囚,犯不着她去热脸贴冷屁股。就算他确实是西陵人,但在这期间甚至有可能受不了这严刑拷打,或许早已被南寻招降了去。而此番放出风声,只不过是用来引诱藏身于大营中的西陵细作现身罢了。

  她的猜测和疑虑,也不是毫无可能。

  她也是阅过了无数古籍典故之人,细想,这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彻彻底底的恪守“忠义”二字,不过是银子给的不够多,官加的不够大罢了,说到底还是诱惑不够。

  除了南寻国那假冒沈云洲送上门来使诈的石建业。wWW.ΧìǔΜЬ.CǒΜ

  而此人,技不如人被敌军抓了,属实该死。她甚至应该在此刻就了结掉他的性命,她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完全可以另找法子。

  她也不是非留他不可,但如此一来,她不出二日便暴露了,得不偿失。

  大牢中忽然间变得静悄悄的,此前久久回荡在大牢中的痛苦哀嚎声不知在何时停了,此时只有宋忆霜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不错,我的确是西陵人。你若能把沈云洲的虎符取来证明身份,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否则,免谈。”已经走远了的宋忆霜身后幽幽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宋忆霜脚步短暂的顿了顿,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出口走去,无需回头也知道是出自那犯人口中。

  末了,宋忆霜还是停住了脚步,仅留给了那犯人一个黑暗的背影,淡淡的抛下一句话:“呵,你若是西陵人,轮得到你来指使我?但你若不是西陵人,你又有何资格叫我做事了?”

  话音刚落,便不再理会身后,径直的往大牢外走去了。

  而刑房之中,匿于黑暗中动弹不得的男人,在听见宋忆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语后,望着她离去之后空空如也的刑房过道,血迹斑斑的脸上又再次扬起了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目光中更是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大人,可打听到了什么?”大牢外,门口把守的守卫见宋忆霜出来了,连忙殷勤的迎了上去。

  宋忆霜故作出严肃的表情,不善的眼神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这守卫好像看不出她眼中的警告之意,又巴结的说道:“是不是没招?要不,小的再鞭子伺候他一番?看他招不招!”

  “先不必了,你看好他,务必要留活口,我改日再来。”宋忆霜轻描淡写的回绝了守卫的讨好,扭头便离去。

  眼下夜已深,再过不久便要到丑时了,她今日也着实累了,明日伙房那头还有要事呢。

  想必那沈云洲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回营,她尚有时间来处理这“西陵细作”。

  想想也觉得有几分唏嘘,来时小偷小摸,回时反倒大摇大摆了,也得亏了沈云洲的身份让她“狐假虎威”。

  当宋忆霜踏着月光再次回到卧室时,睡在外间的银铃仍旧是保持着她溜出去时的姿势。想必是白日里累着了,呼噜声不免有些大,也正好掩盖住了她极力抑制的脚步声。

  走到浴室悄声换下了身上这身脏兮兮的军服,又就着夜里剩下的半盆冷水擦洗干净了脸庞。

  卸下伪装躺在塌上后,刹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也不知是太累或是有心事的缘故,躺下后她反倒毫无睡意了。

  脑海中一直反复回荡着黑暗的刑房中关押着的西陵犯人所说的话。

  虎符乃一国之兵权的象征,故又劈为两半,皇帝与将帅各执掌一半,当这两半劈开的虎符合并之时,方可调遣三军。

  而此次迎战,南寻的皇帝既把这虎符全权交给了沈云洲,想必对他有足够的信任。虽然她也很想要这虎符,但她可从不敢打这主意,就算她有心能取到虎符,也未必能活着用它号令三军。

  那人想要虎符,简直异想天开,虽说她很清楚他要虎符想做什么。

  转念一想,又忽觉有几分可笑。

  她如今尚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身份,想必他亦如此,但他却一开口就是以虎符作为条件,莫非手上是有什么情报,吃定了她绝对会妥协?

  宋忆霜翻了个身,想要阻止自己继续无止境的想下去。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她仅存的意识已渐渐模糊,两眼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宋忆霜被一阵敲门声唤醒,她茫然的坐起身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才微微亮。

  “小姐,起床了,我们该去伙房了!”这时,银铃清脆的嗓音自门外传了进来,催促着她,她不得不回了神。

  “知道了,银铃,轻点儿敲,脑袋都被你震的疼了!”

  宋忆霜自衣柜内随意拿了身儿银铃为自己采买的衣物,一袭淡绿色齐腰交领襦裙,又随意拿起一根木簪挽了秀发,便匆匆来到了外间。

  外间儿的桌上已经备好了供她洗漱的水,水盆中倒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看着水中的倒影,宋忆霜不禁愣了愣。

  洗漱完后,她顾不上施粉黛,对怵在一旁的银铃使了个眼色,便率先跨出了卧室的大门。

  还在为宋忆霜苍白的脸色自责而后知后觉的银铃反应过来,撒开腿一路小跑跟上,到了宋忆霜身侧已是气喘吁吁了。

  她一直好奇,小姐一个姑娘家的,为何走路的步伐轻快许多,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一般,可她们俩的体格,其实看上去也相差不大呀。

  “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昨夜没休息好?”跟上了宋忆霜的银铃,忍不住凑上来关心的问道。

  宋忆霜侧过脸看了一眼微微喘着气的银铃,扯了扯嘴角,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无大碍,你若是有心,要不去城中替我买两只烧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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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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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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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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