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二人瞧见崔府大中午的便关上了门,都感到有些奇怪,护卫长源快步上前,拿起大锁敲门,大声说道:“主人家,有客人来访。”
护卫长源敲了半晌,都没见有人前来开门,杨昭眉头紧锁,心想应该来的不是时候,恰巧碰到了府中人都不在家。
长源无奈地走下台阶,望向满脸惆怅的杨昭,轻声说道:“兴许是没人。一路赶来殿下也没有吃点什么,想必早已饿了吧。我们刚刚来时,属下瞧见了一家牛肉汤摊位,不如殿下先行去用膳。”
“一日不与怡儿相见,本王便一日不用膳。”杨昭忧伤的上前一步,双眼无神的紧盯着大门,“你可曾听过一首诗叫相思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殿下用情至此,长源甚为感触。昔日长源离家之时,许下豪言,不出人头地誓不还家,此去经年,留妻子一人独守空房,如今想来,深感后悔。”长源低头叹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杨昭轻拍长源的肩膀,淡淡说道:“你且寻店去,我要在这等她来,我不想错过,因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后悔。”
长源无奈牵起缰绳缓慢地朝街道上走去,只留下杨昭一人立在雪地里。
待侍卫长源牵马走远,杨昭才走上台阶,拱手喊道:“晚辈杨昭求见崔氏女崔南怡,烦请出来与之一见!”
此声绕梁,不间断,笼罩着崔府上下,以至崔府的众人不堪其扰,就要出府干他,都被崔府老爷拦了下来。
崔弘升沉重地走到女儿房间外,轻声道:“你若心里还有他,去见一面也算有个了断,只要你开口,为父立马命人将他放进来。”
“不必了……”崔南怡忍不住咳嗽几声,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唇,等拿开时手帕之上多了许多鲜血,“女儿不想拖累他,当初狠心离开,便是希望他能忘了女儿,平安的生活下去。是女儿福薄,这辈子注定是苦难的。自古红颜薄命,所以等女儿走后,父亲不必悲伤难过,只需简简单单的葬了便是。”
“自古以来,哪有子女走了,父母不哭的的道理。”崔弘升无助地伸手扶在墙面上,涕泗横流,身心憔悴,“是父亲,是崔家害了你,若不是为了崔氏门楣的荣耀,父亲又怎愿将你嫁到皇室那冷酷无情之地呢?”
“你打小就喜爱诗文,并励志要做像谢道韫一样的才女,向往无拘无束,坐于酒楼与文人骚客论述诗词,与知心之人白头偕老,寄情山水之间书写传世文章,这些才是你心中所愿。”崔弘升彻底崩溃,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忧伤的盯着木门,“你本可以一生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怎奈遭此大祸。天呐!我博陵崔氏至汉朝时便跻身名门,于今已有六百年,六百年的纷争岁月啊,皆屹立不倒,繁荣昌盛,如今却因为你姑姑的一念之错衰落至此,我愧对崔氏先祖,愧对我的女儿。”
已至申时,此时大雪纷飞,大地冰封,杨昭依然立在府外,纹丝不动,任凭风雪肆意吹打。
府中的崔弘升有些害怕了,毕竟府外站着的是天子之孙,万金之躯,若是有所闪失,又是个罪罚。
半晌之后,崔氏府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的是一位弓着腰的老者,老者形如枯槁,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老者缓慢地走到杨昭的跟前,艰难地抬起胳膊,将怀中抱着的大氅轻轻披在他的肩上。
“敢问老先生,为何南怡不出来见我?”杨昭灰暗的眼神望向老者,因为大雪的侵蚀,杨昭的脸色变得苍白,语气虚弱。xiumb.com
老者见杨昭如此情深意切,而且还是一位王爷,更是难得可贵,便言道:“不是小姐不愿出来见殿下,只是小姐觉得她与殿下的缘分已尽,如若强求,对谁都不好。”
“缘分已尽……”杨昭终于挪动了身子,望了一眼府内后,他忧伤地转过身子,心如死灰,踉踉跄跄地朝街上走去,“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崔府内的崔南怡仿佛听见了杨昭的心声,眼角处不由自主地滑落下眼泪,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右手艰难地拿起桌案笔架上的毛笔在宣纸上书写。
“常伴君侧,听君赋诗,有一首听之入耳,尤为惊艳。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崔南怡停了笔,眼睁睁地看着泪水打湿宣纸,连同一手工整清婉的簪花小楷也被泪水化去了字迹,变得不再工整与清晰,“妾身无法常建,也无法与夫君岁岁相见,妾身只愿夫君长命百岁,一生无忧无虑,岁岁平安。”
寒风凛冽,掠过木窗,吹起少女的发梢。少女歪着头倚在自己的肩上,那双迷人的眸子缓缓闭上,双手自然垂落,毛笔也掉落在地,宣纸随风飘起,在门边缓缓落下。
少女安详的睡去了,满脸的忧愁与心中的伤痛在这一瞬全部烟消云散,在尘世间寻不到一点痕迹。
远方的雪地里,一位少年躺在那里,脸上满是忧愁,心中如同刀绞,无人倾诉,一身疲惫只想安稳入睡,但却辗转难眠。
少年一旁的黑色战马也失去了在战场上的英勇无畏,变得与普通家畜无异,变得毫无肃杀之气,悠闲的在雪地里躺下,竟也睡起了懒觉。
秋日游,落英缤纷花满头。
儿郎情深,依依双泪流,恨离愁。
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五代韦庄《思帝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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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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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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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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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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