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给伯父、爹爹请安。”苏瑶上前盈盈一拜。
以为女儿是来辞别的,苏旭从书案上取过提前准备好的锦盒递给苏瑶,“瑶儿,我给你备了些盘缠,路上吃得好些,住得好些,别委屈了自己。”
苏瑶抿了抿唇,没有伸手接锦盒,吞吞吐吐地道:“爹爹,瑶儿不想去临安了。”
女儿骨子里是有些执拗,但不会无缘无故地出尔反尔。苏旭心下一慌,连忙问道:“怎么不想去了?”
苏瑶扯了扯帕子,坦言道:“我原先要去临安是想从林伯伯那儿拿些茶叶来汴京售卖,但昨夜回去想了想,一来一回,路途耽搁,倒不如写信给清怡,让她直接寄送些茶叶来。”
大颂国民风开放,女子地位远比前朝高了许多。
尤其是建元帝登基后的这两年,大力发展商贸,加之汴京城治安极好,每条街上都有巡逻的官兵,已出现了不少女子经商的现象。
因此苏瑶的想法算不得离经叛道,倒颇有敢为人先的勇气。
苏旭与苏明愕然相顾,又问:“你没银子使了?”
苏瑶眼眸一闪,摇头扯谎道:“不是的,我就是整日闲在香雪阁里无聊,想找些事情做做。”
苏旭舒了一口气,心想女儿跟着自己在外面自由自在惯了,突然回到汴京,被束囿于一方狭窄的闺阁内,难免会有不适应。
念头一转,脑中忽地闪现天子那势在必得的眼神,他吓得硬是将锦盒塞给了苏瑶,“你既然闲着无事,就替我去临安走一趟。卖茶叶的事情,什么时候不可以做,偏生要在这个当口做。还有,别忘了捎上夜明珠。”
爹爹还在强调夜明珠,苏瑶内心更是惶恐,不依不饶地道:“爹爹,明前的龙井最是上口,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还得再等一年,我不想去临安。”
苏明本就不赞成苏旭送走侄女,毕竟她能被皇帝看上,是一件荣耀满门的事情。
无奈苏旭性子太直,即便被贬谪毒打多次,依然保留着文人的风骨,对裙带关系嗤之以鼻。
他身为兄长,能怎么办?也只能无条件地宠着弟弟了。
眼见父女两人争执不下,苏明温言劝道:“瑶儿,听你爹的话,贺寿送礼,自然是要人到了才显诚心。”
“伯父,朋友相交,贵在知心。”苏瑶扁下小嘴,“爹爹与林伯伯是交心的好友,这礼送不送,都是不伤情谊的。”
女儿秀慧聪颖,字字珠玑,对他与林辉的感情看得很透彻。苏旭心下动容,可也实在不忍心苏瑶入宫。
他自知官运不济,即便苏瑶入宫承宠,自己也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待朱颜辞镜,留不住天家雨露之时,便只能与无尽的寂寞与懊悔相伴余生。
更可怜的是,眼下帝王尚在孝期,苏瑶只能侍女的身份入宫,成为一只无名无份的笼中雀。
心口微微泛疼,他故意板起脸,轻轻揪住苏瑶的耳朵,语气严厉地道:“敢和你伯父顶嘴了?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叫你去,你就去。”
爹爹虽对品性德行教导严厉,但生活上的事情甚为宽容,从不会像今日这般步步紧逼,甚至有些专制。
苏瑶揉着被揪红的耳朵,小脾气也上来了,懒得再与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被冷不防地问中了心事,苏旭不由得窒了一窒。心念电转,正欲胡诌几句打发苏瑶去临安,却被兄长按住了手臂。
苏明凝视着苏瑶,静水流深的目光中蕴着些些讶异的微光。
心叹:侄女看上去娇娇小小的,脑筋倒是十分聪明通透。弟弟不但自己腹笥五书,光明磊落,就连女儿也养得兰芷蕙心,冰雪聪明。
真不愧是阿旭啊!
“阿旭,莫要再相瞒了。瑶儿大了,很有自己的主意。依我看,倒不如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苏明捋须说着,语调不快不慢。
伯父的话颇含深意,苏瑶愈加笃定爹爹有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势要令谎言无所遁形。
抵受不住女儿质问的眼神,苏旭将锦盒往书案上一搁,怜惜的目光在苏瑶身上停留片刻,语气萧索地道:“我此次被召回汴京并非是因政绩突出。”
“瑶儿知道呀,爹爹是沾了伯父封公拜相的光。”苏瑶理所当然地插了一句。
苏旭眉骨突地一跳,心里又气又想笑,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戚,张了张嘴,没好气地道:“都是为了你。”
说罢,不忍再看苏瑶,隔窗望向葱茏的修篁。
碧绿的翠竹似被春雨染上了颜色,他忽地想起与苏瑶在西子湖畔,柳浪闻莺边吃片儿川的温馨情景。m.χIùmЬ.CǒM
她是阿鸢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宝贝,亦是他失意流离之时贴心的慰藉。
只要能护她此生幸福安康,就算是割他身上的肉,他都愿意,更不论违背什么君臣之纲了。
“我?”苏瑶震惊,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或是领会错了,指着自己的鼻尖,再次向爹爹确认,“爹爹,你是说陛下是为了我才召你回来的吗?”
弟弟面露凄凉沮丧之色,苏明心肠一软,站出来为苏瑶解惑:“昨日你爹入宫,陛下手执夜明珠,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苏瑶问完,神仙哥哥那句“杀身之祸”倏地闪过脑际,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
“朕以掌上明珠,换苏卿掌上明珠,苏卿意下如何?”
苏明一字不差地转述圣谕,听在苏瑶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是打了一个轰雷。
两片娇唇登时失了血色,苏瑶向后跌坐在官帽椅上,呆呆望着伯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从未与陛下相见过啊。”
“我与你爹也是想不通其中缘由。”苏明扼腕慨叹,“陛下登基前曾在临安府生活,而你们最近一次去临安也是陛下进京后的事情了,照理说,应是与他没有交集的。怪事,怪事...”
苏明在朝堂忙活了大半辈子,只致力于三件事情:捞回弟弟,举荐弟弟,为弟弟求情。
至今仍觉男女之情晦涩,更不知男女相爱本就起于无缘无故,终于有缘有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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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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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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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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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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