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兮到了紫宸殿,门口迎接她的人,已经不再是叶公公了。先皇崩逝,紫宸殿的人也都换成了东宫时的人。
“参见倾国长公主。”
一声“倾国长公主”,让慕婉兮再一次意识到,这皇宫真的已经变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当今陛下的女儿,而是成为了陛下的妹妹。身份的转变,也让慕婉兮有些许不适应。
“皇兄在忙吗?劳烦公公帮我通传一声。”
“公主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禀告陛下。”
“有劳了。”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出来,一旁的雪云看不下去了。“先皇在世时,公主可曾受过这等委屈。陛下这是有意刁难公主呢?”
慕婉兮瞪了雪云一眼,斥责道:“住口!紫宸殿面前,你也敢大言不惭,越来越没规矩了。”
“奴婢知错!”
不久后那位公公这才出来回禀,“公主,陛下召您进去。”
“多谢公公。”
慕婉兮接过雪云手中的食盒,便小心翼翼的走进去了。紫宸殿的陈设并无什么变化,跟先皇在世时没什么区别。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主人变了,让整个紫宸殿的氛围也变了。慕婉兮竟第一次,对这里产生了陌生的感觉。
慕璟邺此时正在批阅奏折,慕婉兮进来了,也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慕婉兮走上前,向他行礼,“臣妹参见皇兄。”
“起来吧!婉兮怎么会来紫宸殿,什么事?”
慕婉兮微笑回答:“臣妹刚刚去拜见了皇嫂,皇嫂知道我要来见皇兄,便让我顺道给皇兄送来了些糕点。这是皇嫂亲手做的,皇兄最爱吃的。”
慕璟邺也想起在东宫时,苏月华做的糕点,是慕璟邺的最爱。“放下吧!”
慕婉兮将食盒打开,将两盘糕点端到了慕璟邺面前。慕璟邺看到眼前精致的糕点,脑海中想起了曾经在东宫,与苏月华那些美好的时光。
“你是来指责朕昨夜召风晴进宫的?如果是这件事,那你就没必要开口了。”
“臣妹今日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事想求皇兄。”
“还有什么事?”
慕婉兮跪了下来,说道:“求皇兄放我们回西州。”
慕璟邺也猜到了,一定是这件事。“这件事朕在朝堂上已经说了,你现在怀有身孕,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以后,朕自会让你们回西州的。”
“皇兄觉得您这话说的您自己信吗?君无戏言,皇兄金口玉言,难道要失信于天下人吗?”
“放肆!慕婉兮,你不要仗着是朕的亲妹妹,你就可以肆意妄为,口出狂言。朕不是父皇,不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你。”
“是啊!皇兄不是父皇,父皇会饶他,让我们回西州,可是皇兄不会。父皇念及骨肉情深,皇兄却不会念及兄妹手足。”
慕璟邺就算是真的生气,也不会将慕婉兮怎样,慕婉兮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答应过父皇,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妹妹。
慕璟邺起身将慕婉兮扶起来,温和的说道:“婉兮,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这个世上,我们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变回从前的好妹妹,为何要一次次与你的皇兄作对?”
“那皇兄还是从前的皇兄吗?从前的皇兄温润如玉,和蔼可亲,宽厚善良。可是现如今的皇兄,又可曾是还是从前的皇兄?”
“朕从未改变,只是皇兄长大了。明白了何为帝王?明白了如何做一个帝王,就像你明白了如何做一位公主一样。”
慕婉兮在成为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如何成为一位公主。作为公主她从未有过行差踏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皇兄真的明白吗?为君之道不只是权衡利弊,牵制朝臣。更要心怀天下万民,这把龙椅皇兄要想坐的稳,不是除掉一个楚君衍就真的可以做稳。没有了楚君衍,还有千千万万个楚君衍。为君之道,还需皇兄你自己想清楚,分得清谁是忠臣,谁是奸臣?皇兄刚登基不久,现在最重要得就是改善民生,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这才是皇兄最该做的。”
慕璟邺生来高傲,还轮不到别人教他做事。“你是在教朕,如何做一个皇帝?朕何须你来教?朕乃是天子,轮得到你来教朕?”
