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适时的出声,使暖阁内略显尴尬的气氛得到些微稀释。
苏明率护院埋伏在女儿的闺阁里,叫保护自己安全的暗卫没法靠近,显然是有备而来。
朝堂之事非同小可,眼下只能安静等待。
就算开动脑筋想法子逃了出去,这帮人也一定会有更恶劣更粗暴的手段。
此时此刻的软禁,还算客气体面。
再者,她相信阿骁哥哥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神色淡定地抿了一口茶,就见苏茉颓然坐了回来,拈着帕子,哭哭啼啼地道:“赵夫人,抱歉,都是我害了你。”
苏瑶拍拍她手臂,安慰道:“此事怪不得你,你也是被你爹蒙在了鼓里。”
苏茉和她温柔的眼光一接,心下更是惭愧,支支吾吾地坦白道:“不是的,赵夫人,你那话本的手稿...其实,是我拿的...”
苏瑶闻言,脸色微变,真想收回自己方才安慰她的话。
秦姝气得向苏茉瞪视过去,哇哇叫道:“竟然是你!你说你,偷就偷了,为何还要传阅出去?”
苏茉小脸苦下来,怂怂地替自己辩解。
“我瞧话本里还有我的名字,又是个讨喜的角儿...与赵夫人又是情意深厚的姐妹,能不激动欢喜么,自然恨不得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才好...”
秦姝经营话本铺子多年,深知有些小姐在读话本时,代入感极强,就像是掉进深坑,怎么也爬不出来。
但又实在气不过,抬手就往苏茉脑袋上敲了一记暴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知犯了大错,苏茉不敢还手顶嘴,乖顺地受下秦姝的责骂。
静坐片刻,忽然间外头跑进来门房的小厮,喘吁吁地弓腰道:“老爷,府外有位苏大人求见。”
“什么苏大人?”苏明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
小厮轻声道:“回老爷的话,那苏大人自称是赵夫人的父亲。”
苏明思索片刻,摆下衣袂道:“去把人请到暖阁来。”
小厮退下未几,苏旭踱着方步走到暖阁,远远瞧见苏明,便拱手作揖,“下官苏旭参见御史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瑶再也坐不住了,提衣小跑着靠过来,“爹爹。”
苏旭直起腰板,眼光掠过一圈持刀护院,安抚道:“瑶儿,爹来接你回去。”
苏明皱眉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却见此人容貌清啜,气质谦和,叫人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厌恶感。
“你就是赵夫人的父亲?”语气不经意间稍转温和。
苏旭道:“是,下官告假北上探望女儿,今日方到汴京,久等女儿不归,特来御史大人府上相接。”
苏明双手负在身后,板起老脸道:“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女婿肯交出炮坊,本官自会放了你的女儿。”
“爹,你怎么可以凶这位苏叔叔?”一连几日熬夜看话本,苏茉完全陷进去了。
苏明厉眉一竖,颇觉滑稽,气道:“笑话!为父为何不能凶他?”
秦姝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收获御史大人一枚眼刀子。
对方态度强硬,苏旭也不再客气,脸色忽然变得严峻。
“御史大人,我女婿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但你私自软禁我女儿,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苏明望向苏旭,眼色中似笑非笑,嘴角微斜,似有轻蔑之意。
“区区县官,也敢在本官面前自说自话。”
苏旭跟着清脆地冷笑一声,右手突然从后腰拔出一把短铳,电光石火之间,就指在苏明心口。
“御史大人,现在可以放我女儿了?”
苏明猛地吸了一口气,半天才回神,瓮声瓮气道:“苏旭,你竟敢拿枪指我?”
苏旭长眸泛寒,“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不能指?”
苏明登时语塞,想要争辩点什么,却发现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放人。”苏旭厉声吼道。
紧接着,“喀拉”一声,短铳铁弹瞬息上膛,下了最后的通牒。
苏明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不甘心地挥袖道:“全都退下,放人。”
霎时间,众护院纷纷将刀头插入鞘中,右手仍执住刀柄戒备。
苏瑶拉着秦姝冲出暖阁,依在苏旭身后。
苏旭伸出左手护着苏瑶和秦姝,右手仍握着短铳瞄准苏明,慢慢往后退。
直到退出苏茉的闺阁,赵云骁安排的暗卫们才察觉出异样,现身将人一路护送出御史大夫府。
登上回沁园的马车,苏旭对一名暗卫道:“即刻去宫里告诉阿骁,瑶儿已经脱困。”
回到沁园,苏瑶满目担忧地看着苏旭,小声问道:“爹爹得罪了京官,不会有问题吧?”
苏旭反问道:“能有何问题?这劳什子官,三年两载被贬一贬,我早就不想干了。”
“...”
秦姝憋着笑,暗暗对苏旭竖起了大拇指。
*
钟鼓迟迟,长夜漫漫,月色如霜如雪般的凄凉。
赵云骁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孤零零的影子被摇曳的宫灯拉得长长的。
在一刻钟前,他还是说出了蜀州炮坊的具体位置。
不是因为忌惮皇权,也不是因为苏瑶被挟持,而是他不交出来,亦无法全部带走。
与其炮坊沦落至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倒不如直接献给朝廷。wWW.ΧìǔΜЬ.CǒΜ
算是给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最后一个交代。
墨靴甫跨过一道宫门,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赵公子,请留步。”
赵云骁面无表情地回眸,只见是李学思双手捧着一只小巧的锦盒走了过来。
李学思冤屈已被洗刷,恢复了太医院院使之位。
近日整个汴京流言沸沸扬扬,他也有所耳闻,如今再看赵云骁那双目光幽沉的凤眸,方知第一眼的熟悉感出自何处。
这一双睥睨天下,漆黑慑人的凤眸分明与先帝的如出一辙。
愣了一息,他双手递上锦盒,恭敬地道:“赵公子与夫人为我伸张正义,我无以回报,请你务必收下此盒。”
赵云骁微耷眼帘看向锦盒,眸中露出不解。
李学思解释道:“这盒中是两粒助孕丸,夫妻行房前,每人服下一粒,便可事半功倍。自然也可化在水里服下。”
赵云骁自己从小没有得到过父亲的陪伴与关爱,让他对生育之事十分谨慎。
与苏瑶刚成婚的时候,他心疼她年纪小,不忍娇妻早早经受生育之苦,就想等她长大一些再要孩子。
后来,颂辽边境频起战事,他忙着商会与火器的事情,无暇抽身,又想等自己有多一些空闲时间后,再与苏瑶生儿育女。
如此一拖,便是六年。
往后,再无烦事缠身,他确实应该全身心地去与心爱的小妻子共同创造一个爱情的结晶。
抬手接过锦盒,赵云骁淡淡地颔首道:“多谢院使大人。”
说罢,转身走进沉沉的黑夜。
望着长长宫道上的昂藏身影,李学思刹那陷入彷徨。
这样的结果,对大颂江山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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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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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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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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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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