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街道,街上一片狼藉,断垣残壁,破砖碎瓦,到处是断成几截的木头,有人在哭天喊地,有人在默默在废墟里扒拉着东西,街边的墙边躺着许多人,死了的盖着布直挺挺的悄无声息,受伤的奄奄一息在呻吟,当然也有家里没人伤亡的,正欢天喜地。
街上的人很多,大家都很忙,忙得没人理会他们一家。
车子拐了个弯,转到另一条街,一名三四十来岁衣衫不整的男子见到赶车的人,咦了一声,招呼道:“葛老弟,赶这么多车去哪儿。”
葛胜见是云记酒庄的云老板,平时相交不错,正是自己的知己之一,忙停了车,拱手回礼,“云兄。”跳下车拉他在一旁一嘀咕,那云老板听了脸色凝重,行了个大礼道:“多谢葛弟指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葛胜摆摆手,又拉着他细细说了一番,那云老板边听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跑进旁边的店子,和店里的伙计捧了一二十坛酒放在车上,葛胜刚想说什么,云老板从衣袖里拿了个小包丢到车上:“葛老弟,大恩不言谢,老哥先行一步了。”
“记住备点药,水,粮食,石灰,要快,水要烧开了喝。”葛胜在后面又叮嘱了几句。
那云老板转身向他拱拱手,急匆匆走了。
谨文几个忙把酒坛子码好,顾青青笑咪咪的打开那小钱袋:“全是钱呢,老葛,要不你多转一下,再告诉你几个老相好,我们就发财了。”
葛胜清点一下,有二十几两,嘻嘻一笑“葛秀才所有的三个狐朋狗友中就这个最有钱,再转下去,是送爱心送温暖去了,老婆,我等下把这钱得去送给朋友,你不生气吧?”wWW.ΧìǔΜЬ.CǒΜ
“什么朋友?还值得你贴心贴肺贴银子。”
“两个谈得来的好友,家里落魂了些。”葛胜赶车又拐了一条弯,旁边的房子越来越破旧,经过地震,更加没眼看。车子在一个小巷子前停下来,那小巷子太窄,骡车没法通过,葛胜揣着那包碎银子,钻进一个破旧不堪的院子,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个形容削弱,衣衫敝旧的青年男子和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隔着车厢与青韵见了礼,又和葛胜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的往街上跑,一个人还跑丢了一只鞋。
爬上车,继续赶路。
青韵问“甚么的干活?”
“一个同窗,没考上廪生,老婆身子又不好,常年生病,那年纪大的是个童生,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没捞着,生活有些潦倒。”
“这么说,你混得还不错了?都有能力接济同窗了。”
“哪有,是葛秀才命好,讨了个好老婆,家底子厚实,经得起他折腾。要不,我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可能还更惨。”葛胜嘴甜的吹着彩虹屁。
“两个人,每人十几两银子够一大家子去逃荒?”青青又问,她没有记忆,这儿的物价一无所知。
“够了够了,每人十三四两银子呢,顶我一年的廪银了。”葛胜略带夸张的回答。
其实原来的葛秀才藏了几十两私房银子,平时也经常接济这两个,没办法,谁叫葛秀才的知己不多,就这二三个,虽然苦哈哈的穷得要死,但君子之交,不论贫富,只论人品性情。
葛胜把云老板的那包碎银子分了,只说是云老板送给他俩的,大概每人分了十三四两,自己再每人贴补十五两,这样一来,每家二十多两银子,买个车,买些粮食什么的,应该可以逃过了这次灾难吧。
“看不出,你这大手大脚,爱管闲事的毛病到现在还未改过来。”青青取笑,自家男人什么尿性她还不了解,在现代,有时值个勤,都会买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什么看到农村的老人挑这些东西来卖不容易,反正钱又不多就当打牌输了之类的话。
“这倒冤枉我了,这次我心里莫名其妙有一股子很强的执念,就想着要帮这两个人一把,我想,可能是那个葛秀才牵挂他那两个好友,放不下吧。”
顾青青被他说得一楞一楞,心里一阵发毛,合着葛秀才魂魄不散?
她盯着葛胜,轻声问“那你到底是老葛还是葛秀才?”
葛胜哈哈一笑“傻老婆,我当然是你货真价实的老公了。”
夫妻俩车外车内的说着闲话出了城,小姨一家人等在了城门外一处树林下,一辆骡车,还有一辆手推车,本来是树叶青翠的季节,现在却枝叶枯萎像在深秋。
见到葛胜一家来了,苏小姨的婆婆周刘氏,男人刘满仓带着儿媳妇二丫小壮走到葛胜的马车前,跪了一地。
刘周氏老泪纵横:“葛老爷葛夫人大恩啊,老婆子无以为报,只求老天保佑老爷夫人全家长命百岁,富贵千年。”
她老婆子活到快六十岁了,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粮食,七百多斤粮啊,四百多斤细粮呢。
往常年景最好的时候,家里最多也只有百把斤粗粮豆子,家里几个小子都是能吃的,儿子和大孙子,二孙子三孙子本来在一位老爷家打长工,但今年大旱裁人,儿子孙子人老实,不会巴结上头,结果全被赶回家,回家这么多张嘴要吃的,家里那点儿粮食那里够。失业的人一多,城里做苦力就更难找到事做了。一家人再怎么省,哪怕自己和大孙媳妇漫山遍野找野菜,挖草根,一天两顿全是野菜粥,小罐子里的粮食也一天天的减少,眼见就见底了,她在家正愁得要死,又碰上地震,虽然儿孙只一点擦伤,但饭还是得吃吧,再怎么吃野菜草根糊糊,里面总得加点粮食吧。更何况,山上的野菜草根也越来越难找了。
眼前这个年景是过不下去了,她和儿子媳妇还商量着要不要逃荒,又舍不得儿媳妇的工作,又不知往哪里逃,谁知就碰到了贵人了。
儿媳妇的东家秀才老爷一大家子要去南方,同意带着他们一家,还提前给了佣金买了这许多的粮食和别的东西。
刘满仓也是双眼含泪,他是一个四十一二岁的汉子,皮肤黝黑,削瘦憔悴,头上已是半头白发,天知道他失业这几个月里他心中的压力有多大,他们父子一把子力气,却找不到稳定点的工做,短工都没打几天,全家指望着媳妇一个月那几百文工钱,晚上两人躺在土炕上,愁得都整宿整宿睡不着,媳妇做事更加尽心了,生怕一个疏忽,连这最后的经济来源也断了,那一家人真要去讨饭了,可这天干地燥的,今年的收成应该又是颗粒无收,就算讨饭又到哪里去讨呢?
可这能怪自己懒吗?明明自己父子几个很勤快,干活舍得下死力,怎么就养不活一家人呢?
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又跪上磕上了呢!作为从现代穿来的葛胜很无语,领头的还是一位白发老人,这不折我的寿吗。
葛胜头有点痛,忙跳下车,扶了刘周氏起来,又叫其余的人也起来。他上辈子最擅长就是唠嗑,几句暖心的话说下来,刘满仓一家只觉眼前的秀才老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好人,顿时生出了就算为他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想法。
一通忙乱之后,五辆骡车,浩浩荡荡往葛胜的老家葛家庄驶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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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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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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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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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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