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了?不是没办暂住证,没有收入来源,没有住所的三无人员最多的也才两个月吗?”
“你怎么回事啊?”
田甲哆嗦了一下嘴,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似的。
“我是三无人员,外加街头诈骗。”
孙强脸上的疑惑瞬间换成了怜悯,“兄弟,你别气馁,这个矿场是流动劳改场,只要有人保释,花大笔的钱,谁都可以出去的。”
“你给外面的人打电话,让筹钱过来,哪怕是借债,甚至是高利贷,等出去再慢慢还。”
“只要人出去了,就有希望,不然,在这里面待两年,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孙强想到这几天的生活浑身打了个寒颤。
早上四点多起床听训一个小时,然后排队打电话。
六点多开始干活,九点发一个馒头,吃完继续干活,中午发一个馒头,吃完排队打电话然后又是干活,一直干到晚上八点,又排队打电话,睡觉前还要在听训一个小时。
每人隔一天就有机会申请朝外界打电话的机会,但只能通话2分钟。
就算你不主动,联防人员也会强制让你人山人海的排队,打电话找人来交钱赎人。
时间长没有人来领的还动不动就被拉到广场体罚。
晚上全部挤在一个带有好多朝天蹲坑的大通间内,想洗个澡都是奢侈,那气味和环境就别说了。
如果身上有藏着钱的还可以买些烟水贿赂一下联防队的,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大多人进来之前都已经被搜了个精光,哪里能留下多少钱财。
田甲眼里一片死寂,“我家里没人了,我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在家乡有一些朋友,可没有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电话。”
说到家人,田甲不由的回想起脑海中不多的记忆。
他小时候无数次在梦中一遍一遍回去的地方。
他记得他也有爸爸妈妈的,面容模糊的妇女语气慈爱的给他剥着鸡蛋吹着粥,温柔的喂给他吃。xiumb.com
高壮的汉子扛着锄头回来还会摸摸他的头,把他举起来转圈圈。
他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小文子”
他印象中的家已经慢慢的模糊了,依稀只记得一条绕过半个村子的大河。
黄色的泥巴房内一个巨大的水缸,大门口的踩得发亮的青石板台阶,以及一首不知道带着哪里口音的歌谣。
“拍掌掌,拱手手,牵过来,送过去,穿个花衣拜大年,大年猪,宰年猪,凉肚心肺请大姑,大姑不吃请小姑,小姑不吃自己服......”
喜庆的歌词被田甲哼出了沧桑悲壮的音调。
他的眼圈慢慢的染上了雾气,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找回家的路。
小时候别人都说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的活着,盼着爸爸妈妈早点来找自己。
所以他真的是父母不要的孩子吗?
不然都三十来年了,为什么父母还没有找到自己?
他的爸爸妈妈应该也已经老了吧?所以他们放弃自己了吗?
还是他们又生了别的孩子,所以自己变得可有可无了?
他习惯了一个人,可一直都没有忘记要回家,他只是一直找不到他的家在哪个方向。
晚上下班后田甲掰开了自己的凉胶鞋,从鞋底摸出了最后的五十块钱。
他找到了看守自己这一队的老大。
磕磕巴巴的说出自己的请求,“果哥,我,我想照一张像。”
田甲把手中的五十块递上去,“我有钱,我想拍一张照片,我们矿场不是有照相室吗,能不能让我拍,就拍一张?”
田甲鼓着勇气惊惧的看着眼前的几人,他想趁着自己还有机会,给自己留一张照片。
万一自己没了,家里人又找来了,也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是。
果哥丢掉了手中的牙签,朝着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小弟上前一把扯过田甲手中的五十块钱。
然后迎头一棍就劈了下去。
“叼擦内,脑装屎吗?”
“照相碑内做遗像嘛?有钱都嗯知拿出来孝敬果哥,无一点眼色。”
“死扑街。”
田甲手臂护着头缩在地上,咬着牙让自己不发出惨叫。
上次他看到一个人被打,叫的越响打人的越兴奋。
“好了好了。”
果哥走了过来,阻止了施暴的小弟们。
低头拍了拍田甲的脸,“看来身上有点东西嘛?”
“嘿嘿,全都拿出来吧,我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活,不让你下矿了,就在上面装车怎么样?”
田甲心中一沉,自己太大意了,忘记了这里是不受弘法普照的地方。
忍着强烈的痛意,田甲微微仰着头,讨好道,“果哥,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我就这五十块了,我想给我爸妈留点念想,万一他们没有放弃找我....”
果哥根本不与他多说什么,眼里凶光一闪,“敬酒不吃吃罚酒。”
“兄弟们,好好招呼他,让他明白这里是谁做主,顺便也给那些新来的表演个杀鸡儆猴,让他们安分点。”
几个身穿制服的联防人员慢慢的朝着田甲围了过去,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田甲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用手臂护着自己太阳穴和心口等要害处,咬着牙受着那如雷雨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警棍。
不远处的群众们惊惧的远远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不忍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求情。
只是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安分听话,千万不能被抓到错处成为下一个挨打的人。
天气炎热,挥舞着警棍拳头的联防人员很快就出了一身细汗。
见田甲如忍者神龟似的不喊不叫不求饶,顿觉没意思,倒是放过了他。
田甲一瘸一拐弓着身子回到了大通间,靠着墙角慢慢蹲下去。
他现在除了每一次呼吸扯着内脏剧烈的疼,身体上其他地方的痛觉并不明显,反而觉得浑身多处地方出现了麻麻的感觉。
恍惚间脑海里面闪过一双举着自己玩举高高的强壮手臂,一会后又换成了一双端着粥,举着勺子朝自己伸过来的玉手。
“爸、妈,对不起,我、可能、等不到、你、你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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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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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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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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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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