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夫人!是前夫人要跳楼了!”
“快来人啊!快去叫先生和老爷子!”
“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大小姐快走!别看!”
“大小姐快上去!快叫夫人一声!那是你妈妈啊!”
……
乱糟糟的惊叫潮水一样灌入耳朵,化作一阵尖锐的耳鸣,让傅长歌不由得皱起脸偏了偏头,谁知这一偏就出了问题——海量的画面和信息钉子一样被钉入她的脑海,陌生的人脸在脑中飞速闪过,让她有些反胃想吐。
直到一切安静下来,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楼宇。
此时此刻,就在高高的楼顶,有人正站在栏杆上低头俯望。
她穿着鲜红的裙子,风吹动她的裙摆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夫人!您千万冷静!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夫人!您还有大小姐呢!大小姐可在下面啊!”
……
聒噪的声音再度填满她的听觉时,傅长歌终于明白,她眼前所见的,是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她不再是大成王朝的太子殿下傅长歌,而是这个世界里的傅家大小姐,傅盏。
上面那个站在楼顶摇摇欲坠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也是傅家的前夫人,边筝。
“大小姐!你快喊一声啊!”
有人在她身边蹲下来,在她耳边着急的叫喊。
“你叫一声夫人就不会跳了!夫人最疼你了!”
“夫人一旦跳下来你可就没有妈妈了!大小姐!”
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的喊叫里,傅长歌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她凝视着高楼上那个红裙飘摇、黑发轻舞的女子,缓缓张开嘴,生涩地发出了一点声音:“妈……妈妈。”
第一个音节出来后,陌生感便消失了,她的声音变得流畅起来。
“妈妈,妈妈,妈妈!!!”
最开始的喃喃低语逐渐变得撕心裂肺。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激烈情绪,让好多年没激动过的傅长歌眼含热泪,心痛如绞。
“妈妈!我是阿盏!我是阿盏啊!妈妈你看看我!你还有我呢!”
眼泪从女童眼中滚滚而下,很快就湿了满脸。
她拼命挣扎起来,却被女佣死死抱紧,连额角青筋都快要暴起的用力着,她泣不成声地发出大喊:“妈妈!阿盏以后都听话好不好?阿盏不要爸爸了,阿盏跟你走好不好?你也别不要阿盏,妈妈!!”
撕心裂肺的哭喊丝毫没能改变乱糟糟的现场。
管家、花匠、厨娘、还有女佣,许许多多的人簇拥在这里,将这座庄园变得嘈杂热闹,不远处还有年轻的修理工在不着痕迹的直播,直播间里弹幕飞快地刷过,许多人扔下高额的打赏央求主播靠近一点,好让他们看清楚细节,毕竟很少有人目睹过真正的跳楼。
现实里,网络上,无数人各怀心思的关注把这场跳楼变成了一幕荒诞的戏剧。
戏台上唯有站在楼顶的女人,和楼下哭到力竭的女孩是真的。
隔着漠漠长空,隔着一整栋楼的高度,她们的目光在虚无中相接,没有人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可傅长歌却觉得自己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笑。
一个哀戚的、疲惫的,充满歉意与绝望的笑。
她似乎张了张嘴,吐了几个无声的字,随后便跌入了猎猎风声里。
红裙在高空扬起热烈的弧,如火一般招展着扑向大地。
只一刹那的功夫,尖锐风声化作剧烈的闷响,猩红的火焰飞溅起来,热辣辣地溅上了傅长歌的脸。
四起的尖叫与哭喊里,傅长歌只怔怔地盯着那个女人,血液正从她身下不断地溢出来,开成一朵艳丽的花。
下一秒女孩被佣人捂住了眼睛,而她在黑暗之中抬起手,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
热的,腥的,“妈妈”的血。
剧痛利箭一样撕碎了她的心脏,女孩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
“妈妈死了。”
梦境里,身形已经有些模糊的小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墙角,泣不成声。
傅长歌慢慢走向她,红色衣角曳过地面,最终停在了女孩面前。
“我娘亲也死了。”
她低头凝视女孩许久后,终于说出第一句话来。
女孩闻言抽了抽鼻子,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哭得通红的小脸。
“我妈妈是伤心死的。”她抽抽搭搭地说。
“我娘亲是为国战死的。”她平静地道。
“是爸爸和魏阿姨让她伤心了。”
“我的国家因为叛臣而灭亡了。”
“我想让爸爸后悔。”女孩吸着鼻子,看着傅长歌,眼睛红红地说,“所有让我妈妈伤心的人,我都想让他们后悔。”
“我也想回去,我想重建大成,我想亲手诛杀叛臣,让他们到我父皇母后的陵前磕头谢罪。”傅长歌沉默许久,低声道,“但我知道,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可我好想能实现你的愿望。”
她抬起眼眸,对女孩伸出了手。
那只手拿惯弓箭纸笔,指尖和虎口都生着薄薄的茧,修长而纤细,漂亮极了。
女孩仰着头握住她的手,这才看清了她的全貌。
她穿着男式的红色长衣,肩上有金龙盘旋,玉冠半束,乌发如水,是一个不用看脸,就让人不由自主想跪倒在她脚下的存在。
仿佛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尊贵之气。
望着这个不知该叫小哥哥还是小姐姐的人,女孩傻傻地呆了好久,在即将消散之前,她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可是,你是谁啊?”
女孩消失了。
梦境一般的白雾里,只剩下一袭红衣的少女。
她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半晌才弯唇笑了一下。琇書網
“我是,傅长歌。”
从此以后,我也是傅盏。
·
傅盏。
傅家家主傅晏白的第一任老婆所生的大女儿。
作为淮川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族,傅家近些年来一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出生在傅家的傅盏原本应当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的长大,无奈她五岁就父母离异,没多久就多了个后妈,同时还多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而如今,她七岁,忙得根本不落家的渣爹指望不上,唯一能偶尔过来照看她的亲妈又跳楼自杀了。
简直就是一盘死局,傅长歌答应傅盏要实现的那个愿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可大成太子,最爱做的事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燕雀啾鸣之声里,傅长歌……不,傅盏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雪白的天花板,透明的玻璃窗,还有窗外碧绿的草坪,以及草坪上来往的穿着蓝色条纹衣服的人们。
有护士从外面走进来,往床上扫了一眼后便惊叫起来:“医生!傅小姐醒了!”
傅盏没有回头,她视线最终定格在床边某个仪器上。
运用小傅盏所学的知识,她将那几个字无声念了出来:
“云上,精神病,疗养中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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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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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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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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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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