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男人，以为自己仍然在梦中，便试着出声：“唐先生？”
唐绍元点头露出笑容：“嗯！睡吧，我正好晚上没什么事，我帮你看着吊瓶。”
没什么事吗？可她明明听到他说过的，晚上要去“车姨”家，她觉得非亲非故的，这样不太好，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唐先生，我下午听到的，您说晚上要去看长辈。这里是急诊，有护士在，您还是走吧！”
唐绍元：“还真听到我说话了？长辈从小教育我，要助人为乐。而且这还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猫着，急诊病房除了姜宁一个食物过敏的，再无第二个病人了。
急诊科室的值班医护们，走路带着风，说话声音里带着笑，难得都是好脾气。
值班医生又来看了一次姜宁：“不严重。挂完水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吃东西注意。大过年的！”
姜宁也笑着跟医生道了新年祝福。
有护士看看剩下一半的水，告诉姜宁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挂完，转身离开的时候还说：“我估计不耽误你回家看春晚！”
姜宁又笑着道谢，道祝福。
医护们虽然今天排了值班，可毕竟过年了嘛——那必须要好好吃上一顿啊。
有护士拿了个一次性纸碟，装了点零食橘子送过来：“来，咱们今天急诊科室就你一位病人，也跟着咱们过节吧。”
她将东西递给唐邵元：“你女朋友能吃橘子，年橘，讲究个大吉大利！你给剥吧！”
人家说完话，将东西一股脑塞到男人的手上，还没听完一句完整的“谢谢”，人就已经跑远了！据说医护的办公室里在庆祝春节，得趁着暂时没新病人来，赶紧吃喝，免得一会有意外，又要忙了！
唐绍元无奈笑笑，抬头去看小姑娘，发现她装作没听见，转头看一边的桌子，好像在找电视遥控器。
“想看电视？遥控器在这里。”他递了过去，也装作没听到护士那句“女朋友”的话。
冬天天短，这才五点多，眼瞅着就要天黑了，急诊病房墙上挂着的电视里，每个台都热热闹闹的，争相说着，祝福大家狗年更旺的吉祥话。
姜宁找到一个台，看得还挺认真。
唐绍元默默剥着橘子。
他剥橘子很认真，将橘子皮剥成五个花瓣，也不摘下来，就那么连着底，放着。
他问：“小孩也爱看这些？不觉得无聊？”
姜宁的脸上带上些笑：“我有四年没感受过这种气氛了！这股热闹劲，喜庆劲，真挺好！”
“是因为有烟火气？”唐绍元看过她的资料，知道她在国外读本科。
jc的两位创始人，每人都附带一份个人简单履历。
jiang,ning中学就读于南城外国语，本科毕业于宾法金融专业。
她那位大学同学cantor,abraham中学就读于纽约一所有名私校。
两人于2014年12月份一起成立jc，算起来这姑娘那时候应该在读大二。
姜宁点头：“反正热热闹闹的，特别好！”
说了两句话，看她沉浸在电视节目里，唐绍元便伸手将剥好的橘子递到了她手上。
姜宁自然而然接过，也没注意，等到低头一看，这才脸颊红了。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年橘就是个“大吉大利”的好彩头而已。
唐绍元又开始问：“在国外读书？所以好几年不能回来过年？”
姜宁“嗯”了一声。
话到嘴边，唐绍元又咽了下去，他原本想问，南城外国语中学毕业的，那么应该是南城本地人，可大过年的为何一个人在酒店里待着呢？
这个话，他问不出口，想想他自己，其实也是南城本地人，还不是一样，过年也住在酒店里吗？
谁还没点难言之隐了？不丢人，就是有点可怜罢了。
唐绍元：“橘子甜吗？”
姜宁：“甜，很甜。大吉大利，你也吃啊！”
唐绍元笑笑，也抓起了一个橘子。要说他最讨厌吃什么水果，那就是橘子，没有之一。
盖因橘子剥好皮，指甲就会变黄，特别难看，可他今天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竟然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
还做了两次。
有的时候，人的念头产生，也就一瞬间的事情，在家家团圆的除夕夜，一个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美貌女孩，不知怎么的就让唐绍元起了点心思。
他安慰自己，这就是两个都没地方去的人，一起约着解闷！
唐邵元：“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姜宁：“我上午有事，后面没安排。”
唐绍元点头：“嗯，那明天下午去爬山？听说大年初一爬山登高，一年都会好运相伴！”
“哈，你看起来不像是这样迷信的人！”
“入乡随俗。介意一起去灵谷寺吗？”
姜宁摇头：“不介意。我可能是无神论者，对任何神灵都存着崇敬之心！担心自己的贪念会亵渎神灵，所以谁都不拜。”
果然，他没看错，面前的女孩是个只相信自己的姑娘。
终于输液完，他们又一起回了千禧。
姜宁状似无意说道：“您送我到门口就行了。我自己上去。耽误您那么多时间。”
唐邵元听到这话，觉得牙齿有点酸：这算是过河拆桥吗？又开始用“您”，变得疏远客气起来！
“放心，我也住这里。对了，你是南城人吗？”他当然知道姜宁是本地人，故意这么问。
“我是南城人。唐先生呢？”
“我也是。可你怎么住酒店呢？”唐绍元想套话。
“我估计，我的原因跟唐先生的原因是一样的吧！”已经从过敏的虚弱中恢复过来的姜宁，更接近于一只橘猫，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气质。
唐绍元笑了：“我图酒店方便，有人打扫房间，想吃什么随时都有，而且干净卫生。”
“那刚好，我也是。”姜宁住酒店，这些原因只是一方面。
唐绍元将车停好，二人一起往电梯间走去。
因着过年，酒店的背景音乐稍微沾了点地气，多了丝热闹气。
姜宁的手机响了，跳出来的名字显示“古嘉阳”。
她没有马上接，而是按了手机静音，就让手机那么响着。
唐绍元已经看到了，他只装作没看到。琇書網
电梯路过16楼，他跟出去的女孩道别，电梯继续上行，直到顶楼。
姜宁回到房间以后，喝了一口水，给自己做了一会心理暗示，这才重新将电话回拨出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只是打电话，想跟她互道新年祝福。
另外一边唐绍元回到顶楼总统套房，便拿出手机打电话：“严文，那批试剂，确认具体交接方案了吗？”
“老大，年后初三交接。只京城那边的执行团队还没确定。不过大概率应该是古家人。”
“古家人？是那个古家人？”
“是的，老大。古家第三代沉醉于科研，古家第四代从戎，这次多半古先生会派儿子亲自来接收。”
挂了电话，唐绍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眺望窗外不远处的江心洲：有意思，一个过年不愿意回家的女孩，手机上却有古家第四代的联系方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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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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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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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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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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