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汴河,地处汴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来之前,苏瑶特意向苏旭的随从打听仔细了,才寻到此地。
夕阳残红,晚风拂柳。
林清正散值而归,刚出轿子,就见到了在自家门口来回踱步的苏瑶,焦急的模样像极了盼着夫君归家的娘子。
心中突然一阵苦涩。
藏起眼底的遗憾与惋惜,他微笑着迎上去,“瑶妹妹,你怎么来了?”
苏瑶听到声音,着急地小跑上去,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全是无助,“林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清怡她...”
林清正不愿家丑外扬,急忙打断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瑶想都没想,脱口道:“那咱们进你府里说。”
抬头望了眼渐渐黑下的天幕,林清正用温蕴的语气道:“孤男寡女,夜下共处,难免要惹物议。”
苏瑶面庞一臊,接不上口。
林清正眸光幽幽,酝酿着波澜,“汴河夜晚有泛舟,咱们去船上说。”
“好。”苏瑶秀眉轻舒,觉得他这个提议很不错,这样两人既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交谈,又能回避旁人窥听。Χiυmъ.cοΜ
沉默着,两人一前一后步行走向汴河码头,租了一艘游船。
林清正让梁雨在码头等候,苏瑶听了,便也让蓝香和秋雯等候在码头。
秋雯嘴唇动了动,想要跟上船,但见汴河宽阔,各艘游船之景在岸边皆是一览无遗,便咽下了劝阻的话。
林清正搀着苏瑶登上游船,船沿挂着两排碧纱灯笼。
灯光下,清晰可见船舱内摆着一席丰盛的酒菜。
两人弯腰进入船舱坐定后,游船便在汴河上缓缓行出。
烟笼春水月笼沙,波影浮动,两排碧纱灯笼隐入水色,犹如两排缓缓下移的灯豆。
明媚俏丽的女子坐在眼前,容光逼人,笔墨难容的倾城。
林清正恍恍惚惚地给苏瑶斟了一杯果酒。
轻描淡写地道:“清怡的事情你不必太过担心,也是她自己心气高。柳青青这样的清倌女子即便进门,也上不了台面,根本不会威胁她正妻的地位。”
苏瑶捏着酒杯的手一紧,忽地窒住了话头。
凡在临安生活过的人,无人不知柳青青,不仅仅是因她生得风姿绰约,容貌绝色,更因她一支青蛇舞,跳得妩媚妖娆,翩若惊鸿。
是临安很多才子诗词灵感的来源。
苏瑶曾有幸在西子湖畔亲眼目睹过柳青青的舞姿,也真真正正地被她惊艳过。
因而在她心里,柳青青这位奇女子多少带着点神圣的光辉。
此刻听到林清正言语之中对她全是轻蔑与鄙夷,苏瑶不禁耷拉下小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林清正凝视苏瑶一眼,别有深意地道:“你说这世上能有多少男子一生只娶一个女人呢?清怡就是性子太傲了,所以才会吃大亏。”
听懂他的意有所指,苏瑶脸色一白,压着好看的唇线看向船外,心里有点闷。
她腮凝新荔,被朦胧的灯光一照,映着河中绿波,清清冷冷,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林清正心口微动,但一想到这张娇美的脸被龙椅上的男人亲吻过无数次,藏在袖底的双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
汴河两岸的铺子皆点起了灯笼,星星点点落在河面,让苏瑶不禁想起了危机重重的流萤谷。
陛下曾不顾性命安危救她逃脱黑熊的恶爪,也曾说过,她是他的命。
心渐渐复暖,对赵云骁的信任也愈渐坚定。
苏瑶暗吸一口气,转眸对着林清正微微一笑。
“我不知这世上有多少男子能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但我知道每一个女子都想嫁一个一生只娶一个女子的男子。所以,林大哥,清怡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
她眼中闪闪发光的信念,让林清正有刹那间的怔忪,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与自惭。
指腹摩挲着酒杯,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他唇角的笑带出一抹自嘲,“我也曾那么想的,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为妻。”
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全是爱而不得的悲戚。
苏瑶眨眨如悠悠碧水的杏眸,天真又好奇,“怎么,林大哥是后来又遇上其她心动的女子了?”
林清正落下酒杯,眸光复杂地看着苏瑶,心里充斥着抓心挠肺的喜欢。
无奈眼前的人迟钝又迟钝。
苏瑶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挠挠侧额,傻笑道:“如果是林大哥娶三妻四妾,应是算不上背信弃义的。因为我相信,你定能照顾好每一个女子,让她们都能开开心心的。”
林清正气苦,重重叹了一声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今夜难得与你泛舟相聚,陪我多喝几杯,就当是咱们陪远在临安的清怡一起发泄发泄苦闷的心情。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无可挽回,只能靠自己消解。”
苏瑶轻叹一声,点头道:“是啊,希望清怡能尽快缓过来吧。对了,林伯母的身子不要紧吧?”
林清正斟酒的手一顿,眸光微闪,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没事,大夫说喝几日汤药就能好。”
“那我就放心了。”苏瑶浅浅一笑。
突然间,很想问问林清正陛下这几日的情况,但见他愁眉深锁,喉头便塞住了,没有问出口。
两人安安静静地饮完一壶果酒,游船便行回了码头。
苏瑶从船舱出来,登上岸边,眉间已染上醉意,双颊浮现两朵粉云,更加娇美无限。
林清正舍不得与她这么快分别,颇有君子风范地坚持送她回了国公府。
蓝香在门房挑了一盏羊角灯走在前头,秋雯搀着略带醉意的苏瑶跟在后头。
刚打开香雪阁的拢门,将羊角灯挂上灯架,蓝香回眸就被隐身在黑暗里的男人吓得尖叫出声,“啊~”
苏瑶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嗔道:“蓝香,你怪叫什么?”
得不到回答,眯着醉意朦胧的杏眼顺着她颤抖的小手望去,只见是陛下穿着一袭漆黑的常服地坐在软榻上。
一言不发,阴郁至极,似乎满脸写着“我很生气”。
苏瑶心里咯噔一下,双脚越发虚软了。
秋雯扯扯蓝香的衣袖,嘴唇向外一努,蓝香顿时领悟,颤声道:“小姐,我和姑姑先退下了。你自求多福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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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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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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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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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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