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即便是闷热的季节,早晨十分也很凉,安夏白怕他身体不好,连忙把他叫回屋子里边:“早上天凉,爹您的身体又不好,怎么站在外边,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苏父笑呵呵的看着她,满眼温柔。
相处好一段时间了,从最初不适应安夏白的称呼到现在的习惯,只有他自己究竟经过多少心路历程:“今天不是打算陪你出摊么,我怕自己犯懒就早早爬起来,就是不想耽误你的事情,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出门?”
安夏白扑哧一笑,告诉他时间来得及,就算他犯懒多睡会儿觉也没事:“早上我还得去采买食材,临近中午的时候小摊子才能开张呢。”
苏父看了看安夏白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笑道:“那我就帮你提提东西。”
菜市一般天不亮就会开门,安夏白为了挑选到最新鲜最好的食材,一般会卡在开门的时候直接过去。
平时她一个人拎着许多食材不好走路,如今多了苏父帮忙拎着,倒是轻松了许多。
安夏白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望打量苏父,生怕他手中提的东西太多会累着:“要不还是我来吧?”
好歹她是个年轻人,身体力气应该比苏父都好的多不是么?
她眼眸里的关切毫不掩饰,苏父看得微愣,神情恍惚道:“如若我的女儿还在世,跟你也是差不多年纪,而且你们两个人的性格脾气,真的很像。”
安夏白心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聚满,盈盈欲落,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惜她没有你一半的运气,年纪轻轻就离我而去了。”苏父叹息着摇头。
天涯咫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安夏白按捺住自己坦白承认身份的冲动,笑盈盈对苏父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您与我有父女缘分,她没做到的事情,由我来做,也是一样的。”wWW.ΧìǔΜЬ.CǒΜ
苏父凝望着她的笑脸,恍惚间好像看见自己的女儿笑着对自己说话,一如往日。
人老了,就是容易被回忆所困,他重重叹了口气,没再开口说话。
当他们提着食材来到摊位,开张后渐渐忙碌起来的活计让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回忆之事也就此翻页。
端酒送菜一通忙活真让苏父这把老骨头累得够呛,不过跟安夏白在一起,他倒是精力充沛的没说一句抱怨的话语。
最后一桌客人用完饭,已经是午后时分,此时摊位上没有客人,安夏白就寻着空子过来与苏父说话,她担心忙碌会让他的身体吃不消:“若是觉得太累,爹可以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办就是了,反正摊子生意最好的时候是中午时分,下午一般没什么人回来,我一个人也能够应付。”
来都来了,半途而废的回到陆家这算什么事?
苏父摇摇头,表示自己的身体素质不错,根本就不需要回去休息。
两个人坐在位置上正说说笑笑呢,忽又一阵冷风刮过,安夏白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几个痞气的男子,他们手中个个持着木棍,分明就是摊位上客人少的时候过来找麻烦的。
安夏白面色一沉,心中的惊慌被他按得没了影子:“几位客人大驾光临还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啊,不知道你们想要点些什么?”
几个痞子相似一笑,放下手中木棍坐到位置上。
看来他们几个人并不是过来闹事的?
安夏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其中一个混混说点菜。
摊子的菜单明明白白的贴在桌子上,上边的自己是安夏白一笔一划亲手写出来的,偏他就是不看,点了好几个菜式,都是小谭没有的。
安夏白不是不会做,而是不想做,眼前这几位,分明就是过来找茬的!
“几位客人,你们点的菜我们这儿刚好都没有,要是想吃饭,最好还是去另外的酒楼吧。”安夏白神情恭敬,说出来的言语却不然。
混混们一下子就恼了,他们在小城中横行霸道十几年,哪个做生意的见到他们不低声下气?
就连葛掌柜见到他们,那也得给他们面子,安夏白就这么坦白的赶他走,这不是当众让他难看吗?
“听说你做菜的手艺一绝,所以我们哥几个就过来看看情况,顺便收点保护费来着,没想到陆夫人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敢顶撞我们?”混混神情狠厉道,“看来你家的摊子是不想要了,弟兄们,给我砸!”
