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小心谨慎地跟上,却听皇帝冷冷地道:“不用跟着朕,待人出来,替朕送回寝宫。”
“喏。”薛青奉命唯谨,心里暗暗将偏殿里那一对口不择言的父女怨怼了一番。
正殿里,耐心等候的李院使正站在香几旁,凝神静气地斟酌着回禀的字眼。
听到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立刻跪倒在地,磕头道:“微臣参见陛下。”
赵云骁在他身前站定步子,卷起眼底的寒意,“瑶瑶的身子是什么情况?”
李院使忐忑不安地道:“回禀陛下,姑娘体内有极寒之气郁积,经年不散,已损及宫体。微臣斗胆猜测,这位姑娘应葵水未至。”
听他一语切中要害,赵云骁沉默了一下,道:“可知此寒气因何而起,可有治愈的法子?”
“寒气应是在娘胎里或是年幼时落下的病根,治愈的法子...”李院使欲言又止,头上展脚幞头微微颤动。
赵云骁微眯凤眸,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到他脸上,“说。”
李院使栗然而惧,如实道:“陛下恕罪,微臣无能,只能为姑娘延缓发病的时日。”
“此话何意?”赵云骁凤眸泛起冰霜,语调彻底冷下。
李院使硬着头皮道:“姑娘体内寒气藏得极深,一旦病发,纵是扁鹊华佗在世,亦是回天乏术。除非...除非觅得辽国神医观兰先生,请他以业火红莲为引,炼制红莲丸给姑娘服下,方能彻底治愈她的寒病。”
赵云骁听罢,脸色大变。
他曾在《列国志》中看到过关于业火红莲的记载。
此花一茎生两花,花各有蒂,生长于常年炎热的火焰山上,属极阳之物,是辽国的国宝。
不过,此花最特别之处便是一经采摘,不出片刻即会凋萎,失去药效。
“观兰先生现在何处?”
辽国神医观兰先生医道如神,能起死人,肉白骨,虽不在江湖已久,江湖却处处是他的传说。
李院使仰慕其医术多年,每每提及观兰先生,语气里总流露出崇拜,今日却又多了几分遗憾与可惜,“观兰先生已退隐数十年,不知踪迹。”
胸口似遭人重重打了一拳,赵云骁一阵气窒。定了好一会儿神,才艰难地开口:“还有多久发病?”
李院使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嗫嚅道:“若用汤药逼出六七成寒气,尚有七八年时间。”
心闷得皱缩起来,赵云骁攥紧双拳,黑云子一般的深眸里慢慢酝起杀意。
七八年,足以大颂挥军荡平一个国家,且不用说有心掘地三尺,寻觅一个隐退的人。
“即刻开方给瑶瑶调理身子。管好自己的嘴,若透露半字,朕唯你是问。”
李院使浸身宫廷许久,深知“帝王一怒,尸横千里”的道理,抖抖索索地磕头道:“微臣明白。”
待李院使跪安退出垂拱殿,赵云骁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双手交叉抵着前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沉思。
据暗卫禀告,苏瑶自出生后就被送回汴京祖母处抚养,一直到六岁才跟着苏旭离开汴京,在南方生活。
南方气候宜人,也没听说她生过什么大病。如此,寒病必是在娘胎里落下的根。
想明症结所在,赵云骁当即召见许勇,沉声下令道:“去给朕好好查一查苏瑶的母亲。”
许勇先前帮皇帝密查过苏瑶,因而对她的情况十分熟悉,凛然接下命令,就迅即出了皇宫。
晚间,苏瑶心存疑虑地被薛青领入了福宁宫的东偏殿。
东偏殿里陈设辉煌灿烂,八颗碗口大的夜明珠被高高安置在梁木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茫。
金丝楠木的榻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帘子是上等东珠串连而成的,颗颗圆润饱满,行经之际,东珠相击,声响清脆悦耳。
跟着薛青转了一圈,苏瑶的目光被架子床前的一架素娟屏风牢牢吸引。ωωω.χΙυΜЬ.Cǒm
屏风用的是上等绢布,采用苏绣中的双面三异绣技法,绣出了两幅全然不同的画。
朝着架子床的一面是白兰盛放图,每一朵花蕊上都棉棒点了白兰清露,花香幽然。
另一面则是七里山塘秋日图,小桥、流水、人家,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指腹轻轻摩挲过精致的绣纹,苏瑶惊叹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精湛的绣技。”
