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国的夜,除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没有一次是这样黑的。
无形之中就好像有一张巨大的黑色织布,严丝合缝的将整座天空包裹了起来,不让一丝光亮照下去。
这“黑色织布”就好像拥有生命,从夜空下坠到地面,将王宫除了夏桓仪所在的王殿,统统都吞噬了。www.xiumb.com
并且这黑暗不光能吞噬建筑,似乎还能吞噬人——王宫除了夏桓仪所在的王殿,居然找不到一个宫人的影子。
而此刻,夏桓仪的王殿,众人还在与梵巫放出的黑雾纠缠。
这黑雾不同于寻常妖物,即便分散开它的力量也是无比巨大的,更要命的是,由于黑雾是雾状形态并没有实体,寻常符咒根本奈何不了它。
所以,即便夏桓仪召集来的守卫与捉妖师本领再高超,依旧是处于别人能打到自己,但自己打不到别人的状态。
这种完全下风的境地,人们只能是节节败退,并且在黑雾的强势攻击下,不断有守卫与捉妖师倒下。
同样的问题,也在困扰着夏桓仪与棠溪云璃。
夏桓仪挥剑劈向黑雾,可黑雾就只是短暂的分开,而后又会聚拢。
棠溪云璃释放出的符咒也没有任何作用,散发着红光的符咒直直穿过黑雾化成了烟烬。
黑雾的攻势愈演愈烈,守卫与捉妖师接连倒下。
偌大的王殿,就渐渐只剩夏桓仪与棠溪云璃还在坚守着。
她们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凭人类现有的压制妖物的手段,拿黑雾没有任何办法。
还有一点就是,梵巫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路数了。
他要比当年更加强大,在没有实体,仅凭精神力的情况下,就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梵巫借着文深的身体悬在半空,他的身后是如死寂般深沉的黑雾。
黑雾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八爪鱼形状,只不过与现实一样,这八爪鱼形的黑雾触角,依旧少了两条。
他欣然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扬声嘲讽道:“夏桓仪,看看吧。这就是你当年不履行承诺的代价,还会有更多人死去的。”
夏桓仪怒上心头,横眉冷视于他,“履行什么承诺?那种可笑又懦弱的承诺,我才不稀罕去履行!”
“死到临头还嘴硬!”听闻夏桓仪依旧出言不逊,梵巫不悦的挑眉,提起一条触角就将夏桓仪扫到了王殿的金龙梁柱上。
黑雾的力量何其大,夏桓仪就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直接凌空荡起被甩了出去。
她的后背直接撞在了梁柱凸起的金龙纹路上,只听一声骨骼碎裂的咔喳声,夏桓仪落在地上痛苦的吐出一口鲜血。
“女皇!”棠溪云璃见状,原本被冰封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急色。
尽管她无比想与眼前这个家伙同归于尽,但还是放弃催动体内仅存的力量,朝夏桓仪跌倒的方向跑去。
结果跑到一半,梵巫竟是又起了玩心,他是最看棠溪云璃不顺眼的,就是这个人将他灵肉分离,让他只能被迫待在低贱的人类躯壳里。
思及此,梵巫直接在夏桓仪于棠溪云璃之间施了道结界,不让她去救夏桓仪。而棠溪云璃念夏桓仪心切,根本没注意看,靠过去时直接被结界荡了好几个趔趄。
感觉到棠溪云璃的靠近,夏桓仪忍着剧痛睁开双眼,由于喉咙里还卡着血,只能发出沙哑微弱的一点声音。
“走,别,别管我,你,快走。”
“我不走,云璃誓与女皇同生共死!”
棠溪云璃狼狈起身,为相十余载,她不曾有一刻这样慌张过。
夏桓仪身上流出的血深深刺进了她的双眼,棠溪云璃几乎就像失去理智一样拼命施咒想要破开这该死的结界。
可任她咒法施了一重又一重,这结界却丝毫没有破碎的痕迹。
夏桓仪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呼吸也越来越轻微。
只是她的生命愈发在逝去,棠溪云璃企图撞碎结界的念头便愈来愈强烈,施最后一道咒法时,由于内力耗尽动了元气,血顺着棠溪云璃的嘴角流了下来。
最后,见用灵力不成,失去理智的棠溪云璃干脆想用肉体去撞开这结界。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一向冷面的棠溪丞相也有这般失智的时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梵巫看够了戏,带着傲然俯视二人。
听见始作俑者的声音,棠溪云璃疯狂将身子转向他,眼神迅速由惶急转为怒意。
面对梵巫的讽刺,棠溪云璃不言一语,此刻,她只想调动全身所有灵力对梵巫发起最后一击,与他同归于尽。
可她的灵力方才已经消耗殆尽,元气也有所损伤,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调动,以是力量才调动到一半,棠溪云璃经脉忽然撕裂,剧烈的疼痛让她单膝支地,呕出一口血来。
感受到棠溪云璃倒下了,几乎已经失去一半意识的夏桓仪又有了动静。
尽管身上的疼丝毫没有减轻,但她还是用身上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向棠溪云璃伸出了手。
“云,云璃,莫要为我再伤害自己。”
再次听见夏桓仪的声音,棠溪云璃忍着疼颤颤回头看了看如飘摇在风雨中,已经破碎了的夏桓仪,她浅皱的眉中既有心疼,也有不甘。
“桓仪,我没保护好你。”
她还是......没保护好她。
她一直放在心底如水中花云间月的人,曾经发誓要用性命去守护的人,可如今在面对到她的离去,她竟是这般无可奈何。
若是她从前在封印上再做好一点,又或是能力再精进一点直接杀死梵巫,会不会就能留住她了?
但,没有如果了。
一滴泪,就那么毫无征兆从棠溪云璃眼底落了下来。
她活到接近半百的年纪,许多大风大浪都见过了。
被妖怪重伤九死一生她没哭,被家族的人刁难排挤时她没哭,甚至自己唯一的孩子身体里锁着这么一个怪物时,她也没哭。
唯独在看见夏桓仪即将凋零时,她流了眼泪。
这些年,总是有人诟病她,认为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她就能面不改色拿自己唯一的儿子当牺牲品,怎么她就能做到这么狠心。
连彦儿心中也在责怪她,从他偷跑出去使夏妍被梵巫诅咒之后,她们母子俩就很少说话了。
许多人背地里骂她心狠,骂她没有心,她其实都知道。
实际上,她并不会去否认这些言论。
因为那些人说的是实话。
这一刻之前,或许她还没有发现,但当她流下眼泪的这一刻之后,她终于发现。
她这颗心脏,自始至终都在为一个人跳动。
从当年那个丫头不惜放下自己高贵身份去钻狗洞找她学功夫的时候。
从她叽叽喳喳向她畅想未来她的宏图伟业的时候。
从她含泪跟她讲她不想再像从前那群懦夫一样活在怪物的控制下。
她的心,
就早已不再为其他人而跳动了。
“哎,我这个人呀,我就爱看生离死别。”
见此情景,梵巫心中盈溢着大仇得报的快感,当年被这两个人类戏耍的耻辱终于在今日一扫而空。
棠溪云璃一心只在夏桓仪身上,她拼命想要靠近夏桓仪,已经无心去听梵巫说了什么。
“不过嘛,你也别急。”梵巫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黑雾在他身后蠢蠢欲动。
“你,很快也会去找她。”
语罢,黑雾倾巢而出攻向棠溪云璃。
感知到这股力量非同小可,可棠溪云璃并没有去躲。
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丽却不失威严的喊声终止了这一切。
“妖孽,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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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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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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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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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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