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完饭,抄着手把碗一推,和程谦益就往林子里钻去,葛老爹见两人走了,火急火燎的刨了饭,也尾随而去。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几个人是躲着去抽烟的。
待到三人过了半晌回来,六叔公已守在林边了。
一闻到三人身上浓郁的烟味,老头子立即用看负心人的幽怨的眼神直盯着葛长胜。葛长胜被看得心里发毛,落荒而逃。
顾青韵听葛长胜形容六叔公爱恨情仇的眼神,笑得半死,一边进空间拿了两包烟出来。
待到一包香烟到手,这糟老头子脸上的褶子也舒展了,眼神也正常了,一边装烟入怀一边打着哈哈道“胜哥儿太客气了,那啥,六叔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
邱婆子下了半天决心从十个鸡蛋中掏了一个鸡蛋带着虎子来换药,对着青韵和苏氏讲了几箩筐的好话又送上了鸡蛋。苏氏哪能接呢,这时候鸡蛋比铜板还好使,邱婆子家都卖田卖地了,自己又怎会要她的一个鸡蛋。青韵又用碘酒给虎子消了毒,邱婆子见青韵不接鸡蛋,又巴巴讲了一箩筐的好话。
饭后,天还没黑,老人小孩妇人们都在处理剥来的榆树皮,洗的洗,切的切,身边的榆树皮一堆一堆的。就连六叔公家,也割了一些。
谨文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榆树皮,见那树皮外层粗糙,树皮裂成一块一块的,这样子也不知道灾民怎么啃得下。Χiυmъ.cοΜ
几个老人正耐心的教着孙辈“里面这层黏滑,外面的老皮削掉,清洗干净,再剁成小段晒干,放铁锅里炒香,再磨细了,掺在粮食里,熬粥做面都很好吃的,粘粘的,有一股子榆钱的清香,一点儿也不苦,吃了还顶饿。”
谨文忍不住问道“何婆婆,真的那么好吃吗?”
说话的正是何大山她娘,她笑了“文哥儿,这榆树面是穷人没办法用来活命的,哪里好吃了,没别的树皮苦罢了。”
“榆钱苦累蘸汁品,榆皮饸烙最养人。儿子,这榆树皮面掺上玉米面,白面制成饸烙,吃起来劲道十足又饱肚子。”长胜在一旁看得冿冿有味,他当兵那会儿吃过好几次北方战友带过来的特产榆皮面饸饹,当时只觉得味道还不错,这时正闲着,便生出了做榆皮面饸烙的兴致来,“来,我们去剥些榆树皮来,爹给你们做榆皮面饸烙吃。”
谨文也是一个闲不得的主,当即欢呼一声,拿起了柴刀。
长胜又热情洋溢邀请谦益父子俩一起去,谦益摆摆手,表示自己要休息休息。
开玩笑,这大热的天赶了一天的路,又忙着写了一堆借据,一群人围着闹哄哄的,他身上的衣服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这会儿不休息休息,竟然想着去割榆树皮,这怕不是脑壳有病。
志博青韵也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架不住长胜父子俩兴致高,被硬扯了去。
村民见长胜前脚拿出几百斤粮食出来卖给大家,后脚又拿刀去剥榆树皮,看他们的眼神像见了鬼一样,摸不透这读书人的脑子是咋想的,咋和他们不一样。
刘满仓父子再一次见识了读书人异于常人的行为。
刘周氏悄悄问苏小姨“满仓媳妇,葛秀才平时也这样?难怪考了十年没考上,哎,秀才公人是好人,就是这脑子……”
但也有许多中老年妇女感动得要死:胜哥儿仁义啊,自己宁愿去剥树皮,也省出点粮食卖给乡亲,这份情义,世间难得啊!
长胜当然不知道他自己的形象在村民的心目中两极分化极其严重,他们父子两个吭哧吭哧的爬到一棵老榆树上,拿着柴刀不知道从那儿下手。
见别的妇人婆子拿刀一割,一条长长的树皮一扯就下来,怎么这柴刀到了自己手上就不听话了呢?
长胜小时候还拿过柴刀,谨文两辈子这是第一次摸,割了好几下都割不动,还险些伤到了手。
苏氏见这大女婿想一出是一出,也甚是无奈,远远见父子两人动作笨拙的骑在树干上砍树枝,剥树皮,怎么看怎么心慌,生怕两人伤了手,又怕他们跌下树,忙叫几个便宜儿子去帮忙。
长胜兴冲冲的干了一小会儿,只热得一头一脸的汗水,眼睛被汗水糊得睁不开,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手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痛。谨文也是哭丧着一张脸,这干点活儿怎么这么难?
“娘子,回去取点水给我喝,热死了。娘子,把你的帕子递给我擦擦汗,眼睛睁不开了,娘子,把我衣服接住,娘子……娘子……。”树林里全是他大呼小叫的声音。
青韵被他硬生生扯过来当观众,站在树下成了蚊子们主要亲吻对象,不一会儿痛痒难耐,她啪啪啪的拍着蚊子,没好气的骂道:“才干了三分钟,屁事一箩筐,我看你纯粹是没事找事,闲出来的神经病一个,懒得理你了。”
说完扬长而去,顺便把志博也拽走了。
“喂,你别走啊,还想不想吃榆皮面饸烙了?”
身有空间的青韵都不稀搭理他。
长福长乐几个一到跟前就见大嫂在发飙,自家平时高高在上的大哥被训得一楞一楞,屁都不敢放一个,心中又惊讶又好笑。
不过,大嫂确实也没骂错,大哥这纯粹是吃饱了没事找事,好好的把粮卖掉几百斤,又来割榆树皮,还说那榆皮面饸烙最养人,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榆皮面能有白面好吃?能有白面养人?
但这话大嫂骂得自己却不敢说出口。
“没见识,等我做出榆皮面饸烙出来,馋哭你们,谨文,不要理你娘,爹和你说啊,这榆皮面饸烙啊,吃起来……。”长胜继续吹嘘着他的饸烙,吹到最后自己也相信了。
长乐“大哥,你说的榆皮面饸烙真那么好吃?”
“好吃好吃,等我做出来就知道了,只怕吃了还想哩。”
“大哥在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大哥说好吃,那一定好吃,我们多剥点。”长福被说得口水直流。
人多力量大,长福几兄弟又是做惯农活的,见大哥讲得天花乱坠,当下卯足了劲剥了好大一堆的榆树皮,小山似的外加一大捆枝桠,叶子嫩枝桠那是想都别想,早就被人霍霍完了。
谨文看着那么一大堆的树皮树枝,早就熄了想吃什么饸烙的心思,拿了一瓶水悄无声息的躲了开去,躲晚了,老爹铁定要抓壮丁。
棚子里,长胜光着膀子叫青韵给背上的蚊子包撒花露水,青韵似笑非笑的看着如牛饮的长胜“这么一大堆等着你处理呢,加油,奥力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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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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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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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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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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