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一行自金至山纳了补给,便沿李缺一之图沿形而走,一路上所遇草木竹石,皆与图上无异。
李缺一霜寒愈重不曾露面,三千将士却皆尊为军师。
一日,两日。
跋山涉水,远赴他乡。
每一日,莫愁都在竭力修炼,可太玄真经深奥异常,完全没有参悟出第九层之迹象。无奈之下,只好与姬玄暮学八大神通之法。
如能掌握八部魔功,自然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十日,二十日。
纵然粮草充足,军心却渐涣。
金龟卫乃是落军为民,埋在西凉之根。不少将士都已扎根西凉,娶妻生子。
纵金龟令重于天,人心却越步越散。
一月。
骏马已累,四足朝天。
众将只带兵甲,渐步前行。莫愁身负缰绳,拉动上万斤补给,独自在前。
他是西征主将,他是中原之望。
他白发渐露,孤身一人托着全军补给,走在最前方。
三千人,为保奇袭机密,不能进城买马。
他不能停下,他明白。
半年,他明白。
无声地喘息,装载着全军补给的车轮,嘎吱作响。
前方是一片又一片荒野,一眼无尽。
脚下是无印之路,头顶是寒冬骄阳。
心直国实在太大,即使莫愁一行已经是按图踏步,走最近捷径,欲横穿心直国,却也有数月之遥。
他明白。
许如清从小便被飞雪派点香女发掘,自儿时便修炼飞雪经,内功不低更有魔尊在体,勉强跟在莫愁身后,替他拭汗。
再之后,是扛着解浩宇的魏长生。
魏长生铸成圣体,成就与莫愁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半圣,体力充沛犹如无限,扛着解浩宇与一大袋兵甲,健步如飞。
任浩然在其三,一人担起三木架,木架是李缺一阮语焉花槿三人。
再之后,便是徐才魁,老秋,石惊玉三位将军。三人持兵戴甲,走的极为艰难。
西征之路,远超想象之长。
即使是有修为在身,也须意志坚决。
三将之后,才是徐慕蝶与其余将士,已经在崩溃边缘。
若不是有莫愁等人以身作率,恐怕三千金龟卫至少要少一半去。
西凉百姓老侯走在最后一位,显然已经山穷水尽。
自金至山洞中救出的那些西域老弱妇孺,一路走来皆已寻城去投,全部走了。
老侯不敢打扰莫愁等大人,但他也已无力再走。但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一旦说了,便是军心动摇之时。
老侯停下无比沉重步伐,双腿颤栗不停。
他只是一个有点体力的农家老汉,凭借着一腔热血随行。而他已经不打算再走一步。
没有修为,经脉不开,老侯能走这么远,已经是奇迹。
那一双老脚下面,全是脓包血泡,包上叠泡。
老侯望着逐渐前行的众军,三千人无人回头。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吧,不惊动任何人。
老侯最后地一笑。他明白。
就在老侯放弃的一刹那!
莫愁忽然停下!
“嘎吱!”
那马车满泥变形的车轮,戛然而止。
巨大动静,吸引所有人注意。
“怎么回事,停下了……?”
莫愁有许如清擦了汗,转身面对众军。
“心直国,走过了!”
莫愁身后,心直国边境,就在眼前!
众军沸腾了!
过了,走过了!
只要心直过了,扎哈国便不远!
众军欢呼雀跃,奔走呼号!
“过了,心直过了!”
老侯直愣愣地望着莫愁身后,心直国边境,城墙上随风飘扬的西域大旗!
一切如梦似幻!
他做到了!
众军一扫颓势,飞速冲向那旗帜!
“咔……咔咔!”
莫愁拖着车,速度越来越快!
他拼尽一切,奔向曙光!
任浩然肩上,三层木架花槿在最下层,中层是阮语焉,上层是李缺一。
头敷长巾的李缺一被惊呼吵醒,微微欠身一看西域大旗入眼,顿时面色一变。
“生死有命,众军保重。”
天意难改,太多事情李缺一明知难改。
李缺一竭力拉动木架两旁遮阳铁罩,将厚被层叠。他明白。
众军并不知情,满心欢喜地冲向心直城墙!
满怀希望!
不顾一切,奔向前去。
心直国城墙上,明显有着超越平常数量的守将。
“啊嘎……”
有守将发现莫愁一行,说着西域话表情十分震惊!
莫愁目力的确注意到守将不寻常的反应,但却没有在意。
凭他们这一身装扮,单从远处不可能看出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怎么可能暴露?
“哈哈哈哈!”
老侯不顾浸血双脚,高举双臂欢喜无比地冲到最前!
那不是城墙,那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
“过了,心直过啦!哈哈哈!”
“看把老侯喜的!”
城墙上,一根飞箭凌空!
莫愁最先反应过来,正要施展倏时动浑身却一滞,血饮魔功副作用让莫愁浑身欲裂!
背负的缰绳与上万斤的补给,死死地缠住莫愁。
天边金光初现,电闪雷鸣!
一根铁箭,顷刻间贯穿老侯胸膛,钉入铁石!
血花妖艳,众军惊愕!
“大人快……逃……”
老侯挤出此生最后一句话,就这样倒在众军面前。
血浸寒冬。
守城上千将士挽弓搭箭!早有准备埋伏在此密密麻麻上万人,全部钻出心直城墙!
“尊国师之意,猎杀此队人马!(西域话)”
紧接着城墙之上,满天箭雨铺天盖地!
莫愁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声怒吼震动城墙!他明白。
“给我,杀!”
三千金龟卫,精疲力竭,即将崩溃的金龟卫!
举起刀枪!
“杀!”
“为老侯报仇!”
莫愁双眼发红,圣隐从天而降,将箭雨抵挡过半!
“逃?”
“天下无降死之敌,无逃死之敌,唯有杀死之敌!”
莫愁太极仙魔圣韵收放自如气海内演化无他剑韵锋芒毕露,犹如一直刺天之剑划破一切,飞上苍穹!
圣隐划破长空周游一圈,飞入掌心!
“杀!”
冬风缓,吹得声声迟。
天地渐慢之时,莫愁一人走过心直城墙,无数化身如幻影起舞,拳风,剑气,血花。
三千金龟卫结成战阵,盾前矛后阻挡零星箭雨,轻功人梯破墙而上,斩!
魏长生初成圣体彪悍无比,直接大怒撞出城墙人洞,天摇地动!
李缺一有铁罩厚被掩护,箭雨中安然无恙。
任浩然连忙催动浩然气与三将坐镇,护好每一位将士。
上万守城将,一瞬尽做花。
心直城墙破,遍地血流。
莫愁与众金龟卫浴血,肃立老侯尸前。
他是最不该死的那一个,他甚至不是中原将士,只是一个老百姓。
一个汤煮的很好的和善老者。
西域大旗折,莫愁在所有人面前踏前一步,握住冰凉血腥箭尾,存存拔出。Χiυmъ.cοΜ
铁箭头,却卡断在老侯体内。
“断箭在上,我将莫愁。”
“我等军金龟!”
“我侠浩然。”
“俺长生!”
“我如清。”
“我将才魁。”
“我将惊玉。”
“我将秋杭。”
“我侠慕蝶。”
“我士缺一……”
“我钟齐。”
“我爷浩宇!”
所有喝过汤的人,在寒风里异口同声。
“西凉不安,西征不还。”
他明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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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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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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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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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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