慕婉兮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皇兄恕罪!臣妹并无此意。”
慕璟邺并没有治罪慕婉兮,他还是念及与慕婉兮得兄妹之情,可这也只是唯一的情分了。“婉兮,你只需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是皇兄最疼爱的妹妹。父皇说过,这个世上,朕除了父皇与瑞轩,你是朕最重要的亲人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大骊最尊贵的公主,皇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没有人能伤害婉兮,是皇兄一直在逼婉兮。”
“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朕,朕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没有劝说父皇,让你嫁给了楚君衍。你为难,朕何尝不为难。还不如当年将你嫁给上京城的功勋子弟,这样朕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为难。”
慕婉兮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当年嫁给了上京城中的功勋子弟,自己的人生又会如何?自己是否还会遇见楚君衍,是否还会对他一见钟情?如果还是如此,那么如今皇兄对楚君衍动手,自己还能做到视而不见吗?
“皇兄后悔也来不及了,臣妹还是嫁给了他,成为了他的妻子。如果婉兮没有卷入这场纷争里,婉兮也不会如此为难了。”
“这是父皇与朕亏欠你的,朕会用余生来弥补你。”
慕婉兮是这场纷争的牺牲者,无论这场纷争的结局如何,慕婉兮都没有勇气面对世人,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皇兄,臣妹最后一次求您,他真的没有谋逆之心,求您放过他。”慕婉兮再一次跪了下来,放弃所有的自尊,就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
“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后,朕自会让你们回到西州。”
慕璟邺还是这一句话,慕婉兮现在也只能认定,这句话是真的。慕璟邺真的会放过他,真的会让他们回西州。
可是慕璟邺的这句话,只不过还是在欺骗慕婉兮,也在欺骗自己罢了。
慕婉兮离开紫宸殿时,最后转身看了眼紫宸殿,曾经无数次来到这里,对这里那样的熟悉。可是如今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皇爷爷还在世时,我就经常来这紫宸殿。再到父皇登基,紫宸殿更是常常来。原以为我对紫宸殿已经万分熟悉了,可是今日却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的感觉。这紫宸殿好冷啊!明明什么都没变,可是什么又都变了。”
雪云见慕婉兮如此伤心,安慰道:“公主,住在这儿的人变了,这儿自然也会变的。”
“是啊!小时候,也不懂得这些。如今懂得了,竟然期盼着自己从未懂过就好了。”琇書網
“公主,我们该回王府了。”
“不用这么着急,我已经跟皇兄请示过了,可以在宫里住一晚。”
“公主为何要在宫里住一晚?”
“皇嫂答应我,明日会带我去见高氏。今夜,我必须留在宫里。”
“公主为何要见高氏?”
“有些事情,我想要亲自确认,当年西州的事,一直在压在我心里。皇兄今日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伤害我。可是当年西州刺杀一事,我必须亲口知晓答案。”
“奴婢明白了。”
这一夜,慕婉兮确实留在了宫里。慕婉兮住回了重华宫,刚要躺下时,雪云来告诉慕婉兮,“公主,陛下今夜去了永安宫。”
“我知道了。”
“陛下刚登基,就下旨册封六宫,一下子封了四位妃位。这不是在打皇后的脸吗?”
慕婉兮最是清楚了,当年父皇登基时,也曾这样大封六宫。“皇兄的这些妃嫔,大多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皇兄为了权衡朝臣,自然也会顾及到后宫的这些女人。”
“只是可怜了皇后,原本还以为陛下心里只有她一人。可是现在不仅陛下心里没她,还有这么多女人跟她分享丈夫。”
雪云现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没轻没重了,慕婉兮说道:“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在西州待了这么多年,你这性子倒是也变了。”
雪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公主恕罪。”
“我也没怪你,西州没这些个规矩,你自然是被影响了。况且你说的也没错,皇嫂这辈子痴心错付,一辈子被困在这皇宫里,也是可怜人一个。”慕婉兮也是真的为苏月华感到不值,曾经最向往自由的人,如今却被困在了皇宫这座囚牢里。
另一边的永安宫里,苏月华与慕璟邺四目相对,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爱意。
慕璟邺心中有愧,也曾想过与她重归旧好,可是苏月华却不再愿意了。“月华,我们好久都没像现在这样,好好坐在一起。”
“自从臣妾成为了陛下的太子妃,陛下就不再需要臣妾了。”
“月华为何会这样想?”
“臣妾只是看清了陛下,看清了皇宫里的明争暗斗。”
“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善解人意,温柔宽厚。”
“臣妾不是从前的苏月华了,陛下也不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臣妾还记得,初见陛下时,臣妾惊慌失措,在陛下面前失了礼。可是陛下却没有怪罪臣妾,臣妾当年只是一介女官,心中对陛下万分感激。”回想起初见时的美好,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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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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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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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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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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