他们本来就是受人所托过来砸安夏白家的生意的,如今找到了由头,一个个都像见到剩饭菜的苍蝇般积极。
眼见混混们纷纷抄起棍子往自己的摊位上砸,安夏白心中一急,下意识伸手去挡,一声闷哼响起后,她的手上多了一道红印子。
父看得心疼,不顾安危挡在安夏白身前,急忙解释道:“年轻人心气大还不懂什么叫做规矩,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如何?就看在她是姑娘的份上放过她这一回吧,不然事情闹大以后,对两个人的影响都不好。”
苏父的话语说得混混头子心中暗爽,他想停,但是他知道当自己的手抬起来动手砸的瞬间,自己就已经回不了头。
“你们现在才说好话,晚了,我身后那位老板可不同意在这个时候让我停手,”他一边说着,一边色眯眯的打量着安夏白,叹息着说道,“若不是因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也不愿意让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遭这么大的罪!”
他话音未落,其他几个混混轰然大笑,都向安夏白伸去魔爪:“要怪就只怪你家的摊子挡了别人的财路吧!”
摊子挡人财路,难不成自己今天遭遇的事情,与葛掌柜有关?
安夏白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的一声尖叫:“出人命了,快快去报官!"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苏父倒在地上阖紧双眼的模样,在他的脑后,不断有鲜红色的血液累累流淌,宛若一朵刺眼的玫瑰。
安夏白无声的尖叫起来,难怪混混们的攻势根本没落到她身上,是苏父用他的身体帮她撑起一方天地,而他自己在混乱中被小混混们推了一把,摔倒的地方正好有块尖利的石头!
安夏白连忙冲到苏父身边,一双手颤抖的把他扶起来:“爹你醒醒啊!”
葛掌柜吩咐他们的时候,只说砸掉安夏白的摊位,给她一点教训,可没说过要闹出人命,现在见了血,几个混混都慌了神。
“要不我们还是跑路吧,官府肯定收到了消息,估计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有人提议道。
他们面面相觑,转身想跑,却听见一声轻喝,有人站在路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真是陆栎,他听说安夏白摊子生意火爆,原本也想过来帮忙的,因为懒床,出门的时间就晚了一会儿,谁能想到这么点时间里,能发生这等严重的事情。
陆栎微微眯起眼睛,轻易就把几个小混混都打倒在地。
围观群众本来就看那几个耀武扬威的家伙不顺眼,见状纷纷冲过来帮忙,直把混混们打得头破血流连声求饶。
“夫君,夫君!”
陆栎听到声音,赶紧冲到安夏白身边,有伤者在,他不敢耽搁,就连问原因的空子都没有,背起昏迷中的苏父就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安夏白满手是血,衣裙上也沾了不少血迹,她不顾自己的狼狈模样,也跟着陆栎踉踉跄跄的跑向医馆。
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冲到医馆时,苏父进气多出气少,脸色也非常难看。
大夫打量他一眼,就摇头说人救不了了。
“怎么可能,”安夏白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扬声怒道,“他应该还有大好的余生,怎么可能会救不回来呢!”
大夫叹息着说:“人年纪大了以后,小小的风寒都能要命,更何况这后脑勺的伤口呢,伤势如此严重,能活到现在就很不容易了。”
安夏白的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难以接受现实,就在她自责与难过的时候,床榻上本该昏迷的人伸出手握紧她的手,满眼温柔道:“你不要难过。”
苏父的眼睛明亮,笑容也很温柔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回光返照了。
安夏白反握住他的手,声泪俱下喊了一声爹。
“活到这个年纪,妻子女儿都离我远去了,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倒也轻松,”他语调欢快,神情自然道,“或许我们一家还能在黄泉路上团聚呢,你不要为我们难过。”
安夏白怎能不难过,他是生养她的父亲,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就要阴阳相隔,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爹你别走!”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滑落到苏父脸上,恍惚中他好像看见记忆中的人在哀哀哭泣,心中疼得厉害。
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力气为她擦拭眼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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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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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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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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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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