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身后人的指示,向前走了两个铺子,右转果然见到安静的弄堂里停了一辆马车。
“快走,上马车。”身后的人厉声推搡道,语调十分不善。
他话音未落,突然间头顶一声劲风响起,“放开苏小姐。”
六名黑衣暗卫自弄堂两侧屋檐,居高临下夹攻而来。
“唰唰唰”的几声,寒刀出鞘,青光激荡,刀花似落英缤纷。
他们皆是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对付几个绑匪不在话下。
但就在这救人心切之际,难免疏忽了杂碎的下流手段。
剑刃堪堪擦过绑匪的衣角,六名暗卫忽觉头晕目眩,掩住口鼻却为时已晚。
原来,绑匪早已提前服下解药,在弄堂里放了专门对付练武之人的迷烟。
苏瑶本就胆小,乍见纷纷倒地的黑衣人,吓得全身发抖,贝齿止不住地打颤。
绑匪没什么耐心,伸手对准苏瑶的后脖颈一斩,直接将晕倒的人扛上了肩,疾步飞奔向马车。
*
垂拱殿内,赵云骁正与兵部众人商议着讨伐西夏之事。
忽然瞥见殿门口宋博渊去而复返的身影,脸色陡然沉下。
“启禀陛下,苏小姐在东市被劫,不知踪迹。”宋博渊冲进垂拱殿,直接跪倒在御案前,声音又喘又急。
赵云骁听罢,愤怒难抑,一掌重重拍在御案,震得笔架、奏折、印盒登时跌翻。
浓墨自砚台飞溅而出的刹那,意念一动,他人便回到了穿过宫门的马车上。
薛青见皇帝面色突然变得阴沉恐怖,壮着胆子道:“陛下,区区西夏小国,不必忧心。”
赵云骁眸底怒意汹涌,额头突起了青筋,万分恼恨自己不能在倒转的时间里,再次倒转时间。
与此同时,弄堂里,苏瑶再次见到摇摆倒地的六名黑衣人,便知陛下已在想办法营救自己,惊魂稍稍一定。
只是,需要将时间再往前倒转一点点...
如是想着,后脖颈倏地一阵钝痛,整个人再次堕入一片黑暗。
重新回到垂拱殿,赵云骁凛然站在鎏金漏刻前,双目圆睁,紧紧锁着浮箭。
耳膜被“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不断压紧,压得像弓弦一样紧张。
兵部众人已被屏退至殿外,跪在廊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遽然,一袭飞鱼服的宋博渊越过众人,疾风似的冲入殿内。
“启禀陛下,苏小姐在东市被劫,不知踪迹。”
他话音刚落,“滴答”一声,浮箭指向午时三刻,赵云骁迅即催动意念。
白光如电般闪逝间,他人仍是回到了穿过宫门的马车里。
急愤之下,他一拳重重打在车厢上,力道之大,震得车厢顶四周的金累丝转香球簌簌坠落。
头一次见皇帝发这样大的火,薛青颤抖着双手,强行把惊恐压制在喉咙里。
同一时刻,苏瑶第三次眼睁睁地看着六名黑衣人中毒倒地,豁然意识到陛下倒转时间的边限就在这一瞬间。
黑暗突然裹挟着疼痛失明般地袭来,意识模糊间,恐慌自心底漫溢而出。
垂拱殿,气氛冷凝。
兵部众人以头触地跪在廊下,不敢罗唣一声。
赵云骁站在漏刻前,胸口堵着一股气,欲将炸开来。
深埋于心的无力、懊悔与绝望,带着喷涌的血腥回忆,瞬间将他推向那条被夕阳染得殷红的巷子。
不论他如何拼了命地奔跑,却总是赶不及救下自己的母亲、外祖父、舅舅、舅母...
“嘀嗒”,一颗水滴重重坠落,浮箭再次指向午时三刻。
赵云骁凤眸凛光一闪,回到的还是穿门入宫的马车,一张铁青的俊颜更青了,怒得双臂肌肉微微颤动。
弄堂里,耳边再次响起兵刃落地的“当当”声,苏瑶登时泪流满面。
陛下,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
只需,再往前一点点...一点点...
陛下,瑶瑶相信你...
时间不疾不徐地流逝,虹桥上人来人往,并无一人发现自己身陷时间的怪圈,依旧一片欢声笑语。
第五次,第六次...第十次...第二十次...第三十次...第四十次...
赵云骁双手抓着漏刻的边沿,半跪于地,脑中要救苏瑶的信念仍旧坚定如铁。
他绝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出事!
“滴答...滴答...”
浮箭有条不紊地在转动,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不为苦难而疾,不为幸福而缓。
“滴答...滴答...滴...滴答...”
将近未近午时三刻之际,赵云骁忽地察觉到两滴水声之间,出现了一个不寻常的豁口。
很短暂,却犹如满天乌云中,骤然见到电光闪了几下,足以让他在五里浓雾之中,看到了出路。xǐυmь.℃òm
猩红的凤眸猛地一缩,意念紧随而动。
“苏小姐,还是由奴婢去搬凳子。”
秋雯的声音在耳畔突兀地响起,锣鼓般地敲醒苏瑶。
她身形微微一晃,定了定神,伸手便将叶如护在身后,戒惕的眸光扫向人群,心有余悸地喊道:“姑姑,这里有坏人,快拔簪中剑。”
秋雯大惊,心下纳罕:苏小姐怎会知晓自己簪中有剑?
然事态紧急,不容她深思。忙从髻上拔剑,横挡于苏瑶身前,沉声道:“就在此地别动,虹桥上有巡逻的官兵在过来,料想歹人也不敢当街行凶。”
然而,绑匪早已下了军令状,今日必须绑走苏瑶。
察觉到对方戒备的姿势,隐藏在人群的几位绑匪凛然相视一眼,拔刀正欲强攻。
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百余匹快马正急驰而来,瞬间将人群团团围住。
不等勒定马匹,宋博渊迅速自鞍上飞身而起,径直落在秋雯面前,举刀扬声道:“圣谕在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话落,西坡楼前立时寂静无声。
待反应过来,众人急忙双膝跪地,山呼万岁。
唯有四个壮汉慢了半拍,半蹲在人群中,显得突兀异常。
宋博渊锐利的眸光扫去,刀尖指向一名壮汉,声色俱厉地道:“御林军听令,立即拿下逆贼。”
千钧一发,六大暗卫快于御林军一步,自暗处拔刀抢出,顷刻之间便将四名壮汉擒于刀下。
便在此时,赵云骁的马车去而复返。
不顾人群异样的目光,他自车辕矫捷地纵身而下,飞步冲向苏瑶,颤着手将人紧紧拥入怀里。
心口刀割锥刺般地疼痛。
“陛下...”苏瑶刚开口,忽觉脖颈里一烫,全身登时僵住。
泪水灼滴的地方,烫得似有火苗在跳跃,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惊慌全部燃烧殆尽。
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陛下...竟为了她...
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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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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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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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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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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