薛青微笑道:“苏小姐若是喜欢,改日奴才领这绣娘来拜见您。”
“好呀。”苏瑶欢快地应道。
说罢,隔着屏风见到熟悉的人影,她娉娉婷婷地转了出去,喜笑盈腮地对着来人盈盈一福,“参见陛下。”
赵云骁伸手扶起苏瑶,眼底有情愫隐藏着,“免礼,日后无需行礼了。”
苏瑶依着他起身,乖乖巧巧站在一旁,“瑶瑶遵命。”
这时,殿门外走进一个内监,双手捧着方形食案,上面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和一碟子蜜枣。
一闻到那冲鼻的气味,苏瑶立即用帕子遮住口鼻,疑惑地看向陛下:“这是?”
赵云骁眉头微拢,“这是调理身子的汤药,你快些喝了。”
苏瑶想都没想,直摇头拒绝:“我又没病,身子也康健,不用喝补药的。”
心口隐隐的痛楚弥漫开来,赵云骁不忍再看她那双透亮的杏眼,从内监手里接过食案,挥手示意众人回避。
苏瑶扁下小嘴,看陛下这架势,这药自己是逃不掉了。
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在绣墩上坐下,就见他将食案推到了自己面前。
“你要自己喝,还是要朕喂你?”
苏瑶鼓鼓香腮,朝他搓搓小手,作最后的挣扎,“陛下,我可不可以都不要?”
凝视着她鲜活妍丽的娇靥,赵云骁嗓子眼里开始发苦。
默了一息,无可奈何地端起药碗,将一整碗药喝得涓滴不存。
“陛下?”苏瑶美目微瞠,还没琢磨明白怎么一回事,下巴就被他掐了过去,“唔。”
温软的唇瞬间压了上来,下颌骨吃痛,逼得她张开了嘴,药水迅即逮住这个间隙涓涓流入檀口。
苏瑶心轰然而乱,丢了抵抗的意识,本能地“咕嘟咕嘟”咽下汤药。
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又霎时被清冽的男子气息覆盖。
一时间,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她又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颤抖的气息,与昨夜今晨的亲吻很不同,好像是在害怕。
下意识地想要安抚他,苏瑶伸出双手搂住了陛下的脖子,整个人朝他怀里依偎进去。
胸膛覆上温香软玉,赵云骁呼吸刹那乱了,坚决地结束了亲吻,抵着她的额头,暗哑道:“瑶瑶听话,往后每日都要乖乖喝药。”
苏瑶半仰起酡红的小脸,水润的杏眼满是迷茫,“可瑶瑶没有病呀,为什么要喝药?”
赵云骁疼惜地吻她鼻尖,“瑶瑶若想与朕生娃娃,就要乖乖喝药。”
苏瑶顿觉脸热热的,不由得想到爹爹的话,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希冀,眼神认真地看向他:“陛下,你想和瑶瑶生娃娃吗?”
怀里的小娘子憨萌憨萌的,散发着不自知的纯.欲.诱.惑。
赵云骁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娇嫩的脸颊轻轻画着圈,眼神认真,“朕做梦都在想。”
苏瑶听了,脸上绽出一个粲然的笑,“药好苦,但瑶瑶会乖乖喝下的。”
赵云骁心头一悸,极其宠爱地俯首亲吻她,一直到她娇娇地抬手捶人,才放过了她,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寝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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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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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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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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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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